广州出租车司机举报行业潜规则后沦为乞丐

高帅富

: I" u1 n- B' V1 _

+ i# y. ]9 }! W5 X% y; H7 r3 }6月15日， 的哥老王原本约好要跟龙的出租车公司谈离职后的赔偿，由于广州市交委领导临时爽约，老王遂穿着写有“的哥老王”字样的白恤衫，前往广州白云机场北停车场乞讨。

这已经不是的哥老王第一次乞讨了。举报“茶水费”一年来，老王饱受挫折：车没了，人残了，饭碗丢了。实际上叫老王“的哥”并不合适，他已经从的哥变成一名无业的残疾人，颇有些“穷途末路”的味道。

广州交委、龙的公司，对老王赔偿工作的“诚意”，也被参与事件协调的人所诟病。相关部门查处“茶水费”越来越无下文，“茶水费事件”也慢慢演化为“老王事件”。

' i" |- Q! W+ A" T; o在网上甚至有人说：在广州，做好事的，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托举哥”，一种是“老王”。
2 Y, w" O& g) L+ B. _6 p
这话听起来别有一番味道。
$ ~" r4 r7 U( W7 E+ m. }0 Y
机场乞讨 要吃饭,要脸面
& G6 v0 w  s; M* i+ |. U
0 H. V3 D$ Q, D# w+ R“老王，今天演讲的主题是什么？ ”

白云机场北停车场上，停着几百辆排队等客的出租车，天气炎热，司机们为了省钱没开空调，三五成群站在车外，或抽烟，或闲聊。老王坐在一个台阶上，拐杖放在身后，乞讨的纸箱放在面前。身上穿的那件白恤衫上面， 写着曾经广州响当当的名字“的哥老王”。
' u* Q; n  v# H1 q9 w0 ^
“今天演讲的主题是，气价上调，的士司机负担不起，而茶水费一直没有取消。”老王大声回应。刚开始，司机们都站得离老王有些远，不大敢靠近，大部分人脸晒得通红，一言不发。
& [0 ^8 R( z! R1 }3 S; k& T" j% w
一些胆大的司机凑到老王的面前，指着他的衣服，“还的哥呢， 气价涨了这么多，现在开的士的都是轿夫。”随后司机们就聊开了。
$ n3 W1 u* }0 K8 H5 l0 q
“茶水费，现在还有。公司哪有空余的车立刻给司机开的？都要排队等候。这个时候，就需要茶水费。没茶水费，车永远轮不到。”司机们七嘴八舌说，这笔喝茶的费用一般是一万至两万。

“我在人生路途中，做了一次大好事，不仅没有奖品，却受到打击伤害，谁能理解？ 现在要饭也是无奈，人都有一张脸，是社会（逼得）……”老王这样解释为何落到了乞讨这一步。

陆陆续续，一些司机开始往老王的纸箱里丢钱。一个大个子司机掏出一叠零钱，抽了一张20 元， 放在老王的纸箱中。“老王举报这事，是正义的事情，要支持。”大个子司机转身向着围观的人，又大声补了一句，“哪像你们， 只敢在私底下乱喷。”人群里一阵哄笑。
- `3 x8 l" i0 B# k8 U
“记者同志，你看看我们气价这么高，每个月四五千元收入，社保又要自己交945 元，负担实在太重，快做不下去了，能不能向上面反映下？ ”一位司机扯着记者的手说。

另一位穿着整齐的司机说，“出租车行业的问题，我们一直都有反映，但是有谁知道？ 还是老王好，说一说话或者做一件事，所有人都知道。”
9 j7 x7 l- ]% C5 k' j& \& A7 N
0 U5 E- m. ^) P$ `% \$ g记者采访完，坐上一辆的士返回市区，这个四十多岁、脸膛黝黑的司机说，他也在思考老王的遭遇，“老王举报茶水费是好事，不过太操之过急。好事没做成，还砸了自己的饭碗。做好事也是有风险的。”

! {0 {+ ]7 _3 ]/ r1 N' R举报之后车没了，人残了
1 ^* Y1 x/ ]1 Q0 h6 w
& N! u9 I: j$ g1968年出生的老王，来自河南省东部的西华县。这个以“女娲故里”著称的农业县，据说早期有三千人在广州开出租车，比广州本地开车的人还多。2000 年，老王跟前辈老乡一样，在广州开上了出租车讨生活。
) _3 [( Y% ^. o1 L- V0 F
1 J, A  v" Z) c1 e4 [& x, ?在广州的11年，老王干得很辛苦，但也攒下了些钱，他在广州按揭了两套二手房。“房子留给孩子们，想让他们留在广州，两套房都是二十多年楼龄的老楼，都在顶层。”

2011 年5月25日、30日，的哥老王做出了惊人的举动： 他两次到广州市交委客管处， 举报龙的出租车公司和出租车行业“茶水费”潜规则问题，这让龙的公司和广州交委“颜面尽失”。老王顿时成了广州的新闻人物， 全城媒体都在热捧他。

/ l9 ?5 L. W- b# J/ p! p7 Z8 f“开车在路上，有很多司机会追上来喊我的名字，问我是不是老王，说我做得好。
9 X/ ]: L- {4 e- ~# _4 @/ p. o
& C# R/ L7 Z2 A& f/ ^2 B( H但人没红几天，后果就来了。”老王苦笑。
  c  Q. w- x! x, o1 Q
$ j) F6 X7 C9 s9 a当年6月13日， 广州市交委综合执法局在“例行检查”中，发现老王的出租车“聘请非编司机”（即司机没有广州出租车行业《从业资格证》和《服务资格证》），属非法驾驶。
$ ^: \: G8 p) C. X$ P
4 天后，老王所在的龙的公司召开媒体通气会，指责他聘用无资格证司机、违章等行为。当年7 月3 日，龙的公司将老王解雇，并且吊销了他的从业资格证。
; N& O% b+ U, @
一些人认为，交委有“钓鱼执法”的嫌疑，“老王刚刚举报茶水费， 交委前不抓后不抓，其他的人也不抓，为何偏偏抓老王？ ”但交委随后召开媒体通报会，拿出执法视频回应老王的质疑，称不存在专门针对老王的“钓鱼执法”问题。

龙的公司负责人则对记者强调：“龙的公司解聘老王， 不是对其打击报复，按照行业和公司规定，老王使用非编司机就必须开除。”
5 J6 ~/ T) M; R. p" p5 I& S2 b
% D. A$ t( s, O- n. G没有资格证， 老王就不能开出租车，他买断了8 年的出租车也被迫低价卖掉，而且， 他基本上没可能去其他公司开车了，这样一来，老王的生计就断了。

但就赔偿问题，双方一直没有达成协议，这也给后续事情打下了伏笔。
) S0 {( J5 B$ {9 A( o' N
9 b) f; y: K: X“好事做了，工作却丢了，车也没了，拿什么养家糊口？ ”老王很是郁闷。2011年7 月19 日， 老王情急之下来到广州市交委客管处，从围墙上跳下来，摔断了右大腿，至今未愈。经鉴定，为九级工伤。
6 p6 K$ b" X8 ^! b) z* M; n. d
老王的“哭脸” 交委的“冷脸” 龙的的“笑脸”
( S1 h- N+ n: W& Q2 i" V
3 u1 N2 m: @5 t5 M! M+ Y2 K6月8日，老王被挡在市交委大楼外，事后，交委负责处理老王问题的工作人员向记者抱怨：“不是不愿意跟老王谈，老王意见变化太大。”在相关负责人眼里，老王这样闹，有“表演”的成分，“纯粹是想要更多赔偿。”

老王和龙的公司谈判的赔偿金额，确实一直在变化。摔断腿前，老王索赔23万元，龙的公司仅答应补偿3万元误工费。断腿后，老王一直卧床休养，一年未开工，在律师的帮助下，老王计算出现在索赔金额55万元，其中包括前期医疗费用、后期治疗费用、误工费等。
) ~$ G3 W8 G1 u* C1 `
$ R8 v* R. K# n& C龙的公司一位单姓负责人当着记者面表示，公司只同意给老王30万元。“这30 万是给老王的工伤费用，老王被解雇后才受伤，照理不应该算工伤，但公司从人道主义出发，给老王这笔费用。”
3 m9 X- z* J! A& E' @: ]2 `5 @6 S
" e8 P7 K' n9 @$ e& E在市交委信访处，对于老王要求的彻查广州“茶水费”问题，一位工作人员反问老王：“你有啥办法可以解决茶水费问题？我们也想知道怎么解决。”该工作人员表示，查处缺乏证据。
* @  z6 H; \1 X) z! k
“我愿意跟交委一起去暗访。交委应该拿出更好的办法，解决茶水费问题。”老王说。

4 G5 h  n  s! L3 L当天离开信访处已经中午12时，老王一瘸一拐，一个人缓缓走下楼。突然，老王想到自己去机场乞讨时，一度胸闷难耐，去医院花费了几百元钱，“你看看我这发票能不能报销？ ”老王从裤子后面口袋里，掏出几张发票问交委的工作人员。
9 C; ~0 E  B: N8 \4 |. l
“我们给不了钱，出不了账。你还是跟他们要钱。”这位工作人员小声跟老王耳语，同时指了指在场的龙的公司工作人员。

1 \* Y2 Z3 n% C; n  D9 `4 n龙的公司工作人员看了发票没多说， 当即拿出钱包， 掏了500 元钱，递给了老王。送老王回城中村前，他还请老王吃了一顿饭。“还是你们开出租车的自由……”工作人员一脸奇怪的笑容。
  k! D: I5 Z* B; m% i# b
# C2 `$ ]9 ]: V/ @记者：老王落到今天的地步，完全是自己一手造成

' ]8 ?+ Q7 V% t区伯：政府应该给老王支持，才会有更多人站出来

韩志鹏：对于穷途末路的老王，政府要拿出大智慧来
! d4 e) E$ N; t: y, X
: L+ y) d8 \5 J3 {, o+ F, U+ l“老王，在我们这个社会，你要想维护公平和正义，首先要学会保护自己。你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完全是自己造成的，怨不得别人。”这是一位参与报道过“茶水费事件”的记者给老王的短信，在这位媒体人看来，“老王事件”完全是他自己一手造成。

* n- [) b2 o3 Q2 B% p: L不过，对于“茶水费事件”发酵、演变成目前的“老王事件”，参与协调的区伯和广州市政协委员韩志鹏都有不同的观点。
8 p/ N2 X) B$ Q  c# W, g; X. I4 n
7 T5 x$ e+ t! z7 U1 k$ V$ Y6 I1 @7 [区伯说，老王去年举报“茶水费”，的确是在纠正社会不正之风，“政府应该给老王支持、保护，这样才会有更多的人站出来，为社会的公平正义出力。此外，对于老王个人维权，也应该给他一个公平说法，不能拿抓到一个茶水费小案来搪塞，茶水费案件的大鱼还在后头。”
' j! S0 ?! @. F5 B9 C
0 S  U' p  A- m  l去年以来，广州市政协委员韩志鹏也一直在协调“老王事件”。一星期前，老王去交委连门都没让进，韩志鹏当时就给交委电话， 说无论如何，老百姓来反映意见，应该让人进门。
4 G# V4 E3 M. L( ]2 \, D& E9 T( s- U
; ^% K0 s: p( J& |“三打两建还有举报奖金，老王举报行业黑幕，却沦落到现在的穷途末路，我也不知怎么说，很无奈。”韩志鹏说，“茶水费事件” 演变成这样，有老王自己的主观原因， “他一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且他这个人还十分冲动。”另一方面，政府在处理这件事情上还是缺少大智慧。“我呼吁，老王、政府部门和龙的公司，都要拿出更多诚意。”韩志鹏说。

2 @$ A! S8 T  w; V% P  n( p+ D画外音

* W, A% r# {3 M. n* j一天的乞讨结束了， 傍晚时分，老王拄着拐杖，拿着破纸箱，一瘸一拐回到了城中村。路过狭窄昏暗的城中村巷道时，一些认识他的司机都会跟他挥手打招呼。老王只是微微点头，匆匆而走。

: |. ~* O0 O, A# O/ E- ]' P4 v“混口饭吃不容易。”望着老王远去的身影，一个开士多店的大个子男人不经意地说。

- ~3 T+ T: V$ z4 S/ ^老王租住的房子在七楼，狭窄的屋里没有空调，挂在屋顶的电风扇缓慢地转着。
3 i$ z8 ^) e$ ~! `3 v8 m
“人都有一张脸，谁也不愿意要饭，但目前这种境况下，我还要乞讨下去。”老王说。
& Y% P. H  f& q3 v, l
$ w* h) p. E* {0 w1 L! S" F- y, M 该贴已经同步到 高帅富的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