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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八部(旧版) + T$ `3 ?& b& c% y* g
第一百零八章 鹫宫新主
) C5 H% Q1 `7 {. n% C$ a 李秋水连说了两声“你好”,不禁怔怔的流下泪来。虚竹心想:“原来师伯和师叔虽对师父都是一往情深,师父心目之中,却是另有其人。却不知师叔这个小妹子,是不是还在人间?师叔说她完全不会武功,怎么师父又命我持此图像来寻师学艺?”忽听得李秋水尖声叫道:“姊姊,你我两个都是可怜虫,都……都……教这没良心的给骗了,哈哈,哈哈,哈哈!”她大笑三声,身子一仰,翻倒在地。虚竹俯身去看时,但见她口鼻流血,气绝身亡,看来这一次再也不会是假的了。虚竹瞧著两具尸首,不知如何是好。昊天部为首的老妇说道:“主人,咱们是否要将教主遗体运回灵鹫宫隆重安葬?敬请主人示下。”虚竹过:“该当如此。”他指著李秋水的尸身道:“这位……这位是你们教主的同门师妹,虽然她和教主生前有仇,但……但死时怨仇已解,我看……我看也……不如一并运去安葬,你们以为怎样?”那老妇躬身道:“谨遵吩咐。”虚竹心下甚慰,他本来生怕这些青衫女子仇恨李秋水,不但不愿运她尸首去安葬,说不定避会毁尸泄愤,不料竟是半分异议也无,殊不知童姥治下众女对主人敬畏无比,从不敢有半分违拗,虚竹既是她们新主人,自是言出法随,一如所命。
, \& X/ s! F+ r h$ S! w 那老妇指挥众女,用毛毡将两具尸首裹好,放上骆驼,然后恭请虚竹上驼,虚竹让逊了几句,心想事已如此,总得亲眼见到童李二人遗体入土,这才回少林寺去待罪,是领责后重行受戒,还是索性还俗,都得听方丈及师父的示下。问起那老妇的称呼,那老妇道:“奴婢夫家姓余,教主叫我‘小余’,主人随便呼唤就是。”童姥九十余岁,自然可以唤她“小余”,虚竹却不能如此叫法,说道:“余婆婆,我道号虚竹子,大家平辈相称便是,主人长,主人短的,岂不折杀了我么?”余婆拜伏在地,流泪道:“主人开恩!主人要打要杀,奴婢甘受,求恳主人别把奴婢赶出灵鹫宫去。”
. |3 D5 w- G8 v E; [+ c 虚竹惊道:“快起来,何出此言?”忙伸手将她扶起,其余众女都跪下求道:“主人开恩。”原来童姥怒极之时,往往口出反语,对人特别客气,对方势必身受惨祸,苦不堪言。乌老大等洞主、岛主逢到童姥派人前来责打辱骂,反而设宴相庆,便知再无祸患,即因此故,这时虚竹对余婆谦恭有礼,众女只道他要下重责,一齐跪地求情。虚竹问明原由,再三温言安慰,众女却仍是惴惴不安。虚竹上了骆驼后,众女说什么也不肯乘坐,只是牵了骆驼,在后步行跟随。虚竹道:“咱们须得尽快赶上灵鹫官去,否则天时已暖,只怕教主的遗体途中有变。”众女这才不敢违拗,但各人只在他坐骑之后远远随行。虚竹要想问问灵鹫宫中情形,竟是不得其便。
% ]$ e% D0 y& Q8 ]3 B 一行人迳向西行,走了两日,途中回到了阳天部的哨骑。余婆婆发出讯号,那哨骑回去报信,不久阳天部诸女飞骑到来,一色都是紫衫,先向童姥遗体叩拜,然后参见新主人。阳天部的首领姓石,三十来岁年纪,虚竹便叫她“石嫂”。他生怕众女起疑,言辞间不敢客气,只是淡淡的安慰了几句,说她们途中辛苦。众女大喜,一齐拜谢。
! i+ }7 Z5 l9 ^/ k6 X" B9 s+ [ X 如此连日西行,昊天部、阳天部派出去的联络游骑,将赤天、朱天、玄天、幽天、成天五部众女都召了来,只有鸾天部是在极西之处搜寻童姥,未得音讯。灵鹫宫中原无一个男子,虚竹处身数百名女子之间,大感尴尬,幸好众女对他十分恭敬,若非虚竹出口相问,谁也不敢向他说一句话,倒也使虚竹免了许多为难之处。8 z5 q5 q! \# A: F
这一日正赶路问,突然间一名黑衣女子飞骑奔回,却是玄天部在前探路的单骑,手中榣动黑旗,示意前途出现了变故。
( @* f8 H& y3 @/ t* k9 Y 那玄天部的哨骑奔到本部首领之前,急语禀告。玄天部的首领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名叫符敏仪,听罢禀报,立即纵下骆驼,快步来到虚竹身前,说道:“启禀主人,属下哨骑探得,本宫旧属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一众奴才,乘教主有难,居然大胆作反,正在攻打本峰。钧天部严守上峰道路,一众妖人无法得逞,只是钧天部派下峰来求救的姊妹,却给众妖人伤了。”# |' H( o; T, |% W% ~1 W
众洞主、岛主起事造反之事,虚竹早就知道,本来猜想他们既然捉拿不到童姥,不平道人命丧己手,乌老大重伤后生死未卜,谅来知难而退,各自解散了,不料事隔四月,仍是聚集在一起,而且去攻打飘渺峰。他自幼生长于少林寺中,足不出户,各种人情世故,实是一窍不通,遇上这件事,当真不知如何应付才是,沉吟道:“这个……这个……”只听得马蹄声响,又有两乘马奔来,前面的是玄天部另一名哨骑,后面马上横卧著一个黄衫女子,满身是血,左臂也给人斩断了。符敏仪脸上满是悲愤之色,道:“主人,这是钧天部的副首领程姊姊,只怕性命不保。”! u! d- P# ]: S; ]7 Y: n9 w* T
那姓程的女子已晕了过去,众女急忙替她止血施救,眼看她气息微弱,命在顷刻。虚竹见了她的伤势,想起聪辩先生苏星河曾教过他这门治伤之法,当即催驼近前,左手中指连弹几下,已封闭了那女子断臂近处的穴道,血流立止。第六次弹指时使的是从童姥那里学的一招“星丸跳掷”,一股的北溟真气直射入她臂根的“中府穴”中。那女子“啊”的一声大叫,醒了转来,叫道:“众姊姊,快,快,快去飘渺峰接应,咱们……咱们挡不住了!”虚竹使这凌空弹指之法,倒不是故意炫耀神技,只是对方是个花信年华的女子,他虽已不是和尚,仍是谨守佛门子弟远避妇女的习惯,觉得不便伸手和她身体相触,不料数弹之下,应验如神。要知他此刻身集童姥、无崖子、李秋水逍遥派三大名家之所长,功力渊深,招数精奇,实是非同小可,纵然童姥等三人复生,内功武功也已远为不如。诸部群女遵从童姥之命,奉虚竹为新主人,然见他年纪既轻,言行又有点器械头呆脑,傻里傻气,内心其实并不如何敬服,何况灵鹫宫中诸女个个是吃过男人大亏的,不是为男人始乱终弃,便是给仇家害得家破人亡,在童姥乖戾阴狠的脾气薰陶之下,都是视男人有如毒蛇猛兽。此刻见他一出手便是灵鹫官本门的功夫,功力之纯,实已登峰造极。众女惊震之下,齐声欢呼,不约而同的拜伏在地。
7 p( j5 V, m2 X$ B4 y9 C# s 虚竹惊道:“这算什么?快快请起,请起。”此时早已有人向那姓程女子告知。教主已然仙去,这位青年既是教主恩人,又是她的传人,乃是本宫新主。那女子名叫程青霜,挣扎下马,对虚竹跪拜参见,说道“谢主人救命之恩,请……请……主人相救峰上众姊妹,大伙儿支撑四月,寡不敌众,实在是危……危殆万分。”说了几句话,伏在地下,连头也抬不起来。虚竹急道:“有话好说,不必多礼。石嫂,你快扶她起来。余婆婆,你……你想咱们怎么办?”
6 _8 F9 V4 n7 ^6 @$ B# W$ C+ s 余婆婆和这位新主人同行了八九日,虽然今日方始见得他的功夫,却早知他忠厚老实,不通世务,便道:“禀奉主人,此刻去飘渺峰,尚有两日行程,最好请主人命奴婢率领本部,立即赶去应援救急。主人随后率众而来。主人大驾一到,众妖人自然冰消瓦解、不足为患。”虚竹点了点头,但觉得有点不妥,一时未置可否。余婆转头向符敏仪道:“符妹子,主人初显身手,镇慑群妖,身上法衣似未足以壮观瞻。你是本宫针神,便给主人赶制一袭法衣吧!”符敏仪道:“正是!妹子也正这么想。”虚竹一怔,心想在这紧急当口,怎么做起衣衫来了?当真是妇人之见。
$ P$ F+ T# C8 W. v$ D! C6 J/ c! { 众女眼光都望著虚竹,等他下令。虚竹一低头,见到身上所穿的那件僧袍又破烂,又肮脏,四个月不洗,自己也觉奇臭难当,混在这许多衣饰鲜丽的女子之中,不由得甚感惭愧,何况自己已经不是和尚,仍是穿著僧衣,大是不伦不类。其实众女既已奉他为主,哪里还会笑他衣衫的美丑?各人群相注目,也不是看他的服色,但虚竹自惭形秽,神色忸怩。余婆等了一会,又问:“主人,奴婢这就先行如何?”
9 h3 T, Q2 G3 P+ t8 g1 t 虚竹道:“咱们一块儿去吧,救人要紧。我这件农服实在太脏,待会我……我去洗洗。”一催骆驼,当先奔了出去。众女敌忾同仇,一齐催动坐骑急驰。那骆驼最有是力,快跑之时,疾逾奔马,众人直奔出数十里,这才觅地休息,生火做饭。- y6 K, Y1 K; L. {# _9 n/ Y% N
余婆指著西北街上云雾中的一个山峰,向虚竹道:“主人,这便是飘渺峰了。这山峰终年云封露锁,远远望去,若有若无,听以叫作飘渺峰。”虚竹道:“此去恐怕尚有百里之遥,咱们早到一刻好一刻,大伙儿乘夜赶路吧。”众女都应道:“是!多谢主人关怀钧天部奴婢。”用过饭后,骑上骆驼又行。急驰之下,途中倒毙了不少骆驼,到得飘渺峰脚下时,已是笫二日黎明。符敏仪双手捧著一团瓦彩斑烂的物事,躬身向虚竹道:“奴蜱工夫粗陋,请主人赏穿。”虚竹奇道:“那是什么?”接过抖开一看,却是件长袍。那袍用一条条极细的锦缎缝缀而成,红黄青紫各色锦缎间成条纹,华贵之中具见雅致,原来符敏仪在众女的衣衫上割下布料,替虚竹缝了一件袍子。虚竹又惊又喜道:“符姑娘针神之名,当真是名不虚传,在骆驼急驰之际,居然做成了这样一件美服。”当即除下僧衣,将长袍披在身上,长短宽窄,无不贴身,袖口衣领之处,更镶以白色豹皮,那也是从众女的皮裘上割下来的。当真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虚竹相貌虽丑,这件华贵的袍子一上身,顿时大显精神,众女尽皆喝彩。这时众人已来到上峰的路口,程青霜在途中已向众女说知,她下峰之时,敌人已攻上了断魂崖,飘渺峰的十八天险己失十三,钧天部众女死伤过半,情势万分凶险。虚竹见峰下静悄悄无半个人影,青青小草,正从积雪间茁生出来,若非事先得知,哪想得到这一片宁静之中,蕴藏著无穷杀机。众女忧形于色,挂念钧天部诸姊妹的安危。石嫂拔刀在手,大声道:“‘飘渺九天’之中,八天部下峰,只余一部留守,贼子乘虚而来,无耻之极。主人,请你下令,大伙儿冲上峰去,和群贼一决死战。”神情甚是激昂。余婆却道:“石家妹子且莫性急,敌人势大,钧天部全仗峰上十八处天险,这才支持到百日开外。咱们现在是在峰下,敌人反客为主,反而占了居高临下之势……”石嫂道:“依你之见却又如何?咱们巴巴的赶来,难道就不打了?”余婆微笑道:“那岂有不战之理?不过咱们还是不动声色的上峰,教敌人越迟知觉越好。”虚竹点头道:“余婆之言不错。”虚竹既这样说,当然谁也没有异言,八部分列队伍,悄无声息的上山。这一上峰,各人轻功强弱立时便显了出来。虚竹见余婆、石嫂、符敏仪等几位首领虽是女流,足下著实快捷,心想:“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师伯的部属甚是了得。”
( s1 [3 i% |* n5 k8 D, q 一处处天险走将过去,但见每一处都有断刀折剑断树碎石的痕迹,可知敌人通过之时,无不经过惨酷的战斗。过断魂崖、失足岩、百丈涧,来到接天桥时,只见两片峭壁之间的一条铁索桥,巳被人用宝刀砍成两截。两处峭壁相距几达三丈,势难飞渡。群女相顾骇然,均想:“难道钧天部的众姊妹都殉难了?”
$ r/ O8 T4 F; Y/ ?- g4 ^ 要知接天桥乃连通百丈涧和仙愁门两处天险之间的必经要道,虽说是桥,其实只一根铁链,横跨两边峭壁,下临乱石嶙峋的深谷。来到灵鹫宫之人,自然个个武功高超,踏索而过,原非难事。这次程青霜下峰时,敌人尚只攻到断魂崖,距接天桥尚远,但钧天部早已有备,派人守御铁链,一等敌人攻到,便即开了铁链中间的链销,铁链分为两截,这五丈阔的深谷说宽不宽,但要一跃而过,却也非世间任何轻功所能办到。这时但见铁链为利刃所断,显然是敌人下的手,倒似敌人斗然间攻到,钧天部诸女竟然来不及开锁断链,安然后撤。石嫂将柳叶刀挥得呼呼风响,叫道:“余婆婆快想个法子,怎生过去才好。”她脾气急躁,遇到难题,从来不肯静下来好好想上一想。余婆婆道:“嗯,怎么过去,那倒不大容易……”一言未毕,忽听得对面山背后传来“啊,啊”两声惨呼,乃是女子的声音。群女热血上涌,均知是钧天部的姊妹遭了敌人毒手,恨不得插翅飞将过去,和敌人决一死战。但尽管叽叽喳喳的破口大骂,却是无法飞渡天险。
4 h: J: d$ z9 S5 _- O8 }% z 虚竹蓦地想起,李秋水和童姥传功相斗之时,曾传了他一招“新柳春燕”,这招名字虽然颇有脂粉气,当时试演之峙,却是威力奇大,童姥也感不易招架。他在心中将这一招默记一遍,再瞧一瞧峡谷的距离,料想当可办到,说道:“石嫂,请借兵刃一用。”石嫂道:“是!”倒转柳叶刀,躬身将刀柄递过。虚竹接刀在手,北溟真气运到了刃锋之上,手腕微抖之间,唰的一声轻响,已将扣在峭壁石洞中约半截铁链斩了下来。那柳叶刀又薄又细,只不过锋利而已,也非什么宝刀,但经他真气贯注,切铁练如斩竹木。这段铁链留在此岸的约有二丈二三尺,虚竹将刀还了石嫂,抓住铁链,提气一跃,便向对岸纵了过去。群女没料到他竟然如此大胆,齐声惊呼起来。余婆、符敏仪等都叫:“主人,不可!”一片呼叫之中,虚竹已跃在峡谷之上,他体内真气流转,轻飘飘的向前飞行,突然间真气一浊,身子下跌,当即将铁链挥出,一卷之间,已卷住了对岸垂下的断链。便这么一借力,身子沉而复起,落到了对岸,他转过身来,说道:“大家且歇一歇,我去探探情由。”余婆等见他露了这手惊世骇俗的轻功,无不拜服,说道:“主人小心!”虚竹当即向传来惨呼之声的山后奔去,走过一条石弄堂也似的窄道,只见两女尸横在地下,身首分离,鲜血兀自从颈口冒出。虚竹合什说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对著两具尸体匆匆忙忙的念了一通“往生咒”,顺著小径向峰顶走去,快步而行,越走越高,身周白雾越浓,不到半个时辰,便已到了飘渺峰的绝顶,云雾之中,放眼都是松树,却听不到一点人声。虚竹心下沉吟:“难道钧天部诸女都给杀光了?当真是作孽。”他一走入松林,便见地下出现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大道,每块青石都是长约八尺,宽约三尺,十分整齐。这山峰上石料虽是俯拾即是,但要铺成这样的大道,工程实是浩大之极,似非童姥手下诸女所能。这青石大道约有二里来长,石道尽庭,观出一座巨大的石堡,堡门左右各有一头石雕的猛鹫,高达三丈有余,尖喙巨爪,神骏非凡,堡门半掩,仍是一人也无。虚竹轻轻走了进去,穿过两道庭院,只听得一人厉声说道:“贼婆子藏宝之地到底在哪里?你们说是不说?”一个女子的声音骂道:“狗奴才,事到今日,难道我们还想活吗?你可莫痴心妄想啦。”又有一人说道:“云兄,有话好说,何必动粗?这般的对付妇道人家,未免太无礼了吧?”
; d% X z) X1 t, @9 U 虚竹认得那劝解的声音,乃是出自大理段公子之口,当乌老大要众人杀害童姥,也是这位段公子独持异议,心想:“这位公子似乎不会武功,但英雄肝胆,侠义心肠,远在一众武学高手之上,令人好生钦佩。”只听那姓云的道:“哼哼,你们这些鬼丫头想死,那自然容易,可是天下岂有这等便宜的事?我碧云洞有一十七种奇刑,待会一件件在你们这些鬼丫头身上试过明白。听说黑石洞、伏鲨岛的奇刑怪罚,比我碧云洞还要厉害得多,也不妨让众兄弟开开眼界。”只听得许多人轰然叫好,更有人道:“大伙兄尽可比赛比赛,且看哪一洞、哪一岛的刑罚最先奏效。”从声音中听来,厅内不下数百人之多,加上大厅中的回声,极是嘈杂噪耳。虚竹想找个门缝向内窥望,哪知这座大厅全是以巨石砌成,便无半点缝隙。他一转念间,伸手在地下泥尘中擦了几擦,满手泥污,都抹在脸上,便即迈步进厅。
& ?& f% n5 R+ I B3 C. T 只见大厅中桌上、椅上都坐满了人,一大半人没有座位,便席地而坐,有的人走来走去,随口谈笑,一副群龙无首、各行其是的局面。厅中地下坐著二十来个黄衫女子,显是给人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其中一大半都是身上血渍淋漓,受伤不轻,自是钧天部诸女子。厅上本来便乱糟槽地,虚竹跨进厅门,也有几人向他瞧了一眼,见他不是女子,自不是灵鹫宫的人,只道是哪一位洞主、岛主带来的门人子弟,谁也没多加留意。虚竹在门槛上一坐,放眼四顾,只见乌老大坐在西首的一张太师椅,脸色憔悴,但强悍乖戾之气,仍是从眼神中流露出来。一个身形魁梧的黑汉手中握著一条皮鞭,站在钧天部诸女身旁,不住的喝骂,威胁她们吐露童姥藏宝的所在。诸女却是抵死不说。9 R% V8 H/ d! X; w# l
乌老大道:“你们这些丫头真是死心眼儿,我跟你们说,童姥姥早就给她师妹李秋水杀了,这是我亲眼目睹的事,难道还会骗你们不成?你们乘早降服,我们决不来难为你们。”一个中年黄衫女子尖声叫道:“你胡说八道!教主武功盖世,已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有谁还能伤得了她老人家?你们妄想夺取破解‘生死符’的宝诀,快乘早别做这清秋大梦。别说教主必定安然无恙,转眼就会上峰来惩治似们这些万恶不赦的叛徒,就算她老人家仙去了,你们‘生死符’不解,一年之内,个个要哀号呻吟,受尽苦楚而死。”乌老大冷冷的道:“好,你不信,我给你们瞧一样物事。”说著从背上取下一个小小包袱,打了开来,赫然是一条人腿。虚竹和众女认得那条腿上的裤子鞋袜,正是童姥的下肢,不禁都是“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乌老大道:“李秋水将童姥斩成了八块,分投山谷,乌某人随手捡来了一块,你们不妨仔细瞧瞧,是真是假。”
" m7 ^+ {1 ^8 L7 O& O2 q 钧天部诸女和童姥日夕相处,自然认得出这确是她的左腿,料想乌老大此言非虚,不禁都放声大哭。一众洞主、岛主大声欢呼,都道:“贼婆子已死,当真妙极!”有人道:“普天同庆,环海同欢!”有人道:“乌老大,你耐心真好,这般好消息,居然不向我们说知,该当罚酒三大杯。”却也有人道:“贼婆子既死,咱们身上的生死符,唉,倘若世上无人能够破解……”突然之间,人丛中响起一声“荷荷”之声,似狼叫,如犬吠,声音十分恐怖。众人一听到这声音,立时骇然变色,大厅中除了这有如受伤猛兽般的呼号之外,更加别的声息,只见一名汉子在地下滚来滚去,双手抓自己的脸孔,又撕烂了胸口衣服,露出黑丛丛的长毛,双手力抓胸口,竟似要挖出自己的心肝脏腑一般。片刻之间,他满手是血,脸上、胸口也都是鲜血。这胖子越抓越凶,叫声也越来越是惨厉。众人如见鬼魅,不住的后退。- q J; M* W$ |5 j6 Y
有几个人低声说道:“生死符催命来啦!”虚竹虽也中过生死符,但不久即由童姥传授法门,予以破解,并未经历过这般惨酷的煎熬,这时眼见那胖子令人惊心动魄的情状,方知一众洞主、岛主所以如此畏惧童姥之故。众人似乎害怕生死符的毒性能够传染,谁也不敢上前设法减他痛苦。片刻之间,那胖子已将全身衣服撕得稀烂,身上一条条地,都是给手爪抓破,深逾半寸的血痕。6 l7 u! x/ N( N* E
突然之间,人丛中奔出一个人来,叫道:“哥哥,哥哥,你静一静,让我替你点了穴道,咱们再想法医治。”那胖子双眼发直,宛似不闻。说话之人相貌和他依稀有些相像,只是年纪轻些,人也没那么胖,显是他的同胞兄弟,那人一步步的走近胖子,神态间充满了戒慎恐惧,走到离他三尺之处,陡出一指,疾点他的“月井穴”。那胖子身形一侧,避开了他的手指,反过手臂,将他牢牢抱住,张口往他脸上便咬。那人叫道:“哥哥,放手!是我!”可是那胖子神智迷失,只是乱咬,便如是一头疯犬一般。他兄弟出力挣扎,却哪里挣得开,霎时间脸上给他咬下几块肉来,鲜血淋漓,只痛得大声惨呼。
; ~+ O+ m4 V5 C2 q, V 段誉向王玉燕道:“王姑娘,咱们怎地救他们一救。”王玉燕秀眉微蹙,道:“那人发了疯,力大无穷,又不是使什么武功,我可没法子。”段誉转头向慕容复道:“慕容兄,你慕容家‘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的神技,可用得著么?”慕容复脸有不愉之色,尚未答话,包不同道:“你叫我家公子学做疯狗,也去咬他一口吗?”段誉歉然道:“是我说得不对,包兄莫怪。”他走到那胖子身边,说道:“尊兄,此人是你同胞手足,快请放了他吧。”那胖子双臂却抱得更加紧了,只听得他兄弟口中也发出犹似兽吼般的呵呵之声。
/ b2 b4 C! g, K$ b" e' M* |6 l 那姓云的大汉抓过一名黄衫女子,说道:“这里厅上之人,大半曾中老贼婆的生死符,此刻聚在一起,互受感应,不久人人都要发作,几百个人将你咬得稀烂,你怕是不怕?”那女子向那胖子望了一眼,脸上现出十分惊恐的神色。那大汉道:“反正童姥已死,你将她秘藏之处说了出来,治好众人,大家感激不尽,谁也不会难为你们。”那女子道:“不是我不肯说,实在是谁也不知道。教主行事,不会让我们奴婢见到的。”
( X* Z1 b- |, C 慕容复随众人上山,原想助他们一臂之力,树恩示惠,将这些草泽异人收为己用,日后举义复国,登高一呼,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豪士便可成为一支劲旅。但此刻眼见童姥虽死,她种在各人身上的生死符却是无可破解,看来这“生死符”乃是一种剧毒,非武功所能为力,如果一个个毒发毙命,自己一番图谋便成一场春梦了。他和邓百川、公冶干三人相对摇了摇头,均感无法可施。
2 r. V4 H7 ]6 z1 ]! y% b9 O 那姓云大汉失望之余,只觉自身中了生死符的穴道中隐隐发酸,似乎也有发作的征兆,不禁又急又怒,怒气无处可出,喝道:“好,你不说,我打死了你这臭丫头再说!”提起长鞭,呼的一声,夹头夹脑往那女子打去,这一鞭力道沉猛,眼见那女子要被打得头碎脑裂,忽听得嗤的一声,一件暗器从大门口射向对面石墙,在墙上一撞,反弹转来,撞在那女子腰间。那女子的身子被撞得向外滑出丈余,啪的一声大响,长鞭打在地下的青石板上,石屑四溅。2 N0 S: ~1 U' P0 y" {9 y
这一下变故只是一瞬间之事,谁也没看清那暗器是何人所发,只见地下有一个褐黄色圆球滴溜溜地滚动,原来是一枚松球。众人大吃一惊,均想:“这人用一枚小小松球,反弹而将一个人撞开丈余,暗器功夫固然高极,内力尤其非同小可,那是谁啊?”乌老大蓦地里想起一事,失声叫道:“童姥!那是童姥!”
$ |+ }, N8 b& a) p; b8 K 原来那日李秋水一剑将童姥的左腿斩断,乌老大躲在山石之后亲眼看到,及后虚竹负了童姥掉下百丈悬崖,乌老大自是认定他二人已摔成了肉浆,将童姥的断腿包在油布之中,带在身边。虽然他认定童姥已死,但没有目睹她的死状,终究是未能十分放心,这时见到有人以高明已极的手法投掷松球,救了那黄衫女子,他第一个便想到是童姥到了。要知那日在雪峰之上,虚竹用两枚松球掷穿他的肚子,那手法便是童姥所授。乌老大吃过大苦,一见松球又在大厅上出现,教他如何不吓得魂飞魄散?
! V8 X4 v7 a+ I0 w4 c# M2 p 众人听得乌老大狂叫“童姥”,一齐转身朝外,大厅中但听得唰唰、擦擦、叮当、呛啷各种各样拔兵刃之声响成一片,各人均取兵刃在手,同时向后退缩。慕容复反向大门走了两步,要瞧瞧这童姥到底是什么模样,其实那日他与丁春秋、鸠摩智等将虚竹和童姥推来推去之时,曾见过童姥一面,只是谁也不知那个十八九岁、颜如春花的姑娘,竟会是众魔头一想到他便胆战心惊的天山童姥。段誉挡在王玉燕身前,生怕她受人侵害。王玉燕却叫道:“表哥,小心!”. |, Q& Y8 p4 E/ G b% h* {7 O
众人目光群注大门,但过了好半晌,大门口绝无动静。包不同叫道:“童姥姥,你若是恼了咱们这批不速之客,便进来打上一架吧!”过了一会,门外仍是没有声息。风波恶道:“好吧,让风某第一个来领教童姥的高招,‘明知打不过,仍要打一打’,那是风某至死不改的臭脾气。”说著身形一晃,舞动单刀护住面前,便冲向门外。此人武功虽然未臻一流境界,却是好斗成性,勇悍无比。邓百川、公冶干、包不同三人和他情同手足,知他决不是童姥对手,一齐跟了出来。众洞主有的佩服四人刚勇,有的却暗自讪笑:“你们没有见过童姥的厉害,却来妄逞好汉,一会儿吃了苦头,那可后悔莫及了。”只听得风波恶和包不同两人声音一尖一沉,在厅外大声向童姥挑战,却始终无人答腔。: p) X3 h/ H: \2 w' ?' _% I
适才搭救黄衫女子这枚松球,其实乃虚竹所发。他见众人疑神疑鬼,不由得暗暗好笑,但他是个诚厚笃实之人,不愿旁人蒙在鼓里,说道:“童姥确已逝世,各位不用惊疑不定。”又见那胖子还在张口乱咬他的兄弟,心想:“这里许多英雄好汉,难道真的无人能够破解生死符?我本来不愿人前显能,但既然谁也不肯救他二人性命,我只好动一动手了。”当下站起身来,走到二人身前,伸手在那胖子背心上拍了一拍,这一拍使的乃是“天山六阳手”功夫,正是破解生死符的对症妙术。一股阳和之气通入那胖子的阴乔脉中,登时将他体内的生死符给化解了。那胖子双臂一松,坐在地下,呼呼喘气,神情委顿不堪,说道:“兄弟,你怎么啦?是谁伤得你这等模样?快说,快说,哥哥给你报仇雪恨。”他兄弟见兄长神智回复,心中大喜,顾不得脸上重伤,不住口的道:“哥哥,你好了!哥哥,你好了!”
. W% O8 v, E, N& k- N 虚竹又伸手在每个黄衫女子的肩头上拍了一拍,说道:“各位是钧天部么?你们阳天、朱天、昊天各部姊妹,都已到了接天桥边,只因铁链断了,一时不得过来。你们这里有没有铁链或是粗索?咱们去接她们过来吧。”他手到之处,众女被封的穴道立解。原来旁人解穴,都须知道对方哪一处穴道被封,然后在相应的几处穴道上推宫过血,方能解开。但虚竹在每人肩头一拍,掌心中北溟真气鼓荡之下,钧天部诸女不论被封的是哪一处穴道,其中阻塞的经脉立被震开,再无任何窒滞。众女惊喜交集,纷纷站起身来,说道:“多谢尊驾相救,不敢请教尊姓大名。”有几个年轻女子性急,拔步便向大门外奔去,叫道:”快,快去接应八部姊妹们过来,再和反贼们决一死战。”一面却又回头挥手,向虚竹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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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6 c1 A" [7 c& t第一百零九章 争擒虚竹
: D+ |; Q4 }& s, ]! J* V2 ` 虚竹拱手答谢,道:“不敢,不敢!在下何德何能,敢承各位道谢?相救各位的另有其人,只不过是假手在下而已。”他意思是说,他的武功内力,得自童姥等三位师长,实则是童姥等出手救了诸女。大厅上群豪见他举手之际,一众黄衫女子的穴道立解,这等手法不但从所未见,抑且从所未闻,眼见虚竹貌不惊人,年纪轻轻,决无这等功力,听他说是旁人假手于他,都信是童姥已到了灵鹫宫中。
, Y: Q7 v N' q# ^ 乌老大等和虚竹在雪峰上相处数日,此刻虽然虚竹头发已长,装束改变,但一开口说话,乌老大猛地省起,便认了出来,一纵身欺近他身旁,扣住了他右手脉门,喝道:“小和尚,童……童姥已到了这里么?”虚竹道:“乌先生,你肚皮上的伤处已痊愈了么?我……我现在已不是佛门弟子了,唉!说来惭愧得紧。”他说到此处,不禁满脸通红,只是脸上涂了许多污泥,旁人也瞧不出来。乌老大一出手便扣住他脉门,谅他无法反抗,当下加运内力,要他痛得出声讨饶,心想童姥对这小和尚甚好,我一袭得手,将他扣为人质,童姥便要伤我,免不了要投鼠忌器。哪知他连催内力,虚竹恍若不知,所发的内力,都如泥牛入海般无影无踪。乌老大心下害怕,不敢再催内力,却也不肯就此放开了手。群豪都是见多识广之人,一见乌老大所扣的部位,便知虚竹已落入他的掌握,即使他武功比乌老大为高,也已无可抗御,人为刀俎、己为鱼肉,只有听由乌老大宰割,各人均想:“这小子倘若真是高手,决不致如此轻易的要害便为人所制。”各人七张八嘴的喝问:“小子,你是谁?怎么来的?”“你叫什么名字?尊师是是谁?”“谁派你来的?童姥呢?她到底是死是活?”$ j1 j. ? |' |0 I5 a' M
虚竹一一回答,神态甚是谦恭:“在下道号……道号虚竹子。童姥确已逝世,她老人家的遗体已运到了接天桥边。我师门渊源,唉,说来惭愧,在下铸下大错,不便奉告。各位若是不信,侍会大伙儿便可一同瞻仰她老人家的遗容。在下到这里来,是为了替童姥办理后事。各位大都是她老人家的旧部,我劝各位不必再念旧怨,大家在她老人家灵前一拜,种种仇恨,一笔勾消,岂不是好?”他一句句说来,一时羞愧,一时伤感,东一句、西一句,既不连贯,语气也毫不顺畅,最后又尽是一厢情愿之辞,群豪觉这小子胡说八道,有点神智不清,惊惧之心渐去,狂傲之意便生,有人更破口叱骂起来:“小子是什么东西,胆敢要咱们在死贼婆的灵前磕头?”“他*的,老贼婆到底是怎样死的?是不是死在他师妹李秋水手下?这条腿是不是她的?”
8 @& x( ^, m) M: S 虚竹道:“各位就算和童姥有深仇大怨,他既已逝世,那也不必再怀恨了,口口声声‘老贼婆’,未免太难听了一点。乌先生说得不错,童姥确是死于她师妹李秋水手下,这条腿嘛,也确是她老人家的遗体。唉,人生如春梦、如朝露,她老人家虽然武功深湛,到头来终于功散气绝,难免化作黄土,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接引童姥往生西方极乐世界,莲池净土!”
+ M: \- s: x8 x0 K% X4 U& j* D2 |# G K) S 群豪听他唠唠叨叨的说来,童姥已死之事倒确然不假,突然有人问道:“童姥临死之时,你是否在她身畔?”虚竹道:“是啊。最近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在服侍她老人家。”群豪对望一眼,各人心中同时飞快的转过了一个相同的念头:“破解生死符的宝诀,说不定便在这小子的身上。”但见青影一晃,一人已欺近身来,将虚竹左手脉门扣住,跟著乌老大觉著后颈一凉,一件利器已架在他的项颈之中,一个尖锐的声音说道:“乌老大,放开了他!”乌老大一见扣住虚竹左腕那人,便料到此人的死党必定同时出击,待要出掌护身,巳然慢了一步,白刃加颈,唯有引颈待戮。
4 M& I1 p$ z5 H* Y+ Q8 K 只听得背后那人道:“再不放开,这一剑便斩下来了。”乌老大松指放开了虚竹的手腕,向前跃出数步,转过身来,说道:“珠崖双怪,姓乌的不会忘了今日之事。”那用剑逼他的是个瘦长汉子,狞笑道:“乌老大不论出什么题目,珠崖双义都接著便是。”这两人江湖上称为“珠崖双怪”,他二人却偏偏自称为“双义”。大怪扣著虚竹的脉门,二怪便来搜他的衣袋。虚竹心想:“你们要搜便搜,反正我身边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物事。”二怪将他怀中的东西一件件搜将出来,第一件便摸到无崖子给他的那幅的图画,当即展开卷轴。大厅上数百对目光,一齐向画中瞧去。那画曾披童姥踩过几脚,后来又在冰窖中被浸得湿透,但图中美女,仍是栩栩如生,便如要从画中走下来一般,丹青妙笔,实是出神入化。众人一见之下,立即转望向王玉燕瞧去,有人说:“咦!”有人说:“哦!”有人说:“呸!”有人说:“哼!”咦者是大出意料之外,哦者是说原来如此,呸者甚为愤怒,哼者意存轻蔑,只有段誉、慕容复、王玉燕同时“啊”的一声。至于这一声“啊”表示什么意思,三人却又各自不同。5 C4 E" i) z3 q8 Y, S
群豪本来盼望卷轴中绘的是一张地图又或是山水风景,便可循此而去找寻破解生死符的灵药或是武功秘诀,哪知竟是王玉燕的一幅画像,咦哦呸哼一番之后,均感失望。二怪将图像往地下一丢,又去搜查虚竹身子,此后拿出来的是虚竹在少林寺剃度的一张度牒,几两碎银子,几块干粮,一双布袜,看来看去,无一和生死符有关。王玉燕一见到虚竹身边藏著自己的肖像,惊奇之余,晕红双颊,寻思:“难道……难道这人自从那日在玲珑棋局旁见了我一面之后,便也像段郎一般,将我……将我这人放在心里?否则何以描我容貌,暗藏于身?”段誉却想:“王姑娘天仙化身,姿容绝世,这个小师父为她颠倒倾慕,那也不足为异。唉,可惜我的画笔及不上这位小师父的万一,否则我也画一幅王姑娘的肖像,日后和她分手,朝夕和画像相对,倒也可稍慰相思之苦。”
) H% t2 j) q: @, h& \, X 珠崖二怪搜查虚竹之时,群豪都怕他二人独得灵丹或是宝诀,无不虎视耽耽的在旁监视,只要一搜到什么特异之物,立时涌上抢夺,那是非演成一场大混战不可,不料一轮搜索,什么东西也没搜到。珠崖大怪骂道:“臭贼,老贼婆临死之时,跟你说什么来?”虚竹道:“你问童姥临死时说什么话?嗯,她老人家说:‘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哈哈,哈哈,哈哈!’大笑三声,就此断气了。”群豪莫名其妙,心思缜密的便沉思这句“不是她”和大笑三声之中有什么含义,性情急躁的却都喝骂了起来。大怪道:“他*的,什么不是她,是她?老贼婆还说了什么?”虚竹道:“前辈先生,你提到童姥她老人家之时,最好稍存敬意,可别胡言斥骂。”大怪向来杀人不眨眼,一听虚竹教训于他,立时暴怒,提起左掌,便向他头顶抽击下来,骂道:“臭贼,我偏要骂老贼婆,却又如何?”这一掌拍到离虚竹天灵顶约有五六寸之处,突然间寒光一闪,一柄长剑伸了过来,横在虚竹头顶,剑刃向上。珠崖大怪倘若仍是一掌拍落,还没碰到虚竹头皮,自己手掌先得在剑锋上切断了。他一惊之下,急忙收掌,只是收得急了,身子向后一仰,退出三步,一拉之下没将虚竹拉动,顺手松了他的手腕,但觉左掌心隐隐疼痛,提掌一看,见一道极细的剑痕横过掌心,渗出血来,他不由得又惊又怒,心想这一下若是收掌慢了半分,这手掌岂非废了?怒目向出剑之人瞪去,见那人身穿青衫,是个五十来岁的老者,长须飘飘,面目清秀。# C# ^6 ^0 ^3 d9 K2 \9 X0 @
珠崖大怪认得这老者并非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中的人物,不平道人称他为“剑神”,从适才这一剑出招之快,拿捏之准看来,剑上的造诣实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他又记起那日剑鱼岛区岛主离众自去,顷刻间便给这“剑神”枭了首级,他性子虽躁,却也不敢轻易和这等厉害的高手为敌,说道:“阁下出手伤我,是何用意?”那老者微微一笑,道:“大伙要从此人口中,查究破解生死符的法门,老兄却突然性起,要将这人杀了。众兄弟身上的生死符催起命来,老兄如何交代?”珠崖大怪语塞,只道:“这个……这个……”那老者将大怪逼开,手肘有意无意的在二怪眉头一撞,二怪站立不定,腾腾腾腾,向后退四步,胸腹间气血翻涌,险险摔倒,好容易站立了脚步,却不敢出声喝骂。那老者向虚竹道:“小兄弟,童姥临死之时,除了说‘不是她’以及大笑三声之外,还说了什么?”虚竹脸上突然一红,神色十分忸怩,慢慢的低下头去,原来他想起童姥那时说道:“你将那幅图画拿来,让我亲手撕个稀烂,我再无挂心之事,便可指点你去寻那梦中姑娘的道路。”岂知童姥一见那画,发现画中人并非李秋水,又是好笑,又是伤感,竟此一瞑不视。他想:“童姥突然逝世,那位梦中姑娘的踪迹,天下再无一人知晓,只怕今生今世,我是再也不能和她相见了。”他言念及比,不禁黯然魂消。
2 H6 m. r/ I' T* s5 k 那老者见他神色有异,只道他心中隐藏著什么重大机密,和颜悦色的道:“小兄弟,童姥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话,你好好说给大伙儿知道,我姓卓的非但不会难为你,并且还有个大大的好处给你。”虚竹满脸胀得通红,摇头道:“这件事我是不能说的。”那老者道:“为什么不能说?”虚竹道:“此事说来……说来……唉,总而言之,我不能说,你便是杀了我,我也不说。”那老者道:“你当真不说?”虚竹道:“不说。”那老者向他凝视半晌,见他神气十分坚决,突然间唰的一辉,从腹间拔出一柄长剑来。: R) q8 V$ V+ A/ @" J1 o+ i
但见寒光一抖,嗤嗤几声轻响,众人但见那是剑似乎在厅中的一张八仙桌上划了向下,跟著啪啪几声,一张四方的八仙桌竟然分为整整齐齐的九块崩跌在地。原来在这一霎之间,那老者纵两剑、横两剑,连出四剑,在这张八仙桌上划了一个“井”字。划个“井”字还不算奇,奇在这九块木板均成四方之形,大小阔狭,全无差别,便如是用尺来量了之后再慢慢剖成一般。群豪个个是识货之人,见了这老者露出这手妙技,登时雷轰般喝起彩来。这一众洞主、岛主之中,善用长剑的著实有八九人,但自忖剑术上如此神乎其技,实在是自愧不如。
6 }5 D# P4 N/ E 王玉燕轻轻的道:“这一手周公剑,是福建建阳‘一字慧剑门’的绝技,这位老先生姓卓,又有剑神之号,多半仗是‘一字慧剑门’的掌门人卓不凡前辈了。”她说话声音甚轻,但群豪齐声大彩之后,随即一齐向那老者注目,更无声息,因此王玉燕这几句话,清清楚楚的传入了各人耳中。那老者哈哈一笑,说道:“这位姑娘好眼力,居然说得出老朽的门派和剑招名称。能猜到老朽的名字,更是难得。”众人心中却想:“从来没听说福建有个‘一字慧剑门’,这老儿剑术如此厉害,他这门派该当威震江湖才是,怎地竟是没没无闻?”只听得老者卓不凡叹了口气,道:“我这掌门人,却只是个光头掌门,一字慧剑门三代六十二人,三十三年之前,便给天山童姥杀得干干净净了。”
% Y2 W8 Y1 o/ W 众人心中一凛,相顾骇然,心道:“此人到灵鹫宫来,原来是为报师门大仇。”只见卓不凡长剑一抖,向虚竹道:“小兄弟,我这几招剑法,便传了给你如何?”. ^! J9 A# \9 ^6 w3 K7 s9 A2 M
卓不凡此言一出,群豪脸上都现出艳羡之色,要知武林中绝世武功的获得,全凭机缘,若得高人垂青,授以一招两式,往往终身受用不尽,天下扬名,立身保命,皆由于此。但江湖上人心险恶,歹毒之徒,习得高招后反噬恩师,亦是数见不鲜,是以贸然授艺之事,可说难得之极。剑神卓不凡的剑术已臻炉火纯青之境,那是人所共见,他所以答应传授虚竹,自是为了要知道童姥的遗言,以解得生死符了。
( j# _1 Q# _# ^# i2 ?5 | 虚竹尚未答复,忽然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卓先生,你也是中了生死符么?”卓不凡向那人瞧去,只见说话的是个中年道人,便道:“道长何出此问?”那道人道:“卓先生若非身受生死符的荼毒,何以千方百计,也来求这破解之道?倘若卓先生意在挟制我辈,那么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诸兄弟甫脱狮吻,又入虎口,只怕也未必甘心。卓先生虽然剑法通神,但若逼得咱们无路可走,众兄弟也只有不顾死活的一搏了。”他这番话说得不亢不卑,但一语破的,揭穿了卓不凡的用心,辞锋咄咄逼人。群豪中登时有十余人发言响应,说道:“象鼻岛出尘道长之言,正合我心。”“小子,童姥到底有什么遗言,你快当众说了出来,否则大伙儿一拥而上,将你乱刀分尸,味道可不大妙。”卓不凡长剑抖动,发出嗡嗡的声响,说道:“小兄弟不用害怕,你在我身边,瞧有谁能动了你一根毫毛?童姥的遗言你只能跟我一个说,若有第三个人知道,我的剑法便不能传你了。”虚竹摇了摇头,道:“童姥所说的遗言,只和我一个人有关,你们便知道了也是无用。再说,不管怎样,我是决计不说的。你的剑法虽好,我也不想学。”群豪轰然叫好,道:“对,对!好小子,挺有骨气,他的剑法学来有什么用?”“人家娇滴滴的小姑娘一句话便将他剑招的来历揭破了,可见并无稀奇之处。”又有人道:“这位姑娘既然识得剑法的来历,便有破他剑法的本事。小兄弟,若要拜师,还是拜这个小姑娘为妙。”适才王玉燕说出卓不凡的师门来历,已令他甚为恼怒,这时听到各人的冷嘲热讽,更是十分难堪。他斜眼向王玉燕望去,只见她含情脉脉的瞧著慕容复出神,对旁人的言语全不理睬。按理说,既然有人说她能够破得卓不凡的剑法,她必须立即否认,否则便是默认确能破得。其实王玉燕心中在想:“表哥为什么神色不太高兴,是不是生我的气啊?我什么地方得罪他了?莫非……莫非那位小师父画了我的容貌藏在身边,表哥就此著恼!”卓不凡见她不置可否,心下恼怒更甚,一瞥眼间,突然见到放在一旁桌上的那轴图画,陡然想起:“这小子画了她的画像藏在怀中,自然是对她有千万分情意。我要他吐露童姥遗言,那是非从这小妞儿的身上著手不可,哈哈,有了!”说道:“小兄弟,你的心事,我全知道,嘿嘿,郎才女貌,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不过有人从中作梗,你想称心如意,却也不易。这样吧,由我一力主持,将这位姑娘配了给你作妻房,即刻在此拜天地,今晚便在灵鹫宫中洞房如何?”说著笑吟吟地伸手指著王玉燕。
0 x3 s: c* J( a. ?/ C- X 虚竹脸上一红,忙道:“不,不!先生不可误会。”卓不凡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知好色则慕少艾,原是人之常情,又何害羞之有?”原来自从“一字慧剑门”满门师徒给童姥杀得精光后,卓不凡逃到长白山中极荒极寒之地,苦研剑法,无意中得了一部前辈高手遗留下来的剑诀,勤练三十年,终于剑术大成,自信武功已然天下无敌,此番出山,在河北一口气杀了几个赫赫有名的奸手,更是狂妄不可一世。他只道握著手中一柄长剑,当世无人能与抗衡,言出法随,谁敢有违!7 a: f: O0 j) H
虚竹所想的是他自己心目中的“梦中姑娘”,突然听卓不凡如此说,不由得狼狈万状,连说:“这个……这个……”卓不凡长剑抖动,一招“天如穹庐”,跟著又是一招“白雾茫茫”,两招混而为一,向王玉燕递去,要将她身子圈在剑光之中,然后将她拉了过来,居为奇货,便可作为向虚竹交换吐露秘密的代价。王玉燕见识虽高,武功却是平平,一见卓不凡使出这两招,心中便道:“这是一招‘天如穹庐’,再加上一招‘白雾茫茫’,只须中宫直进,捣其心腹,便逼得他非收招不可,这是不攻自破。”可是心中虽知其法,手上的功夫却使不出来,眼见剑光闪闪,罩向自己头上,惊惶之下,“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m( t8 b6 _6 j+ {; u# D- z
慕容复早看出卓不凡这两招并无伤害王玉燕之意,心想:“我不忙出手,且看这牛鼻子捣什么鬼?这小和尚是否会为了表妹而吐露机密?”但段誉一见卓不凡剑招指向王玉燕,登时大惊失色,情急之下,脚下展开“凌波微步”,疾冲过去,挡在王玉燕的身前。卓不凡的剑招虽快,但段誉步法奇妙,还是抢先了一步,也不知卓不凡是收招不及,还是故意的不欲收招,寒光闪处,嗤的一声轻响,剑尖在段誉胸口剖了一条口子,自颈至腹,长达一尺有余,衣衫尽裂,伤及肌肤。总算卓不凡志在逼求虚竹心中的机密,不欲此时杀人树敌,这一剑手劲的轻重恰到好处,剑尖深入段誉肌肤不过一二分,创伤虽长,却非致命之伤。段誉吓得呆了,一低头见到自己胸膛和肚腹上如此长的一条剑伤,鲜血迸流,只道已被他开膛破腹,立时便要毙命,叫道:“王姑娘,你……你快躲开,我来挡他一阵。”卓不凡冷笑道:“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居然不自量力,来做护花之人。”转头向虚竹道:“小兄弟,看中这位姑娘的人著实不少,我先动手给你除去一个情敌如何?”他手中长剑的剑尖指著段誉心口,相距一寸,抖动不定,只须轻轻一送,立即插入了他的心脏。虚竹:“不可,万万不可!”生怕卓不凡杀害段誉,左手伸出,小指在他右腕“太渊穴”上轻轻一拂,卓不凡手上一麻,握著剑柄的五指便即松了,虚竹顺手将长剑抓在掌中。这一招夺剑之术,乃是“天山折梅手”中的高招,看似平平无奇,其实他小指的一拂之中,含有最上乘的“小无相功”,卓不凡的功力便再深三四十年,那长剑一样的也夺了下来。虚竹抓到长剑,说道:“卓先生,这位段公子乃是好人,不可伤他性命。”顺手又将长剑塞还在卓不凡手中,俯身去察看段誉伤势。6 ?3 j9 F+ h: ~# H
段誉叹道:“王姑娘,我……我要死了,但愿你和慕容兄百年齐眉,白头偕老。爹爹,妈妈……我……我……”他所受之伤其实并不沉重,只是以为自己胸膛肚腹给人剖开了,当然是非死不可,一泄气,身子向后便倒。王玉燕抢看扶住,垂泪道:“段公子,你这全是为了我……”虚竹治伤的本事乃是聋哑老人苏星河所授,虽然不及薛神医老到,却知伤势要点之所在,当下出手如风,点了段誉胸腹间伤口左近的穴道,再看他伤口,登时放心,笑道:“段公子,你的剑伤不碍事,三四天便好。”段誉身子给王玉燕扶住,又见她为自己哭泣,早已神魂飘荡,欢喜万分,道:“王姑娘,你……你是为我流泪么?”王玉燕点了点头,珠泪又是滚滚而下。段誉道:“我段誉得有今日,他便再砍我几十剑,我便为你死几百次,也是甘心。”虚竹的话,两人竟都全没听进耳中。王玉燕是心中感激,情难自己。段誉见到了意中人的眼泪,又知这眼泪是为自己所流,哪里还关心自己的生死?& ^/ }* J3 \% z8 r# w
虚竹夺剑还剑,只是一瞬间之事,除了慕容复看得清楚,卓不凡心中明白之外,旁人都道是卓不凡手下留情,故意不取段誉的性命。
. q% L( ]0 @/ h( }# S" a 可是卓不凡心中惊怒之甚,实是难以形容,一转念间,心道:“我巧得‘无量剑’派前辈遗留的剑经,苦练三十年,当世怎能尚有敌手?是了,想必这小子误打误撞,刚好碰到我手腕上的太渊穴。天下十分凑巧之事,原是有的。倘若他真是有意夺我手中兵刃,夺了去之后,又怎会还我?瞧这小子小小年纪,能有多大气候,岂能夺得了卓某手中长剑?”心念及此,豪气又生,说道:“小子,你忒也多事!”长剑一递,剑尖便已指在虚竹的后心衣服上。他手上劲力轻轻向前一送,要想刺破虚竹的衣衫,便如对付段誉一般,令他受些皮肉之苦。哪知虚竹这时体内北溟真气充盈流转,浩浩鼓荡,卓不凡一剑刺到,激发了他的真气,剑尖一歪,剑锋便从虚竹身侧滑了开去。卓不凡大吃一惊,变招也真快捷,立时收剑横剑,向虚竹胁下砍到。这一招“玉带围腰”一剑连攻他前、右、后三个方位,三处都是致命的要害,凌厉狠辣。这时他已知虚竹武功之高,大出自己意料之外,若不全力进击,只怕要一败涂地。
) H+ b/ a) h# @- t( {( \ 虚竹“咦”的一声,身子微微一侧,不懂卓不凡适才还说得好端端地,何以突然翻脸,陡施杀手?嗤的一声,剑刃从他腋下穿过,将他的新袍子划破了长长的一条。卓不凡第二击不中,五分惊讶之外,更增了五分惧怕,他剑法本以快取胜,身子滴溜溜的打了半个圈子,长剑一挺,剑尖上突然生出半尺吞吐不定的青芒。群豪有十余人惊呼:“剑芒,剑芒!”那剑芒犹似长蛇般一伸一缩,卓不凡脸上露出狞笑,丹田中蕴一口真气,青芒突盛,一剑向虚竹胸口刺了过来。虚竹从未见过别人的兵刃之上能生出青芒,听得群豪呼喝,料想这是一门厉害的武功,只怕自己对付不了,脚步一错,滑了开去,使的竟是“凌波微步”。卓不凡这一剑出了全力,中无加法变招,唰的一声响,剑刺入了大石柱中,深入尺许。这根石柱乃极坚硬的花冈石所制,一柄柔软的长剑居然刺入一尺有余,可见卓不凡附在剑刃上的真力,实是非同小可,群豪忍不住又喝了一声彩。
& Y* [3 b8 w( @$ Y$ Z3 |6 r 卓不凡手上一运劲,将长剑从石柱中拔了出来,仗剑向虚竹赶去,喝道:“小兄弟,你却能逃到哪里去?”虚竹心下害怕,滑脚又再避开,左侧突然有人嘿嘿一声冷笑说道:“小和尚,你躺下吧!”说话的是个女子声音,两道白光闪处,两把飞刀在虚竹面前掠过。虚竹的凌波微步功夫虽没段誉那么练得纯熟,但这路功夫实在太过精妙,身随意转,飞刀来得虽快,虚竹还是轻轻巧巧的躲过。但见一个身穿淡红衣衫的中年美妇双手一招,便将两把飞刀接在手中。她掌心之中,倒似有股极强的吸力,将飞刀吸了过去。卓不凡赞道:“芙蓉仙子的飞刀神技,可教吾辈大开眼界了。”. n/ @. ]! c8 q( L. y' \$ Q9 O1 F
虚竹蓦地想起,那晚众人合谋进攻飘渺峰之时,剑神、芙蓉仙子二人和不平道人乃是一路,不平道人在雪峰上被自己以松球打死,难怪二人要杀自己为同伴报仇了。他自觉内疚,停了脚步,向剑神连连拱手,又向芙蓉仙子不住作揖,说道:“在下确是犯了极大的过错,当真该死,虽然当时在下并非有意,唉,总之是铸成了难以挽回的大错。两位要打要骂,在下再也不敢躲闪了。”卓不凡和芙蓉仙子崔绿华对望了一眼,均想:“这小子终于害怕了。”其实他们并不知不平道人是死在虚竹的手下,即使知道,也不拟杀他为不平道人报仇。两人是一般的心思,同时欺近身去,一左一右,抓住了虚竹的手腕。虚竹一想到不平道人死时的惨状,心中抱憾万分,嘴里不住讨饶:“在下做错了事,当真后悔莫及。两位尽管重重责罚,在下心甘情愿的领受,就是要杀我抵命,在下也不敢违抗。”0 e1 U, Q. h4 Z) Y5 y; ^
卓不凡道:“你要我不伤你性命,那也容易,即只须将童姥临死时的遗言,原原本本的说与我听,便可饶了你。”芙蓉仙子崔绿华微笑道:“卓先生,小妹能不能听?”卓不凡道:“咱们只要寻到破解生死符的法门,这里众位朋友人人都受其惠,又不是在下一人能得好处。”他既不说让崔绿华同听秘密,亦不说不让她听,但言下之意,显然是欲独居其功,独享其成。崔绿华微笑道:“小妹却没你这么好良心,我便是瞧著这小子不顺眼。”左手紧紧抓著虚竹的手腕,右手一扬,两柄飞刀便往虚竹胸口插了下来。' k- g7 v5 `, F3 M7 Q& F9 I$ [- h
原来卓不凡是企图找到破解生死符的法门后,挟制群豪,作威作福,崔绿华的用意却全然不同。她兄长崔成为三十六洞的三个洞主联手所杀,她决意为兄报仇,要令生死符永远无人能够解得,心想只要杀了虚竹,无人知道童姥的遗言,再要破解生死符就渺茫之极了,是以突然之间,猛施杀手。她这下出手好快,卓不凡是剑本已入鞘,忙去拔剑,眼看已然慢了一步。虚竹一惊之下,不及多想,自然而然的生出反应,双手一振,将卓不凡和崔绿华同时震出数步。
T/ X( q/ P+ d7 `% x* k 崔绿华一声呼喝,飞刀脱手,疾向虚竹射去。她虽跌出数步,但以投掷暗器而论,仍可说是相距极近。卓不凡生怕虚竹被杀,长剑往飞刀上撩去,但崔绿华早料到卓不凡定会出剑相救,两柄飞刀脱手,跟著又有十柄飞刀连珠般掷了出来,其中三刀掷向卓不凡,志在将他挡得一挡,其余七刀都是向虚竹射去,面门、咽喉、胸膛、小腹,尽在飞刀的笼罩之下。虚竹双手连抓,使出“天山折梅手”的高深武功,随抓随抛,但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霎时之间,已有十三件兵刃投在脚边。十二柄是崔绿华的飞刀,第十三件却是卓不凡的长剑。原来虚竹一用出这“折梅手”,没再细想对手是谁,只是见兵刃便抓,顺手将卓不凡的长剑也夺了下来。
4 N0 m+ h' e; W* d7 b( H# [0 K. a 他夺下十三件兵刃,一抬头见到卓不凡苍白的脸色,回过头,再见到崔绿华惊惧的眼神,心道:“糟糕,糟糕,我无意中又得罪了人啦。”忙道:“两位请勿见怪,在下行事卤莽。”双手捧起兵刃,送到卓崔二人身前。崔绿华气量甚窄,还道他故意来羞辱自己,双掌运力,猛向虚竹胸膛上击了过去。但听得啪的一声响,但觉一股猛烈无比的力道反击而来,崔绿华“啊”的一声惊呼,身子向后飞出,砰的一下,重重撞在石墙之上,喷出两口鲜血。要知虚竹此时体内的北溟真气便如有形的实质一般,崔绿华的掌力一加引发,立时激起巨大的反力,将她推了出去。卓不凡此次与不平道人、崔绿华联手,事先三人曾考较过武功内力,虽然卓不凡较二人为强,但也只是稍胜一筹而已,实在是相差无几。此刻见虚竹双手捧著兵刃,单以体内的一股真气,便将她弹得身受重伤,自己万万不是对手。他见机甚快,知道今日已讨不了好去,双手向虚竹一拱,说道:“佩服,佩服,后会有期。”虚竹道:“前辈请取了剑去。在下无意冒犯,请前辈不必介意。前辈要打要骂,为不平道长出气,我……我决计不敢反抗。”1 x/ H0 B, V/ P! S/ v; W4 H
虚竹这些话原是一番诚意,但在卓不凡听来,全成了刻毒的讥讽。他脸上已无半点血色,大踏步向厅外走去,忽听得一声娇叱,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站住了,灵鹫宫是什么地方,容得你要来便来,要去便去吗?”卓不凡一凛,顺手便按剑柄,一按之下,却按了个空,这才想起长剑已给虚竹声去,抬头看那说话的女子时,却没瞧见说话之人,只见大门外搁著一块花岗巨岩,二丈高,一丈宽,将那大门密不透风的堵死了。这块巨岩不知是何时无声无息的移来,自己竟是全然没有警觉。$ w# d- E( C* E0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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