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大的足球政治经济学 搞足球一年收入增七倍

黄石球迷

无论在11月9日广州恒大 和韩国首尔FC第二回合亚冠决赛结果如何，许家印与他的恒大队已经造就了一个时代，创造了一个现象。自广州恒大杀入中超以后，中国联赛就进入了恒大+13支球队的模式。对国内联赛的绝对统治来看，不仅当年的巨无霸大连万达（实德）无法与恒大相比，就是远古如专业时代的十冠王辽宁队，也不具有恒大这样可怕的压倒性实力。用球星李毅 大帝的话说：“13支中超球队加起来也打不过恒大。”

而在亚冠赛场上，恒大横扫在决赛之前日韩球队的气势，更加是过去没见过、没听过、更没想过的事。

这种成功是建立在绝对实力上的，豪华的内外援、知名的教练和高额的经济奖励，而一切的根基是不计其数的金钱。这又是令人熟悉的。其实恒大并非恒大模式的开创者，恒大模式或许只是万达模式、中远模式、健力宝模式乃至本尤德科模式、喀山鲁宾模式的变体和升级版。

滚滚的金钱流过绿茵场，小小的足球，滚动过巨大的经济利益和社会影响。一个又一个冠军，让恒大模式超越了足球本身，将会在以后一遍又一遍地被提起，成为这个时代不可割裂的记忆。

一场地方足球俱乐部的赛事，已然成了全国上上下下的期待。2013年11月9日，恒大足球俱乐部极有可能为中国拿下第一个亚冠冠军。

与世界足球发达地区甚至是临近的日韩等国的足球文化完全不同，来自广州的恒大俱乐部，似乎成为了整个中国的足球兴奋剂。除了国足，恒大是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出现频率最高的球队。而细心的球迷发现，早在8月21日恒大与卡塔尔莱赫维亚队的亚冠1/4决赛首回合比赛中，在广东体育频道的直播画面上，以往的“广州恒大”已经改为了“中国恒大”。也是在这场比赛后，恒大俱乐部官方微博在发布比赛结果时，将自己从“广州恒大队”改称为“中国广州恒大队”。

从一家广州起家的地产公司，到球迷心目中的“中国恒大”，恒大仅用了三年。

涉足中国足球的地产公司，恒大不是唯一，却是上升最快的。2008年的恒大，一度因资金问题面临上市危机，而在2010年入主足球后的恒大，则成为了今天中国足球界最财大气粗的名字，老板许家印也从昔日的房地产商，成为了全国政协常委中的“足球救世主”。

从某种程度上来看，与其说是恒大拯救足球，不如说是足球改变恒大。

“恒大嗅到了中国足球的机会，烧了那么多钱。本来，一个城市需要足球作为它的名片，但恒大现在不但代表广州，甚至代表中国。现在品牌不只是广州的，因为里皮 ，甚至全世界都知道了。”前国脚李毅在接受时代周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他在国家队的前队友李铁 眼下正担任恒大的助理教练。

根正苗红的中国恒大

没有比红色更能象征恒大的颜色了。

红色的主场球衣，红色的魔鬼主场，恒大欧式足校外的一圈中式红色城墙，老板许家印更是穿着大红色西装，出现在中超开幕式上。

比这些外在红色更醒目的，是恒大时时刻刻强调的主旋律“红色精神”。

在恒大球员教练身穿的俱乐部夹克衣袖上，绣着“中国足球”的字样。许家印不止在一次场合，号召恒大国脚“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将国家队的训练及比赛摆在第一位，为中国足球“献身”。

就在目睹国足6月15日惨败泰国队的比赛后，他亲自牵头制定给国脚的“恒八条”—《恒大国脚八项规定》。

八项规定内容包括：设立恒大国脚监察中心，负责在每期国家队集训及比赛期间，对恒大国脚是否按时入队、是否按时作息、是否生活自律、是否诈伤消极、是否刻苦训练、是否在比赛场上全力拼搏加以监督检察，对违规者严查严处。入选国家队名单每人每次奖励10万，而因不努力落选者则罚款20万，因国家队比赛光荣受伤的国脚最高可获得3000万的光荣保障金。在国际足坛，常有球员因为在国家队赛事中受伤而错过俱乐部比赛，引起为球员支付工资、医疗费的俱乐部强烈不满，甚至要求国家队、国际足联补偿。相比之下，恒大对国家队的态度可谓异乎寻常的“无私”。

在今年的东亚杯上，恒大的官网更是以“赤心报国”为主题—一名国脚手放在胸前国旗下，而图片的下方则是本月国足赛历，即东亚杯三场男足比赛的比赛日期。

这样红色的恒大也获得了更多的关注：在恒大2比0战胜卡塔尔莱赫维亚的主场比赛中，作为国家体育总局副局长、即将出任中国足协主席的蔡振华，坐在了许家印的旁边，身穿恒大的红色球服。

而在一年前的2012年中超比赛中，提前一轮完成卫冕的恒大获得了广东各级领导的祝贺和关注，包括广东省委副书记、省长朱小丹，广东省委常委、广州市委书记万庆良，广州市委副书记、市长陈建华，广州市人大常委会主任张桂芳，广州市副市长王东均亲临现场督战。这种场景，在之前萎靡不振的广东足坛已多年不见。

许家印：想了足球很多年

“其实，我想（足球）已经想了很多年了，从去年（2009年）开始又在想，但是他们不给我，直到昨天才谈好。”2010年3月1日，是恒大入主广州足球俱乐部的第一次新闻发布会，在会上，许家印以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自称关注足球很多年的许家印，在2009年将目光又放到这片领域，并非偶然。

尽管中国体育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创造了前所未有的辉煌成绩，但在足球上仍然表现不佳，国奥队小组未能出线。足球这块软肋，令夺金无数的中国依然很难称得上是体育强国。与此同时，中国足坛的赌球、假球愈演愈烈，甚至开始“出口”到新加坡联赛。

于是，足球的问题被摆上“国家形象”的高度。这一年，中央领导人频频在公开场合对中国足球发表讲话，表达了对足球改革和重整的意愿。2009年10月12日，时任国家副主席的习近平在德国访问时表示：“我自己非常喜欢足球。举办完奥运会后，中国下了一个决心：既然我们其他运动员可以拿到金牌，那么足球啊，一定要下决心搞上去，但是这个时间会很长。”两天后，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委员刘延东在中国足球工作座谈会上指出，（提高足球水平）对“增强国家软实力具有重要意义”。

高层的持续关注和表态，给一场国家级别的足坛“打黑”风暴注入了强心针：从2009年10月开始到次年，公安部开展大规模追查赌球、行贿、操纵比赛等违法犯罪行为，南勇、谢亚龙、杨一民、陆俊……诸多球迷耳熟能详的足坛大佬纷纷落马。

广州足球也成为了这场“打黑”风暴的牺牲品。2009年11月，原广药足球俱乐部涉赌第一波案情爆发，投资方广州医药集团退出。12月初，广州市体育局、广州市足协联合成立广州足球托管小组，接管了这支广州队。

和中国足球还有广州队的低迷相比，此刻的恒大，正处于春风得意的上升期：这一年的11月5日，恒大正式宣布在香港上市，许家印也成了当年福布斯中国富豪榜上的首富。

强势“空降”广州足球

对于很多广州球迷来说，恒大签约广州队的那一天仍然如“做梦般意外”。 “在此之前我甚至不知道这个恒大是什么企业，”来自香港的电台主持人肥苏说道。里奥是恒大广州球迷协会会长，身为老广州队球迷的他形容是— “突然之间就出现了”。

2010年2月21日，足协确定广州足球队降入乙级的处罚决定，一个星期后的3月1日，恒大地产集团就以1亿元的巨资买断广州足球俱乐部所属权。

据后来的媒体报道，在恒大之前，已经有包括广汽集团在内的三家企业承诺5000万元的经费，然而，恒大提出将广州俱乐部的注册资本从2000万元增至一亿元的“诱惑”实在让人无法抗拒。

当时的广州体育局局长刘江南打了包票：“毫无疑问，我们会遵循相关程序。我也跟体育总局足球运动管理中心主任韦迪进行了沟通，韦迪表示将会全力支持，将会按照中国足协的法定程序一步步走，因为这是今后安身立命之本。”

这不是刘江南第一次和许家印打交道。据他本人后来在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透露，许家印早在2008年世乒赛的时候，就提供过2000万的冠名赞助，此后郎平加盟恒大女排的时候，他也有接触。2006年，许家印还邀请他去恒大任职。

不到一个月，恒大就“将了体育局一军”：在几乎没有任何征兆的前提下，前广州队主帅彭伟国被解除职务，韩国教练李章洙成了球队新帅，恒大高层刘永灼成为广州恒大俱乐部董事长。

“彭伟国上世纪90年代就效力广州太阳神队了，他是在广州队最困难的时候留下来做教练的，现在有钱了就把人家炒掉，很多人当然觉得不满了。”一位曾经是职业球员的广州足球人士告诉时代周报记者，他至今还记得，相当数量的广州球迷对此事件耿耿于怀。

刘江南听到这个消息时震惊地说：“到底是谁决定的？他们谁通知开发布会的？谁宣布消息的？我真的不清楚，还在了解中。但肯定和我们体育局没有沟通。”在那之前，恒大方面和广州足协签订了相关协议，俱乐部第一年须由广州足协管理，所有关于球队的决议都必须汇报。

不过，恒大和广州体育局并没有在接下来的日子闹僵。经过多方协调，随后许家印公开向彭伟国道歉，并高薪聘请他担任恒大二队教练。而当时表示“震惊”的刘江南则在2012年卸任局长后，成为了恒大足球学校 校长。

“现在每次看到广州的球市、气氛如此出色，我觉得自己没有愧对历史。我不是自命不凡之辈，我喜欢毛主席的那句诗："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在接受《足球》采访的时候，刘江南说道。

作为刘江南当年的合作者、现在的老板，许家印也很崇拜毛泽东。据恒大内部人士透露，许现在还时常翻看毛泽东的著作。或因如此，恒大的管理也就体现出纪律严明且富有魄力的一面。

烧钱越多，挣钱越多

在中国球迷的眼中，恒大队就是一个“烧钱不眨眼”的“土豪”，但在房地产界，“开盘必特价，特价必升值”—才是恒大地产一直坚持的低价营销策略。

在2006年以前，这家只能算是立足于华南的地方企业，以建小面积、低成本、低利润的中低端地产见长。“以前的恒大，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不懂怎么花钱的公司，会投很多钱在广告上，但可没有现在的知名度。”来自一家地产公司的研究人员告诉时代周报记者。

从2007年开始，为谋求上市，恒大通过银行贷款及融资，在一年间的土地储备膨胀近8倍。这场豪赌也给恒大带来了巨大的资金缺口—来自银行等方面的贷款高达111.334亿元，拖欠土地出让金25亿元以上。2008年3月，恒大一度宣布中止上市计划。在这一年的冬天，许家印以7.5折的成本价销售恒大在全国的18个楼盘，并积极增资扩股，私募融资，才让自己赴港上市成功。

即便在2009年11月成功上市，一跃成为中国新首富，在很多广州市民的心中，恒大在广州的知名度远远不及碧桂园、保利和万科。所以，当刚入主足球的许家印就放言，“三年内夺中超冠军，五年内亚冠夺冠”，很多人认为这位老板的豪言不过是痴人说梦。

不过，在里奥这样的广州球迷眼中，恒大是一个“足够牛的公司”，老板许家印“肯投入，下面的人纪律性非常好”。

里奥回忆道，在恒大第一年的冲超比赛中，许家印经常自掏腰包包机，组织400名以上的球迷去各地的客场加油助威，里奥和其他协会的球迷们也因此逛遍了沈阳、成都、上海等地的球场。“在和我们协会的沟通方面，恒大方面的人执行力非常强。”里奥说。

俱乐部在球员上的投入足以让大部分中超球队望而却步：200万人民币以上的丰厚年薪引进了郑智、孙祥 、郜林等优秀国脚，700万美元的世界级税后年薪签下了巴西联赛最佳球员孔卡，还有请来了里皮这位世界级的教练，并开出1000万欧元的天价年薪。

除了队中最大牌的孔卡，大部分球员都住在恒大的楼盘御景半岛酒店里。号称皇家园林的设计让御景半岛像是一座广州郊区版的“凡尔赛宫”，里面的花园和建筑都是仿巴洛克风格。许家印在酒店的南面也有自己的住处，他允许球员使用自己那停泊在码头的游艇，偶尔还会用私人飞机接送球员去参加比赛。

恒大也因为在花钱上的“毫不犹豫”，被各地中超球队的球迷戏称为“中超暴发户”。

球员和教练没有让许家印失望：广州恒大足球队连续三年蝉联中超联赛冠军，并很有可能夺取今年的亚冠。

与此同时，2010年进入足球才一年的恒大地产就成为了中国最会赚钱的房地产企业，营业收入增长7倍，增长速度大幅超越中国其他房企。2013年，恒大销售目标1000亿元。到今年上半年，恒大已进入全国140个城市，项目总数达到262个，是中国进入城市数量最多、规模最大的龙头房企；前三季度，恒大地产销售面积居全国首位，销售额排第五。

时至今日，恒大入主足球在很多人的眼中已经成为不可复制的模式。“恒大是独一无二的，关键在于它敢于投入。到目前为止恒大在足球方面的投入度是超常规的，所以效果也是超常规的。一般公司投资足球产业，都是基于提升品牌美誉度的目的，没有其他很明确、高要求的目标，而恒大搞足球有很强的目标性，他们要做就要做成第一的，这样的目标决定了恒大要有较高的投入。”来自广州一家房地产投资顾问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告诉时代周报记者。

从爱马仕到七匹狼

许家印对足球的期待，远不止俱乐部的成绩。

2012年的两会上，很多人都记住了全国政协委员许家印系着爱马仕皮带，被各地记者围堵的画面。也是在这一年的全国政协会议上，许家印递交了一份关于中国足球改革的提案。这一提案建议加快推进中国足球体制改革和职业化运营—尤其是加快各地足球学校的建设。

其实从2011年开始，恒大便开始了足校的筹建。最终，校址选择落户在离广州不远的清远市清新县。许家印表示，选择清远，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当地政府给予足校大力支持，如用地、户籍指标和管理等。

“足球给恒大带来的好处，远不止广告、品牌效应，比如说，它可以利用足球来搞好和各地的关系。”一家地产公司的研究人员告诉时代周报记者。

在2011年的签约致辞中，清远市委书记葛长伟就表示，“恒大选择清远作为足球学校，首先得益于清远优越的条件和良好的配套环境。其次是长期以来清远跟恒大良好的合作，以及在合作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互信友好的关系。”除了足校，恒大还在这里开发了规模不小的世纪旅游城。

不过，这所得到政府力撑的足校在开学前后，爆出了被广东省国土资源厅列为违章用地挂牌督办案件的消息，理由则是“动工太快”。

清远市国土资源局清新分局负责人则告诉时代周报记者，事件的起因是清远市国土局清新分局于2012年7月底、8月初发现了恒大足球学校涉嫌非法占地，随后向上级部门即清远市国土资源局反映了这一涉嫌违法用地事件，之后省国土厅才下发督办通知书。“大概在去年（2012年）10月，恒大足球学校接受了处罚后便正式申请报批建设用地，最后在12月拿到了批文。”该负责人解释道。

清远市国土资源局的官员则表示，当时主要是因为足球学校动工太快，超过了完成用地审批等相关程序的速度，以致出现“未供即用”和“未报即用”的情况。“我们一次性处罚了恒大足球学校几百万，后来他们陆续办好了用地手续，现在已经完全不存在用地问题了。当时没怎么报道这个事，是因为这个是公益的（项目），投入比较大，为中国足球出一份力，投入差不多11个亿，没有多少收益。”清远市国土资源局的一名负责人说。

至今网上仍能查到与恒大有关的《国土资源违法违规案件挂牌督办通知书》公告。广东省国土资源厅的工作人员向时代周报记者表示，这份督办通知书是“失误挂到网上的”。 “去年（2012年）8月13日在国土厅官网发布的《督办通知书》，其实在两天后发现"失误"后就撤下来了。”这位工作人员说道，他并没有就此透露更多细节。

2012年10月9日，这所号称“动工太快”的足校开学了，开幕典礼上的嘉宾也堪称重量级，包括了国家体育总局副局长蔡振华、足球管理中心主任韦迪和广东省副省长许瑞生。

今年恒大足校的生意则越来越好。时代周报记者获悉，恒大足校的学费已经从2012年的每年收费3.5万，涨到了每年5万，周围的恒大楼盘金碧天下也在陪读家长们的带动下悄然涨价。

2013年3月11日，全国政协新一届常委诞生， 299名政协常委中，许家印成为民营企业界唯一入选的。当选政协常委的许家印也低调了不少，曾经被众人围观的爱马仕皮带已经悄然换成了七匹狼。“十八大”以后，新一届领导人强调“厉行节约”。3月8日，恒大承办的2013赛季中超联赛开幕式预算不到10万元，而在两年前，刚刚升上中超的恒大曾狂砸5000万，邀请八大演艺明星助阵开幕式。

可以预见的是，若11月9日恒大如愿以偿拿下亚冠，其庆祝仪式将不会像年初那么“寒酸”。毕竟，和很多人的期待一样，这个冠军将是“国家荣誉”。而这，正是迫切希望借由足球“提高国家软实力”的中国所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