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红钻老板万宏伟：用书生的方式搞足球

黄石球迷

“老万”是深圳足球圈对红钻集团董事长万宏伟的称呼。在网络社交工具微信朋友圈里，万宏伟也把名字改成了“老万”。不过这种身份认同感的背面是6年的焦头烂额。 万宏伟是一个毫无城府的人，每次跟他面对面，你能轻易感受到他笑容背后的焦虑。这不是那种先入为主的感受，你甚至不需要仔细看他的表情。

　　老万可能是第一个真正想把足球当做产业来做的中国老板，只是这位有着留洋经历和金融学博士学位的高级知识分子，在深圳的足球产业实验至今没有成功。深圳足球在老万理想主义的笼罩下千疮百孔，降级、欠薪、球员流失、球迷失望……这些绝不是老万的初衷。

　　2014年12月19日，老万终于交出了深足55%的股权，同时卸任俱乐部董事长。曾经的掌舵者换了一种方式运营深足，这让他解脱，让他心有不甘，同时也留给了他希望。

　　一个资产几亿的儒商，变成了一个输掉了赌局的足球人，赌局还在继续。没有人知道答案。老万没有架子，亲和力极强，但他总有一层隐形的墙把人挡在外面。他的神秘让外界缺乏安全感，而他身上的优点和弱点相互厮杀的结果，决定了深足的命运。

　　他的身家

　　神秘的资本和产业

　　红钻老板背后到底有什么产业？没人知道。“介入深圳足球之前，老万已经完成了原始积累，过亿身家肯定是有的，不能说他是大企业家，但他肯定是资本家。”老万一位合作伙伴说。

　　老万在深圳足坛的出场就犹抱琵琶半遮面。2009年3月28日，一份《关于深足股权转让情况说明》已经提及万宏伟的名字。

　　“新的投资人为香港的丁鹏云先生和任德章先生，丁生和任生均为香港润迅通讯国际有限公司股东，丁先生任主席。新的投资方将委任万宏伟先生担任深圳足球俱乐部董事长。万宏伟先生持有复旦大学金融学博士学位和美国芝加哥大学商学院工商管理硕士学位，现任新加坡某国际私募股权基金大中华区合伙人，负责该基金在大中华地区的投资管理工作。”

　　老万第一个公开身份是“新加坡某国际私募股权基金大中华区合伙人”，听起来是神秘的国际金融玩家。这份说明里的丁鹏云和任德章，后来再也没有被人提及过。

　　有官方资料显示深圳红钻俱乐部的股份构成，老万一个人持股10%，并通过红钻集团间接持股81%，但红钻集团的具体股份构成情况不为外人所知。后来有一位叫张家豪的投资人以红钻集团总裁的身份公开亮相，并和万宏伟一起打造红钻文化产业，但没有下文。

　　一位深足球员向南都记者回忆：“2009年老万成为俱乐部董事长之后，我们都不知道老万长什么样子。他去场边看球队训练，很低调，我们不知道他是谁，他也不希望球队知道他是谁。”

　　当时俱乐部改名字，老万向周围的人征询意见。一位跟老万走得很近的朋友回忆：“他提供了5个名字作为候选，包括红钻、蓝钻，另外3个都是3个字的，有人告诉他，在中国搞足球队名字3个字不合适，大家都说红钻好，他就选了红钻。”

　　红钻老板背后到底有什么产业？没人知道。但蓝钻这个词被忽略了。南都记者在一些公开的资金信托资料中发现，万宏伟是一家名为天津蓝钻投资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而天津蓝钻持有的天津银行股份超过1000万股。

　　红钻俱乐部一位跟万宏伟合作多年的高层也向南都记者证实：“老万是天津银行的原始股东。”

　　有传言称万宏伟有自己的房地产。南都记者在一份金融资料中发现，在一家名为亿诚置业的房地企业，老万曾经持有超过40%的股份。

　　有金融界人士分析：“老万在很多企业都有可能持股，很多搞金融的有这个特点，但至于这些企业到底是什么企业，有多少资产，那不一定。很多是形式多于资产。”

　　“介入深圳足球之前，老万已经完成了原始积累，过亿身家肯定是有的，不能说他是大企业家，但他肯定是资本家。”老万一位合作伙伴告诉南都记者。

　　万宏伟是美国芝加哥大学商学院工商管理硕士，以及复旦大学金融系博士。复旦大学官方资料显示，万宏伟是在2005年夏天拿到了博士学位，他的学位论文题目是《公司治理结构与管理层收购研究》。

　　老万属蛇，拿到博士学位这一年刚好40岁，已入不惑之年。

　　一位俱乐部高管大概表述他的人生轨迹：“河南郑州人，后来在美国留学，之后回到国内创业。但老万从不对我们透露他的具体信息。”

　　他的困境

　　到底是构想失败，还是节点失败？

　　“他一开始就想以足球来养足球，还顺便养其它产业，但掉进去出不来了。”一位红钻俱乐部前高管对南都记者说。而另一位高管则评价，“老万的构想其实很完整，但在每个产业节点都没赶上好时候，有些社会风向让他措手不及。”

　　老万曾经说过他为什么要搞足球。“其一，应朋友之邀；其二，中国的足球产业正处于低水平，未来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其三，如果当时没人接手深足，俱乐部就会被注销。”情感上他是深圳球迷，产业上他当时认为足球虽然处于低谷，但前景值得投入。

　　“中国老板搞足球有两种，一种是真喜欢搞足球，像宋卫平，把足球当事业做，另一种是许家印，把足球当工具。老万是特殊的一种，没有多少钱，他一开始就想以足球来养足球，还顺便养其它产业，但掉进去出不来了。”一位红钻俱乐部前高管对南都记者说。

　　2010年赛季中途，老万拉到了茅台保健酒业的大单赞助，号称这笔赞助是三年总共一亿人民币，但没人说得清这笔赞助的真实内幕。老万推出了著名的“要酒不要钱”的合作方式。红钻跟茅台保健酒业合作，做出了新产品茅台红钻酒。在其品牌宣传中，茅台红钻酒属于高级养生酒，一瓶价格在7000元人民币以上。

　　从那时起，外界意识到老万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商人，也是个疑点重重的商人。

　　“老万是想通过跟茅台合作，建立自己的酒业营销渠道，通过卖酒来挣钱养球队，如果做起来了就是一个良性循环，但老万运气不好。这种高端酒一般用来送礼，或者公款招待吃喝，但偏偏遇到了官场反腐。”

　　万宏伟成立的深圳红钻酒业有限公司需要资金维持运营，曾通过四川信托有限公司，以“补充深圳红钻流动资金”的名义申请融资8500万人民币，用自己在亿诚置业的40%的股权做质押担保。

　　有金融业人士向南都记者指出，成都法院在2012年冻结了深圳红钻的股权，可能跟这次融资有关。现在红钻酒市场前景极不乐观。

　　“老万跟张家豪合作开发文化产业，跟央视合作做那种请明星到各个城市走穴的晚会，但因为反腐，很多城市政府官员不敢大张旗鼓花钱做这个东西，所以也很难进行下去。”

　　老万一直在给自己填坑。一位负责管账的俱乐部高管明确告诉南都记者：“万总投入到深足里的钱已经超过3个亿了，算上有些举债，加上利息肯定超过4个亿。为了搞深足，我们老板是真的从一个亿万富翁变成了穷光蛋，当然，这么说有点夸张了。”该高管评价：“老万的构想其实很完整，但在每个产业节点都没赶上好时候，有些社会风向让他措手不及。”资金链总存在问题，几年来，队员向老万讨薪是家常便饭。

　　老万不是一个喜欢把喜怒哀乐放到脸上的人，也极少跟下属敞开心扉。但另一名高管告诉南都记者：“我曾经因为工作原因向老万诉苦，老万对我感叹‘你们再难也没有我难’。我一听，心就酸了。”

　　今年7月欠薪风波发生后，万宏伟取消了跟家人去云南旅游的计划。他对下属说，球员工资都发不出来了，能省一点是一点。曾有传言称老万卖房子还债，但老万对相熟的人说，没到卖房子那么惨。

　　说老万为深足日夜操劳并不为过，他好像永远在拉赞助，永远在谈判，永远在解决债务问题，永远在挤牙缝，但没人知道他具体在干什么。

　　一位非常接近老万的俱乐部高管告诉南都记者：“这次股权转让，我只比记者知道得早半天。万总谈好了才告诉我去准备发布会。”

　　“老万好像不太愿意跟人合作，他的合作门槛较高。足球具有社会属性，你搭建舞台，应该让生末旦净丑一起来，但你唱了五年多的独角戏。”这是下属的抱怨。现在老万想通了，他把红钻足球俱乐部改名为“深圳足球俱乐部”，一个中性名字，老万返璞归真。

　　他的为人

　　“好人”这把双刃剑

　　“老万低调，平和，淡定，隐忍，包容，老万真的还有很多优点，但搞中国足球，老万有一个致命的缺点，缺乏强硬的手段。书生的方式很难搞好足球。”这是俱乐部其中一位高管对老万的评价。

　　台面上，老万始终保持端庄，穿衬衣和西装出席公众场合，面带笑容，发型一直保持了三七分，但50岁的老万也有清晰可见的白头发了。老万给人心力憔悴的感觉，好像整个深圳足球都扛在他一人肩上，负重而行。

　　“如果不是一种隐忍的性格，可能早就垮了。万总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这几年他尝遍了酸苦辣，唯独没有甜。”老万的一位老助手如此评价他。

　　深足降级之后，有愤怒的球迷举起“骗子给骗子给骗了”的牌子。这句话里第一个骗子指万宏伟，第二个骗子指特鲁西埃，但也有人说，第一个骗子是特鲁西埃，第二个骗子是万宏伟。老万在倾其家产之余饱受骂名。

　　即使在深足内部，万宏伟作为老板，万宏伟对所有人都是隐忍的态度。

　　一位俱乐部工作人员告诉南都记者：“球员找他要钱，很强硬，都是威胁的口吻，他很淡定，苦口婆心。老特有时候对现实条件太失望，当着球员的面喊老万你过来，老万还笑脸走过去。我有时候实在忍不住，也向万总发飙，但他不怪我，弄得我很惭愧。我不知道他万总到底是怎么能做到的，换做是我，我早就去他妈的了。”

　　几乎所有人都给老万同一个评价：好人。他的为人是俱乐部和球队一直没有垮台的原因之一。

　　一位队员告诉南都记者：“我们有时候非常愤怒，有些话万总对我们说过无数次，都没有兑现过，但我们内心总会对自己说，再相信老万一次，他失去的可能比我们失去的多。”

　　特鲁西埃回中国跟绿城谈判，一位参与了谈判全过程的人士告诉南都记者：“老万觉得自己这几年对不起老特，他特别希望能帮忙促成这件事。谈判的时候，老特的法国律师发了一份合同过来，不好翻译，老万还通过电话帮忙翻译了一段。老万对我说，你可以把我的电话发给宋卫平，如果他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我可能是中国最了解特鲁西埃的人。”

　　一位见过万宏伟父母以及其亲属的俱乐部员工告诉记者：“他们一家人给人的感觉都非常平和，都跟老万性格差不多。万总的母亲曾对我说，‘他不容易，你们要帮他。’”

　　当然，还是有队员会埋怨他：“为什么巴巴卡一要工资他就能拿出钱来，国内球员要钱就那么难？万总不是没钱，但我们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处理问题的方式不公平。”

　　有人见过万宏伟发飙。2011中超赛季最后一轮之前，有七位球员因为拿不到欠薪的白条拒绝训练，老万一怒之下称要废掉这七个球员，但很快他改了口风，希望媒体不要放大内部矛盾。

　　“老万低调，平和，淡定，隐忍，包容，老万真的还有很多优点，但搞中国足球，老万有一个致命的缺点，缺乏强硬的手段。书生的方式很难搞好足球。”这是俱乐部其中一位高管对老万的评价。这人反问：“你不强硬，你的团队怎么强大？”

　　六年来，老万最为人诟病的是他的管理效果。老万先后聘请李虹、张桐坡、余怀英、王奇、高天雄等人在俱乐部任职，其中三人跟特鲁西埃闹过矛盾，俱乐部也一直在不断的内讧中自损战斗力。“有一次俱乐部高层开会，我跟另一个人吵了起来，当着老万的面吵，老万向我打手势，劝我别说了，就像朋友劝架一样，不像是老板的感觉。”一位前高管透露。

　　不够强硬的管理方法让某些矛盾得到了滋生的空间，办公室政治让球队内忧外患。另一位高管感叹：“你搞足球，应该有点手段，有点措施和方法，不能说只做好人，这样你容易被小人拿住。”

　　谁是小人谁是大人？至少老万说不清。他的工作重心永远在资金链，疲于奔命。“在这一块他只相信自己，他一个人搞掂，从不跟我们说太多。”俱乐部所有的支出都要先交给老万的太太签字。

　　一位已经卸任的前高管对南都记者说：“老万现在再也不用一个人扛深足了，他也不用那么累了，也许是好事。你不能说万总这几年失败了，至少球队挺过来了。万总还会以自己的方式来参与俱乐部运营，他是做大事的人，可能不像我们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他认为困难是暂时的。”

　　经过漫长等待，球员终于接到了今天回深圳集结准备开始冬训的通知。迟到的终于还是到了，深足又熬过了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