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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天屠龙记(旧版)/ \- X3 ~* l" B/ u) d
第九十回 狮王行踪
/ u! g! {5 R0 X$ K6 ~5 G# h# ` 赵明也已听到这马蹄声音,急速奔回,说道:“有人来了!”无忌向她招了招手。赵明奔到大石之后,伏在无忌身旁,眼见俞莲舟的身子有一半露在石外,当即将他拉到石后。俞莲舟怒目而视,说道:“别碰我!”赵明笑道:“我偏要拉你,瞧你有什么法子?”无忌喝道:“赵姑娘,不得对我师伯无礼。”赵明伸了舌头,向俞莲舟装个鬼脸。- B2 {0 |& v% X+ f" P" e
便在此时,一乘马已奔到不远之处,其后又有两乘马如飞追来,相距约有二三十丈。第一乘马越奔越近,无忌眼尖,突然低声道:“是宋青书大哥!”赵明道:“快阻住他?”无忌奇道:“干什么?”赵明道:“你别多问,弥勒佛殿中的话你忘了么?”无忌心念一动,拾起地下一粒指头大的冰块,弹了出去。嗤的一声,冰块破空而去,正中宋青书坐骑的前腿。那马一痛,跪倒在地。宋青书一跃而起,想拉坐骑站起,但那马一摔之下,左腿已然折断。宋青书见后面追骑渐近,忙向这边奔了过来。无忌又是一粒坚冰弹了过去,撞中他右腿穴道。赵明伸出手指,接连四下,点了武当四侠的哑穴,及时制止宋远桥的呼唤。只听得宋青书“啊”的一声叫,滚倒在雪地之中。这么接连的两阻,后面两骑已奔到跟前,却是丐帮的陈友谅和掌钵龙头。无忌暗自奇怪:“他二人同去长白山寻觅毒物,配制毒药,怎么一逃一追,到了这里?”跟着又想:“是了。想是宋大哥天良发现,不肯做此不孝不义之事,幸好撞在我的手里,倒要救他一救。”
. X1 B8 R' @0 ` c) S+ Y1 U 陈友谅和掌钵龙头翻身下马,只道宋青书的坐骑久驰之下,气力不加,以致马失前蹄,宋青书也因此堕马受伤,但想他武功不弱,纵然受伤,也必极是轻微,两人纵身而近,兵刃出手,指住他的身子。无忌指上又扣了一粒冰块,正要向陈友谅弹去,赵明碰他臂膀,摇了摇手。无忌转头瞧她。赵明手指指自己耳朵,再指指宋青书,意思说且听他们说些什么。
4 K: J/ |- U w3 @7 G 只听得当钵龙头怒道:“姓宋的,你黑夜中悄悄逃走,意欲何为?是否想去通风报信,说与你父亲知道?”他手中一柄紫金八卦刀,在宋青书头顶晃来晃去,作势便要砍下。宋远桥听得那八卦刀虚砍的劈风之声,挂念爱儿安危,大是着急。张无忌偶一回头,见到他眼中焦虑的神色,霎时间变作了求恳,于是点了点头,示意:“你一切放心,我决不让宋大哥身受损伤。”心中却想:“父母爱子之意,当真是天高地厚。大师伯对我如此恼怒,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但知道宋大哥遭到危难,立时便向我求情。但若是大师伯自身遭难,他是英雄肝胆,决计不屑有丝毫示弱求恳之意。”刹那之间又想到宋青书有人关爱,自己却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1 P) n5 V% X6 ~/ A" d% G+ U$ d. l 只听宋青书道:“我不是去向爹爹报信。”掌钵龙头道:“帮主派你跟我去长白山采药,那么你何以不告而别?”宋青书道:“你也是父母所生,你们逼我去加害自己父亲,心又何忍?我并非和你们作对,但我不能作此禽兽勾当。”掌钵龙头厉声道:“那你是决意违背帮主号令了?叛帮之人该当如何处置,你知道么?”宋青书道:“我是天下罪人,本是不想活了,这几天我只须一合眼,便见莫七叔来向我索命。他是怨魂不散,缠上了我啦。掌钵龙头,你一刀将我砍死吧,我多谢你成全了我。”掌钵龙头举八卦刀,喝道:“好!我便成全了你!”陈友谅插口道:“龙头大哥,宋兄弟既然执意不肯,杀他也是无益,咱们由他去吧。”掌钵龙头奇道:“你说就此放了他?”陈友谅道:“不错。他亲手害死师叔莫声谷,自有他本派中人杀他,这种不义之徒的恶血,没的污了咱们兵刃。”& m& i- E2 o' W; t9 L
张无忌当日在弥勒佛庙中,曾听陈友谅和宋青书说到莫声谷,有什么“以下犯上”之言,当时也曾疑心宋青书得罪了师叔,但万万料不到,莫声谷竟会是死在他的手中。宋远桥等四人虽然目光被岩石遮住,但宋青书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入耳中,无不大为震动。唯有赵明事先已料到三分,嘴角边微带不屑之态。只听宋青书颤声道:“陈大哥你曾发下重誓,决不泄漏此事的机密,只要你不说,我爹爹怎会知道?”陈友谅淡淡一笑,道:“你只记得我的誓言,却不记得你自己发过的毒誓。你说自今而后,唯我所命。是你先毁约呢,还是我不守信诺?”
; i* L4 J& R6 ~3 E# _6 N; M 宋青书沉吟半晌,说道:“你要我在太师父和爹爹的饮食之中下毒,我是宁死不为,你快一剑将我杀了吧。”陈友谅道:“宋兄弟,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咱们又不是要你弑父灭祖,只不过下些蒙药,令他们昏迷一阵。在弥勒佛庙中,你不是早已答应了吗?”宋青书道:“不,不!我只答应下蒙药,但掌钵龙头捉的是剧毒的蝮蛇、蜈蚣,那是杀人的毒药,决非寻常蒙汗药物。”陈友谅悠悠闲闲的收起长剑,说道:“峨嵋派中的周姑娘美若天人,世上再找不到第二个了,你甘心任她落入张无忌那小子的手中,当真奇怪。宋兄弟,那日深宵之中,你去偷窥峨嵋诸女的卧室,被你七师叔撞见,一路追了你下来,致有石冈比武、以侄弑叔之事。那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这位温柔多情的周姑娘?事情已经做下来了,一不做,二不休,马入夹道,还能回头么?我瞧你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可惜啊可惜。”
1 Y3 K! Z; ?# \- i# t f" v% n 宋青书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怒道:“陈友谅,你花言巧语,逼迫于我。那一晚我给莫七叔追上了,敌他不过,我是败坏武当门风,死在他的手下,倒是一了百了,谁要你出手相助?我是中了你的诡计,以致身败名裂,难以自拔。”陈友谅笑道:“很好,很好!莫声谷背上所中这一掌『震天铁掌』,是你打的,还是我陈友谅打的?那晚我出手救你性命,又保你名声,倒是我干错了?宋兄弟,你我相交一场,过去之事不必再提。你弑叔之事,我自当守口如瓶,决不泄露片言只字。山远水长,咱们后会有期。”宋青书听他竟肯如此善罢,大起疑心,问道:“陈—陈大哥,你—你要如何对付我?”陈友谅笑道:“要如何对付你?什么也没有。我给你瞧一样物事,这是什么?”
$ o* M5 M$ g5 _ E 无忌和赵明躲在岩石之后偷听,这时很想探头上来张望一下,瞧陈友谅取了什么东西出来,但终于强自忍住。只听宋青书“啊”的一声,道:“这——这是峨嵋派掌门的铁环,那是周姑娘之物啊,你——你从何处得来?”无忌听了,心下也是一凛,暗想:“我和芷若分手之时,明明见她戴着那枚掌门铁环,如何会落入陈友谅手中?多半是他假造的膺物,用来骗人。”但听陈友谅轻轻一笑,说道:“你瞧瞧仔细,这是真的还是假的。”隔了片刻,宋青书道:“我在西域向灭绝师太讨教武功,见过他手上这枚指环,看来倒是真的。”只听得当的一声响,金铁相撞,陈友谅道:“若是假造的膺物,这一剑该将它断为两半了。你瞧瞧,指环内『留给襄女』这四个字,不会是假的吧?这是峨嵋派祖师郭襄女侠的遗物玄铁指环。”宋青书道:“陈大哥,你——你从何处得来?周姑娘她人呢?”' T: O% C; | `8 s$ |
陈友谅又是微微一笑,说道:“掌钵龙头,咱们走吧,丐帮从此没了这人。”脚步声响,两人向北便行。宋青书叫道:“陈大哥,你回来。周姑娘是落入你手中了么?她此刻是死是活?”: U2 M: T. {' x8 S M7 p
陈友谅走了回来,微笑道:“不错,周姑娘是在咱们手中,天生丽质,我见犹怜。我陈友谅至今未有家室,要是我向帮主求恳,将周姑娘配我为妻,谅来帮主也必允准。”宋青书喉头咕哝了一声,似乎塞住了说不出话来。陈友谅又道:“本来嘛,君子不夺人之所好,宋兄弟为了这位周姑娘,闯下了天大的祸事,陈友谅岂能为了美色而坏兄弟义气?但你既成了叛帮的罪人,咱们恩断义绝,什么也谈不上了,是不是?”8 l {( F `. U8 d6 Q7 p6 h
宋青书低头沉吟,内心交战。张无忌眼角一瞥宋远桥,只见他脸颊上两道泪痕,显是心中悲痛已极。忽听得宋青书道:“陈大哥,龙头大哥,是我做兄弟的一时糊涂,请你两位原宥,我这里给你们陪罪啦。”陈友谅哈哈大笑,说道:“是啊,是啊,那才是咱们的好兄弟呢。我拍胸膛给你担保,只须去将蒙汗药带到武当山上,悄悄下在各人的茶水之中,你令尊大人性命决然无忧,美佳人周芷若必成你的妻室。咱们有张三丰和武当诸侠在手,不愁张无忌不听号令,等到丐帮钳制住明教,驱除鞑子,得了天下,咱们帮主登了龙位,你我都是开国功臣。封妻荫子,那是不必说了,连尊大人都要沾你的光呢。”宋青书苦笑道:“我爹爹淡泊名利,我只盼他老人家不杀我,便心满意足了。”陈友谅笑道:“除非尊大人是神仙,能知过去未来,否则焉能知悉其中的过节?宋兄弟,你的脚摔伤了么?来,咱们俩共乘一骑,到前面镇上再买脚力。”宋青书道:“我走得匆忙,小腿在冰块上撞了一下,也真倒霉,刚好撞正了『筑宾穴』,天下事真有这般巧法。”原来张无忌这冰块掷去时用力甚奇,宋青书只顾住掌钵龙头和陈友谅在后追赶,万没想到前面岩后竟会有人暗算,只道是自己不小心,刚好将穴道撞正了冰块尖角。须知此种事亦非出奇,有时无意中手臂在桌子角一撞,竟致片刻酸麻,那便是刚巧碰中穴道了。
. D# q& X5 E) ? q 陈有谅笑道:“这那里是倒霉?这是宋兄弟艳福齐天,命中该有佳人为妻。若非这么一撞,咱们追你不上,你执迷不悟起来,你自己固然闹得身败名裂,也坏了咱们大事。从此这位香喷喷、娇滴滴的周姑娘跟陈友谅一世,那不是彩凤随鸦,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么?”他言中似是说笑,实则是极厉害的威胁。宋青书“哼”了一声,道:“陈大哥,不是做兄弟的不识好歹,信不过你——”陈友谅不等他说完,插口便道:“你要见上周姑娘一面,是不是?那容易之至。此刻帮主和众位长老,都在卢龙,周姑娘也随大伙在一起。咱们同到卢龙去相会便是。等武当山的大事一了,做哥哥的立时便给你办喜事,叫你称心如愿,一辈子感激陈友谅大哥,哈哈,哈哈!”
& G$ ^* P: v) i5 ]0 R$ w 宋青书道:“好,那么咱们便上卢龙去。陈大哥,周姑娘怎地会——会跟着本帮?”陈友谅笑道:“那是龙头大哥的功劳了。那日掌棒龙头和掌钵龙头在酒楼上喝酒,见有三个面生人混在其中,后来命人一查,其中一位竟然是那位千娇百媚的周姑娘。掌钵龙头便派人去将她请了来。你放心,周姑娘平安大吉,毫发不伤。”无忌暗暗叫苦:“那日在酒楼之上,原来毕竟还是让他们瞧了出来。倘若义父并非失明,他老人家定瞧出其中蹊跷。唉,我和芷若却都蒙在鼓中,兀自不觉。但不知义父也平安否?”
2 ^% n6 N# C, w- [1 I7 m6 m 可是陈友谅说话中,却一句不提谢逊,只听他道:“周姑娘和你成亲后,峨嵋、武当派都要听丐帮号令,少林派已在我掌握之中,再加上丐帮和明教,声势何等浩大?只须打垮了蒙古人,这花花江山吗,嘿嘿,可要换个主儿啦。”+ F5 \% m( |+ A' U9 }
陈友谅说这几句话时,志得意满,不但似乎丐帮已得了天下,而且是他陈友谅自己身登大宝,稳坐龙庭。掌钵龙头和宋青书都跟着他嘿、嘿、嘿的干笑数声。陈友谅道:“咱们走吧。宋兄弟,莫七侠是死在这附近的,他藏尸的山洞似乎离此不远,是不是?你逃到这里,忽然马失前蹄,难道是莫七侠阴魂显圣么?哈哈,哈哈!”这几句话只听得宋青书毛骨悚然,加快脚步,一跛一拐的去了。/ ^! ?" {& ~5 g! e7 P
张无忌待三人去远,忙替宋远桥等四人解开穴道,拜伏在地,连连磕头,说道:“师伯、师叔,侄儿身处嫌疑之地,难以自辩,多有得罪,请伯叔们重重责罚。”宋远桥一声长叹,虎目含泪,仰天不语。俞莲舟忙扶起无忌,说道:“咱们亲如骨肉,这一切不必多说了。真想不到青书—青书—唉,若非咱们亲耳听见,又有谁能够相信?”宋远桥刷的一声,抽出长剑,说道:“原来七弟撞见青书这小畜生—这小畜生—私窥峨嵋女侠寝居,这才追下来清理门户。三位师弟,无忌孩儿,咱们这便追赶前去,让我亲手宰了这畜生。”说着身影一晃,展开轻功,疾向宋青书追了下去。7 q# m; {* w: p2 b E
张松溪叫道:“大哥请回,一切从长计议。”宋远桥理也不理,只是提剑飞奔。张无忌发足追赶,几个起落,已拦在宋远桥身前,躬身道:“大师伯,四师伯有话跟你说,宋大哥一时受人之愚,日后自必自悟,大师伯要责罚于他,也不忙在一时。”宋远桥哽咽道:“七弟——七弟——做哥哥的好对你不起。”突然回身,回剑往自己脖子抹去。无忌大惊,一伸手,施展挪移乾坤手法,夹手将他长剑夺了过来,但剑尖终于在他颈中一带,划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7 L* w. V$ r3 A6 I8 t# d 这时俞莲舟等也已追到跟前。张松溪劝道:“大哥,青书做出这等逆不道的事来,武当门中,人人容他不得。但清理门户事小,天下百姓的事大,咱们可不能因小失大。”宋远桥圆睁双眼,说道:“你你说清理门户之事还小了?我——我生下这等忤逆儿子——”张松溪道:“听陈友谅之言,丐帮还想假手青书,谋害吾等师尊,挟制武林诸大门派,篡夺江山。师尊的安危,是本门第一大事,天下武林和苍生的祸福,更是第一等的大事。青书这孩儿多行不义,迟早必遭逆报。咱们还是商量大事要紧。”宋远桥听他言之有理,恨恨的还剑入鞘,说道:“我方寸已乱,便听四弟吩咐吧。”殷利亨取出金创药来,替他包扎颈中伤处。
/ w/ U, U2 X, T& m 张松溪道:“丐帮既谋对师尊不利,此刻师尊尚自毫不知情,咱们须得连日连夜,急速赶回武当。这陈友谅虽说要假手于青书,但此种奸徒诡计百出,说不定提早下手,咱们眼前第一要务,是维护师尊的金躯。师尊年事已高,若再有假少林僧报讯之事,吾辈做弟子的万死莫赎。”说着向站在远处的赵明瞪了一眼,对她派人谋害张三丰之事,犹有余愤。宋远桥背上出了一阵冷汗,颤声道:“不错,不错。我急于追杀逆子,竟将师尊置诸脑后,轻重倒置,直是气得胡涂了。”他是血性之人,连道:“快走,快走!”张松溪向无忌道:“无忌,搭救周姑娘之事,便由你去办。事完之后,盼来武当一叙。”无忌道:“遵奉师伯吩咐。”张松溪低声道:“这赵姑娘豺狼之性,你可得千万小心。宋青书是前车之鉴,好男儿大丈夫,决不可为美色所误。”张无忌红着脸点了点头。
4 \ j2 a6 o1 V Y, O 当下武当四侠和无忌将莫声谷的尸身葬在大石之后,五人痛哭了一场,宋远桥等四人先行骑马驰去。赵明慢慢走到无忌身前,说道:“你四师伯叫你小心,别受我这妖女迷惑,宋青书是前车之鉴,是也不是?”! D* K7 `9 b6 x; S* w( s U" X
无忌脸上一红,笑道:“你怎么知道?你有顺风耳么?”赵明哼了一声,道:“我说啊,宋大侠他们事后追想,不怪宋青书生就了枭獐之心,反而会怪周姊姊红颜祸水,毁了一位武当少侠的一生。男人家的心思,我会猜不到么?”无忌心想她这番话倒也未始没几分道理,只道:“宋大师伯他们都是明理君子,焉能胡乱怪人?”赵明冷笑道:“越是自以为是君子之人,越是会胡乱怪人。”她顿了一顿,笑道:“快去救你的周姑娘吧,别要落在宋青书手里,你可糟糕啊。”无忌又是脸上一红,道:“我为什么糟糕?”# u. n: x, i8 C* q- t
两人循着雪中马蹄的足迹,找到了坐骑,直奔关内。无忌既记挂义父,又想念周芷若,但想丐帮要利用义父来挟制明教,义父如确是落入丐帮手中,当不致对他有所损伤,只是屈辱难免,但芷若冰清玉洁、温婉贤淑,遇上了陈友谅之奸诈、宋青书之无耻,若遇逼迫,定然难免一死。言念及此,恨不得插翅飞到卢龙。当晚两人在一家小客店中宿歇,两匹马虽是骏马,但不停蹄的奔驰了大半日,已是疲累不堪,到得客店之中,草料也不肯吃了。无忌躺在炕卜,越想越是担心,悄悄到赵明窗外一听,但听她呼吸调匀,正自香梦沉酣。无忌微一沉吟,到柜上取过笔砚,撕下一页帐簿,草草留书,说着事在紧急,决意连夜赶路,事成之后,当谋良唔。将那页帐簿用石砚压在桌上,轻轻跃出窗外,展开轻功,向南疾驰而去。
# I! G& U( U# T& u6 ~ 如此晚间以轻功疾追,日间则购买骡马代步,不数日间已到了卢龙。虽然连日未得安睡,但他内力悠长,竟是并不如何疲累。只是如此快追,按理应当在中途追上陈友谅和宋青书,但一直未曾遇上,想是他晚上赶路之时,陈宋二人和掌钵龙头正在客店之中睡觉,是以错过。那卢龙是河北重镇,唐代为节度使驻节之地,经宋元之际数度用兵,大受摧破,元气迄自未复,但仍是人烟稠密,和关外苦寒之地大不相同。无忌走遍卢龙大街小巷,茶楼酒馆,说也奇怪,竟是一个乞儿也遇不到。无忌心下反喜:“如此一个大城,街上竟无化子,此事大非寻常。陈友谅说丐帮在此聚会,当非虚言,想是城中大大小小的化子都参见帮主去了。只须寻访到他们聚会之所,便能探听到义父和芷若是否被丐帮擒了。”他在城中到处察看,丝毫没有头绪,又到近郊各处村庄踏勘,仍是不见任何异状。8 m: j7 f/ V6 ?0 D- n a
到得傍晚,无忌越寻越是焦躁,不由得思念起赵明的好处来:“若是她在我的身旁,决不致如我这般束手无策。”只得到一家大客中去借宿,用过晚饭后小睡片刻,挨到二更时分,飞身上屋,且看四下里有何动静。4 L! N. X1 m5 Z% `: _ W
他游目四顾,但见微风动树,唯闻柝声处处,更无半点江湖人物聚会的征象,正烦恼间,忽见东南角上有一座高楼耸起,楼上兀自亮着火光。无忌心想:“此家若非官宦,便是富绅,和丐帮更牵不上半点干系——”念头尚未转完,突见人影一闪,从楼窗中跃了出来。那人影快速无比,一晃之间,已自隐没,若不是无忌目光敏锐异常,决计难以发见。他心道:“莫非有绿林豪客到这大户人家去做案吗?这人身法好快,直是第一流的高手。左右无事,便去瞧瞧无妨。”
" u" N% Y, q# {/ O# F 当下四五个起落,已奔到了那巨宅之旁。张无忌双足一点,身子如一鹤冲天,翻过了围墙,突然眼前一亮,只听得一人声音说道:“陈长老也忒煞多事,明明言定正月初八大伙在老河口聚集,却又急足快报,传下讯来,要咱们在此等候。他又不是帮主,说什么便得怎么,当真岂有此理。”无忌一听之下,心中大喜,听这声音好熟,正是丐帮中人。; Y+ Z8 x1 ^; h2 R$ `, M
那声音是从靠花园的花厅中传出,张无忌悄悄掩近,只听听得丐帮帮主史火龙说道:“陈长老足智多谋,他能将武林中寻觅了二十余年的金毛狮王谢逊擒拿到手,别说本帮无人能及,武林之中,又有那一人能够办到——”无忌又惊又喜,知道义父确是落入了丐帮手中,既是有了着落,只须设法营救便是,丐帮中也无如何了不起的高手,相救义父,当非难事,于是凑眼到长窗缝边,向里张望。只见史火龙居中而坐,传功、执法二长老掌棒龙头及三位八袋长老坐在下首,还有一个衣袖饰华丽的中年胖子,穿着形貌活脱是个富绅,但背上却也负着六只布袋。无忌暗暗点头:“是了,原来卢龙有一位大财主也是丐帮弟子。叫化子在大财主屋里聚会,那确是谁也想不到的了。”
: W. {# \3 d- D" n 只听史火龙接着说道:“陈长老既然传来急讯,要咱们在卢龙相候,定有他的道理。咱们图谋大事,务当小心谨慎。”掌棒龙头道:“帮主明鉴:江湖上群豪寻觅谢逊,为的是要夺取武林至尊的屠龙宝刀。现下这把宝刀既不在谢逊身上,不论怎么软骗硬吓,他终是不肯吐露宝刀的所在。咱们徒然得到了一个瞎子,除了请他喝酒吃饭,又有何用?依弟子说,不如给他上些酷刑,瞧他说是不说。”史火龙摇手道:“不妥,不妥,硬功夫说不定反而坏事。咱们等陈长老到后,再行从长计议。”掌棒龙头脸有愤愤不平之色,似怪帮主什么事都听陈友谅的主张。- E; X: x! b& U( P9 ]
史火龙取出一封信来,交给掌棒龙头,说道:“冯兄弟,你立刻动身前赴濠州,将我这封信交给韩山童,说他儿子在我们这里,平安无事,只须他投诚本帮,帮主自对他另眼相看。”掌棒龙头道:“这送信的小事,似乎不必由弟子亲自走这一趟吧?”史火龙脸色微沉,说道:“冯兄弟,这半年来韩山童等一伙明教人马,在濠泗一带闹得好生兴旺。听说他手下的朱元璋、徐达、常遇春一干人,颇为英雄了得。送这封信去,乃是要韩山童归附本帮,一来冯兄弟须得善下说词,察看他的归附是真情还是假意,二来是探听这一路明教人马的虚实。冯兄弟肩上的担子非轻。怎能说是小事?”掌棒龙头不敢再说什么,只道:“谨遵帮主吩咐。”向史火龙行礼,出厅而去。
# B2 M2 e+ a; _* J/ X1 F 张无忌再听下去,只听他们尽说些日后明教、少林、武当、峨嵋各派归附之后,丐帮将如何兴盛威风,这史火龙的野心,反不及陈友谅之大,听他言中之意,只须丐帮独霸江湖,称雄武林,便已心满意足,却没想到要得江山、做皇帝。无忌听了一会,有些厌了,心想:“看来义父和芷若便被囚在此处,我先去救了他们出来,再将这些大言不惭的乞儿惩诫一番。”右足一点,身子如一溜轻烟,上了一株高树,纵目四下张望,只须见何处丐帮弟子守卫戒备最是严密,料想便是囚禁谢逊和周芷若之所。他东西一看,立即便见那高楼下有十来名丐帮弟子手执兵刃,来往巡逻。; f7 J6 H3 y' w; Y! _
张无忌轻轻跃下树来,掩近高楼,躲在一块大太湖石之后,待两名巡逻的丐帮弟子转身行开,他身子横射数丈,已窜到楼底的墙脚,施展“壁虎游墙功”,神不知鬼不觉的便游了上去。但见楼上灯烛甚亮,他在寻到谢逊和周芷若之前,不愿大加惊动,伏身窗外,偷听房内动静。
; i2 X0 H2 g _8 ] 听了片刻,楼房内竟是半点声息也无。无忌好生奇怪:“怎么一个人也没有?难道竟有高手暗伏在此,能长时间闭住呼吸?”又听一会,仍是听不到呼吸之声,他探身到窗缝中一张,只见桌上一对大腊烛已点去了大半截,室中却无人影。( O- Z O: V0 y" x( m
楼上并排三房,张无忌见东厢房中无人,又到西厢房窗外一张。房中灯火明亮,桌上杯盘狼籍,放着七八人的碗筷,但杯中残酒未干,菜肴初动,仍是寂无一人,这些人似乎吃喝未久,便即离房他去。中间房中却是黑洞洞地并无灯光。无忌轻推房门,里面上着门闩,无忌低声叫道:“义父,你在这儿么?”并不听见房中有人答应。他心想:“看来义父不在此处,但丐帮人众如此严密戒备,却是为何?难道有意的实者虚之,虚者实之吗?”突然之间,鼻中隐隐闻到一阵血腥之气,从中间房中传了出来。无忌心头一惊,左手按在门上,内力微震,格的一声轻响,门闩从中断截。无忌立即闪身进房,接住了两截断折的门闩,以免掉落地下,发出声响。( D0 o$ G3 e; M: L5 q5 f u: N d
他只跨出一步,脚下便是一绊,相触处软软绵绵地,似是人身。他俯身一摸,却是个尸体。这人气息早绝,脸上兀自微温,显是死去未久。无忌一摸之下,察觉此人,小头尖腮,并非谢逊,当即放心。但跨出一步,又踏到了两人的尸身。无忌指住西边皮壁一戳,刺出两个小孔,烛光从孔中透了过来。只见地下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尽是丐帮弟子。瞧这些人死去的模样,都是受了极重的内伤。他提起一尸,撕开衣衫,但见那人胸口拳印宛然,正是七伤拳拳力所伤。无忌大喜:“原来义父大展神威,击毙看守人众,杀出去了。”在房中四下一看,果见墙角上用尖利之物刻着一个火焰的图形,正是明教的记号。无忌又想:“不知义父如何会被丐帮所擒?想是他老人家目不见物,难以提防丐帮的诡计。他们若非用蒙汗药物,便是用绊马索、倒钩、渔网之类物事擒他。但门闩在里倒闩,他又如何出去?这倒奇了。”1 @" _+ h0 C+ L4 C: @1 I
一回头,只见门背板上喷着一滩鲜血,门板外侧却浅浅留着一个掌印。无忌微一沉吟,已知其中之理:“义父留着一人不杀,自己出房之后,叫那人闩上房门,随即以七伤拳的劲力用在掌上,隔着门板将那人震死。只因隔了一块门板,掌力猛而不纯,以致那人口吐鲜血,是了,适才我见这楼上有黑影一闪,便是义父脱身而去了——”但随即心想:“那黑影纵跃虽快,但矮短瘦小,决非义父魁梧的身材,此人是谁?”8 [5 A( K2 U$ o+ }, H; |
他走出房外,缩身在门边向下一张,见众丐兀自郑重其事的来回巡逻,对楼上变故全不知情。无忌寻思:“众恶丐死去未久,义父定是去得不远。我何必胡思乱想,只须追上义父,一问便知。咱爷儿俩回转身来,闹他个天翻地覆,这时方教群丐知我明教手段。”思念及此,豪气勃发,适才见那黑影从西南方而去,当下纵身跃起,在一株高树上一点,一借力,已跃上围墙的墙头,俯身查看,果见墙头转角处有个纤细的足印,显是女子所留。无忌好生讶异:“如此说来,适才所见的黑影,却是个女子了。武林之中,又有谁有这等高强的轻身功夫?灭绝师太已死,紫衫龙王远去异国。昆仑派的班淑娴未必有此功夫,芷若和赵姑娘更是不及,此外再不足论。”但这时深恐追不上谢逊,无暇多想,提气向西南方疾驰而去。2 ?* d& A2 l& w. X
沿着大路追出数里,来到一处岔道,在树根草丛中一寻,只见一块岩石后画着一个火焰记号,指向西南的小路。无忌大喜,心想义父行踪已明。立时便可相见。明教中各种联络指引的暗号,他曾听杨逍详细说过,又见这火焰记号虽是寥寥数划,但钩划苍劲,显是出于非常人的手笔,若非谢逊这等文武全才之士,明教中没几人能画得出来。 2 J9 h h% K" f9 D" b! M$ i7 L
, H2 |2 @, @; j2 M第九十一回 独闯丐帮* y: t, J: c& F2 o# t
此时张无忌更无怀疑,沿着小路追了下去,直追到沙河驿,天已黎明,在饭店中胡乱买些馒头面饼充饥,更向西行,到了棒子镇上。只见街角墙脚下绘着一个火焰记号,指向一所破破烂烂的祠堂。无忌大喜,心想义父定是藏身其间,走近一看,见匾额上写着“魏氏宗祠”四个大字。一走进门,只听得一阵呼吆喝六之声,大厅上围着一群泼皮和破落子弟,正自入局赌博,却是个赌场。; a; }: F8 j1 N, Y# K+ L! X
赌场庄头见张无忌衣饰华贵,只道是位大豪客来了,忙笑吟吟的迎将上来,说道:“公子爷快来掷两手,你手气好,杀他三个连庄。”转头向众赌客道:“快让位给公子爷,大伙儿端定银子输钱,可给公子爷双手捧回府去啊!”张无忌眉头一皱,见众赌客中并无江湖人物,提声叫道:“义父,义父,你老人家在这儿吗?”隔了一会,不听有人回答,他又问了几句。一个泼皮见他不来赌博,却来大呼小叫的扰局,当即应道:“乖孩儿,我老人家在这儿,你快快来掷骰子啊。”众泼皮一听,登时哄堂大笑。张无忌问那庄头道:“你可曾见一位黄头发、高身材的大爷进来,是一位双目失明的大爷?”那庄头见他不来聚赌,却是来寻人,心中登时淡了,笑道:“笑话奇谈,天下竟有瞎子来赌骰子的么?除非这瞎子活得不耐烦了。”张无忌追寻义父不见,心中已没好气,又听这庄头和那泼皮出言不逊,辱及义父,一怒之下,踏上一步,一手一个,将那庄头和泼皮抓了起来,双手轻轻一送,将二人掷上了屋顶。这二人虽未受伤,却已吓得杀猪似的大叫起来。无忌推开众人,拿起赌台上的两锭大银,说道:“大爷借去使使。”揣在怀内,大踏步走出祠堂。众泼皮惊得呆了,谁敢来追?
% f3 s* L; I4 f 他续向西行,不久却又见到了火焰记号。傍晚时分到了丰润,那是冀北的一座大城。无忌依着记号所指,寻到一处粉墙黑门之外。但见门上铜环擦得晶亮,墙内梅花半开,却是一家幽雅精洁的人家,他拿起门环,轻轻敲了三下。不久脚步细碎,黑门呀的一声开了,鼻中先闻到一阵浓香,只见应门的是个身穿粉红皮袄的小鬟,抿嘴一笑,说道:“公子爷这久不来啦,姐姐想得你好苦,快进来喝茶。”说着又是一笑,向他抛了个媚眼。7 F3 V! h; W+ z
张无忌犹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问道:“你怎么识得我?你姊姊是谁?”那小鬟笑道:“你是明知故问,还假惺惺作态呢,快来吧,别让我姊姊牵肚挂肠啦。”一伸手,已握住了无忌的右手,引着他向内走去。无忌心下大奇:“怎地她跟我一见如故?”转念一想:“啊,是了,想必芷若寄身此间,知我日内必定循着记号寻来,命这小鬟日夜应门。唉,多日不见,芷若原是牵肚挂肠,想得我苦。”他心中一阵温馨,便随着那小鬟,曲曲折折经过一条鹅卵石铺的小径,穿过一处院落,来到一间厢房之中。只听得檐间一只鹦哥尖起嗓子,叫道:“情哥哥来啦,姊姊,情哥哥来啦。”无忌脸上一红,心想:“连鹦哥儿也知道了。”
1 Y; I$ q/ G9 K* _0 d3 |& d ^) ^ 只见房中椅上都铺着锦垫,炭火熊熊,烘得一室皆春,小几上点着一炉香,旁边放着一张瑶琴。那小鬟转身出去,不久托着一只盘子进来,盘中六色果子细点,一壸清茶。那小鬟款款的斟了茶,递在无忌手中,却在休手腕上轻轻捏了一把。无忌眉头一皱,心想:“这丫头怎地如此轻狂?”碍着周芷若面子,却也不好说她,问道:“谢老爷子呢?周姑娘在那里?”那小鬟笑道:“你问谢老爷子干么?喝干醋么?我姊姊就来啦,瞧你这急色儿的模样,你啊,好没良心,到咱们这儿,心上却又牵挂着什么周姑娘、王姑娘的。”无忌一怔,道:“你满口胡言乱语,瞎扯些什么?”
4 [/ g* `, ^' B0 t) H$ } 那小鬟又是抿嘴一笑,转身出去。过了一会,只听得环佩丁冬,帷子掀开,那小鬟扶了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女子进来。只见她肤色白腻,眉毛弯弯,却也颇具姿色,右边嘴角上点着一粒风流痣,眼波盈盈,欲语先笑,体态婀娜,袅袅婷婷的迎了上来。无忌只觉浓香袭人,心下甚不自在,只听那女子道:“相公贵姓?今儿有闲来坐坐,小女子真是好大的面子。”一面说,左手便搭到了无忌的肩头。
+ U( j. p3 f7 C 无忌满脸通红,急忙避开,说道:“贱姓张。有一位谢老爷子和一位姓周的姑娘,可是在这儿么?”那女子笑道:“这儿是梨香院啊,你要找周纤纤,该上碧桃居去。你给那一个小妮子迷得失了魂。上梨香院来找周纤纤了?嘻嘻!”无忌一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此处竟是所妓院,身子一闪,便即出门。那小鬟追了出来,叫道:“公子爷,我家姐姐那一点儿比不上周纤纤了?你便一刻儿也坐不得。”无忌连连摇手,摸出一锭从赌场抢来的银子往地下一掷,飞步出门。
5 Q1 h) Z7 J' g$ b9 \# | 这么一闹,心神半晌不得宁定,眼见天色将黑,夜晚间只怕错过了路旁的火焰记号,便向一家客店借宿,用过晚饭后,躺在床上思潮起伏:“义父怎地又去赌场,又去妓院?他老人家此举,中间到底含着什么深意?”朦朦胧胧的和衣躺在床上,睡到中夜,突然间在睡梦中惊醒:“义父双目失明,怎能一路上清清楚楚的留下这许多记号?难道是芷若从旁指引?还是敌人故意假冒本教的记号,戏弄于我?甚至是引我入伏?哼,便是龙潭虎穴,好歹也要闯他一闯。”' N7 u& F {. ~) ~2 ?1 |! [! _
次晨起身,在丰润城外又找到了火焰记号,仍是指向西方。张无忌行到午后,到了玉田,只见那记号指向一家大户人家。这一家门外悬灯结彩,正做喜事,大门外贴着“之子于归”的红字,看来是人家嫁女,锣鼓吹打,贺客盈门,正是三朝回门。无忌这一次学了乖,不敢直入打听谢逊的下落,混在贺客群中一看,未见异状,便即出来找寻记号,果在一株大树旁又找到了火焰的记号。& s; f8 ?, l5 V, l5 M& Q
话休絮烦,那记号引着他自玉田而至三河,更折而向南,直至香河。此时无忌已然想到:“这多半是丐帮发见了我的踪迹,使个调虎离山之计,将我远远引开,以便自行干那阴毒的勾当。”他心中虽然焦急,却又不敢不顺着记号而行,只怕那记号确是谢逊和周芷若所留。倘若他们正受厉害敌人追击,一路奔逃,一路留下记号,只盼自己前去救援,自己若是自作聪明,迳返卢龙,义父和芷若竟尔因此遇难,那可如何是好。他心中打定了主意:“事已至此,我只有跟着这火焰记号,追他个水落石出。”他自香河而宝城,再向大白庄、潘庄,已是趋向东南,再到宁河,更向北行,经丰南、开平、雷庄果然引着他奔驰数日,兜了一个大圈子,重行回行卢龙。' W) N* ]& `7 O; u1 _1 h/ a
无忌一回卢龙,心下反而平静,暗想:“敌人若是引我千里万里的出去,直到广东、广西、贵州,那便如何?幸好是重回卢龙。今日不再暗访,却是明查,总要着落在这群恶丐身上,要他们交出义父和芷若出来。”当下在酒楼中饱餐了一顿,在故衣店买了一件白色长袍,借了朱笔,在白袍上画了一个极大的火焰,决意堂堂正正,以明教教主身份,硬闯丐帮总堂。% d( r; y0 a g9 R
他换上白袍,大踏步走到那财主巨宅门前,只见两扇巨大的朱门紧紧闭着,门上碗口大的铜钉闪闪发亮。无忌一掌推出,砰的一声,两扇大门飞了起来,直向院子中跌了进去,乒乒乓乓一阵响喨,两只大金鱼缸打得粉碎。
' s; S( j& y N% |. ~, O" l 这数日之中,张无忌既挂令义父和周芷若的安危,又是连遭戏弄,在冀北大绕圈子,这时回到丐帮总舵,决意大闹一场,一出胸中的怒气。他一掌劈破大门,大踏步走了进去,舌绽春雷,喝道:“丐帮众人听了,快叫史火龙出来见我。”7 a3 C( }& g+ H: u
院子中站着丐帮的十多名四袋弟子、五袋弟子,见两扇大门陡然飞起,已是大吃一惊,又见一个白衣少年闯进,登时有七八人同声呼喝,迎上拦住,纷纷叫道:“什么人大呼小叫,到这里撤野?”张无忌双臂一振,那七八名丐帮弟子犹如七八捆稻草一般,砰砰连声,直摔了出去,只撞得一排长窗,尽皆稀烂。无忌穿过大厅,砰的一掌,又撞飞了中门,见中厅上排着筵席,史火龙居中而坐。一干丐帮首领刚听得大门口喧哗之声,正派人出来查询。那知无忌来得好快,半路上迎住匆匆出来查问的七袋弟子,劈胸截住,便向史火龙掷了过去。
& \! E% h. V% _' Z# ` 那财主模样的主人坐在下首,一见那七袋弟子向席上飞来,伸出双臂,往那人身上抱去。这抱抱个正着,但觉这股劲力排山倒海般撞到,脚下急使“千斤坠”,要待稳住身形,终是这股撞来的力道太强,登登登连退七八步,背心靠在大柱之上,这才停住。这么一来,群丐无不骇然,要知那七袋弟子武功甚是不弱,却被来人要抓便抓,手到擒来。那财主武功高强,可是连接个人都接不住,简直是匪夷所思。' i$ Z: }: b$ z& b' F1 E1 S6 k
群丐固是惊诧,不料无忌更是惊喜交集,原来那圆桌左首,赫然是周芷若和宋青书二人并肩坐着。无忌一时摸不着头脑,呆呆望着周芷若,说不出话来。周芷若惊呼一声:“无忌哥哥!”站起身来,身子一晃,便委顿在地。无忌吃了一惊,抢上前去,俯身抱起。他身子尚未挺直,背上拍的一声,砰的一响,已被宋青书击了一掌,再被另外一名丐帮高手打了一拳。张无忌此时九阳神功早已运遍全身,这一掌一拳打在他背上,掌力拳力尽数卸去。他抱起周芷若,纵身跃回院子,问道:“我义父呢?”周芷若道:“我—我—”无忌道:“他老人家可好么?”周芷若道:“我被他们点中了穴道,半点功夫也没有了。”无忌只是关心谢逊,又问:“我义父呢?”周芷若道:“不知道啊,我被他们擒来此处,一直不知义父他老人家的下落。”无忌在她腰腿关节上推拿了几下,将她放在地下。那知周芷若被点中穴道的手法,似是丐帮特有的功夫,无忌这两下推拿竟不奏效。她双足着地,却无法站直,两膝一软,便即坐倒。
, p( y/ E* M9 Z: H. Y! B, d 群丐纷纷离座,走到阶前。史火龙抱拳道:“阁下便是明教张教主了?”张无忌心想他是一帮之主,倒是不可失了礼数,当下抱拳还礼,说道:“不敢。在下擅闯贵帮总舵,还乞史帮主恕过无礼之罪。”史火龙道:“张教主近年来名震江湖,在下仰慕得紧,今日得见尊驾身手,果然名下无虚,佩服佩服。”张无忌道:“在下来得鲁莽,倒让史帮主见笑了。我义父金毛狮王现居何处,请史帮主请他老人家出来相见。”1 S: d j, X( L* ~: w! ~
史火龙脸上一红,哈哈一笑,说道:“张教主年纪轻轻,说话却是如此阴损。咱们好意请谢狮王来敝处盘桓数日,那知狮王不告而别,还下重手伤了敝帮八名弟子,这笔帐不知如何算法?却要请张教主示下。”无忌一怔,心想:“那八名丐帮弟子,果是我义父用七伤拳所杀。看来他老人家确已不在此间,但到了何处呢?”便道:“这位周姑娘呢?她什么地方得罪了贵帮,却将她囚禁在此?”史火龙笑道:“人道明教张无忌武功虽强,却是个蛮不讲理的魔头——哈哈——”! T( R/ {1 h. g/ l
张无忌沉着脸道:“怎样?”史火龙道:“今日一见,果然是树的影儿,人的名儿,半点也不错。”张无忌道:“我怎样蛮不讲理了?”史火龙道:“这位周姑娘乃峨嵋派的掌门,她是名门正派的领袖人物,跟贵教旁门左道之士,有什么干系?这位宋青书兄弟,是武当派后起之秀。他和周姑娘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当真是门当户对,一对两好,二人携手路过此间,丐帮邀他二位作客,共饮一杯,何以明教教主来横加干预?真是好笑啊好笑!”群丐听帮主如此说,都随声附和,哈哈大笑起来。' s+ R2 `1 p0 m' Y; y! E
张无忌道:“若说周姑娘是你们客人,何以你们又点了她的穴道,使她无法站直?”史火龙一愕之间,一时为之语塞。陈友谅哈哈一笑,说道:“周姑娘一直好好的在此饮酒,谈笑自若,谁说是点了她的穴道?丐帮和峨嵋派渊源极深,世代交好。峨嵋派创派师祖郭女侠,是敝帮上代黄帮主的亲生女儿,敝帮上代耶律帮主,是郭女侠的亲姊夫。武林中若非乳臭小儿的无知之辈,这些史实总该知晓。咱们丐帮岂能得罪现任峨嵋派的掌门?张教主信口雌黄,怎不让天下英雄耻笑?”张无忌冷笑道:“如此说来,周姑娘是自己点了自己穴道?”陈友谅道:“那也未必,这儿人人亲眼目睹,张教主飞踪过来,强加非礼,一把将周姑娘抱了过去。周姑娘挣扎不服,尊驾自是顺手点了她的穴道。张教主,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好色之心,人皆有之,可是这般大庭广众之间,众目睽睽之下,张教主这等急色举动,不是太失自己身份了么?”8 b+ l, c$ h3 q' o0 J
张无忌口才本是远远不及陈友谅,被他这么反咬一口,急怒之下,更是难以分辩,只气得脸色铁青,喝道:“如此说来,你们定是不肯以在下义父的行踪相告了?”陈友谅道:“张教主,贵教光明使者杨逍,当年奸势峨嵋派纪晓芙女侠,引得天人共愤。你别恃武功高强,又来干这种卑鄙龌龊的勾当。在下是良言相劝,听不听由你。”张无忌对周芷若道:“芷若,你倒说一声,他们如何掳劫你来此处?”周芷若道:“我—我—我—”连说了三个“我”字,忽尔身子一斜,晕了过去。
' t! I2 a+ d I5 K 群丐纷纷鼓噪,叫道:“明教魔头杀了人啦!”“张无忌逼奸不遂,害死了峨嵋派的掌门!”“杀了淫贼张无忌,为天下除害。”无忌大怒,踏步而前,便向史火龙冲了过去,心想:“擒贼先擒王,只要抓住了史火龙,好歹着落在他身上,逼问出我义父的下落。”他向前只冲出两步,掌棒龙头和执法长老双双拦在他的身前。掌棒龙头一棒横扫,执法长老右手钢钩,左手铁拐,两个人三件兵刃,同时向无忌招呼了过来。
/ M( e; W% z: _( Z$ n 张无忌一声清啸,乾坤大挪移心法使出,叮当一声响,执法长老右手的钢钩格开了掌棒龙头的铁棒,左手单拐向他胁下砸了过去。旁边传功长老长剑递出,叫道:“这小子武功怪异,人人小心了。”刷刷刷三剑,吐势如虹,连指无忌胸口小腹三处要穴。张无忌见他招数凌厉,叫道:“好剑法。”侧身避开,左手食指点向他大腿“环跳穴”。传功长老长剑圈转,剑尖对准张无忌指尖,直戳了过去。这一下变招既快,剑尖所指,更是不差厘毫,单此一剑,已是武林中罕见的高招。张无忌心中暗赞:“丐帮名扬江湖,百年不衰,帮中卧虎藏龙,果是有杰出的人材。”那日在弥勒庙中,他曾见玄冥二老和丐帮高手交战,只是身藏柏树之中,不敢探首观看,所见不切,此刻亲自交手,才知传功、执法两位长老,足可列名当世一流高手而无愧色。掌棒龙头火候较浅,却也只见稍逊一筹而已。; O8 |) T$ d) C- v6 |
瞬息之间,丐帮三老已和张无忌拆了二十余招。陈友谅突然高声叫道:“摆杀狗阵!”群丐荷荷高呼,刀光似雪,二十一名丐帮高手,各执弯刀,将张无忌围在垓心。这二十一人或口唱莲花落,或呻吟呼痛,或高叫:“老爷、太太、施舍口饭!”或伸拳猛击自己胸口。张无忌先是一怔,但随即明白,这些古怪的举动,均是旨在扰乱敌人心神,只见群丐脚步错杂,然进退趋避,均是严谨有法。. g4 w# b9 e) r! C1 R4 Z2 ~ V
传功长老喝道:“且住!”向后退了两步,横剑当胸,执法长老和掌棒龙头也各跃开,那些排成“杀狗阵”的群丐,却仍是奔跃来去,丝毫不停。传功长老说道:“张教主,咱们以众欺寡,原是胜之不武,但丐帮中任何一人,均非张教主对手。除奸杀贼,可顾不得侠义道中单打独斗的规矩了。”张无忌微微一笑,道:“好说,好说。”传功长老又道:“咱们人人均有兵刃,张教主却是空手,丐帮所占便宜,未免太多。张教主要什么兵刃,尽管吩咐,咱们自当遵命奉上。”张无忌心想:“这位传功长老武功既高,人也仗义,与陈友谅这干人倒是颇有不同。”当下说道:“丐帮之中,并无在下合手的兵刃。跟各位玩玩,又何必抡刀动杖?在下要用兵刃,自己不会取么?”
6 \% e6 ` v8 o 他说到此处,身形一晃,已从杀狗阵中闪了出去,双手分在陈友谅与宋青书二人肩头一按,夹手夺了二人手中长剑,侧身斜退,又回入阵中。他一出一入,二十一名帮众竟未碰到他一片衣角。群丐正自骇然,只听张无忌朗声说道:“贵帮干惯了偷鸡摸狗的勾当,这『杀狗阵』的名,取得甚好。只是杀狗容易,要想降龙伏虎,此阵便不管用。”说着双剑一振,一股劲力传到剑身之上,但听得喇喀两响,双剑从中折断。掌棒龙头大呼:“大伙儿上啊。”张无忌一声清啸,向左一冲,身子却向右斜了出去,乾坤大挪移手法使将出来,但见白光连连闪动,噗噗之声不绝,杀狗阵群丐手中的弯刀,都被无忌夺下抛上,一柄柄都插在大厅中间的正梁之上。二十一柄弯刀整整齐齐的列成一排,每把刀都没入木中尺许。
( Z1 p& \ C/ b! x, X) t' G 猛听得陈友谅叫道:“张无忌,你还不住手?”无忌一回头,只见陈友谅手中另执柄长剑,剑尖指在周芷若的后心,这一来投鼠忌器,登时受了挟制。张无忌冷笑道:“百年来江湖上都说『明教、丐帮、少林派』,各教以明教居首,各帮推丐帮为尊,各位如此作为,也不怕辱没了洪七公老侠的威名?”传功长老怒道:“陈长老,你放开周姑娘,咱们再跟张教主决一死战。丐帮倾全帮之力,拾夺不下明教的孤身一人,咱们大伙儿还有脸面做人么?”陈友谅笑道:“大丈夫宁斗智,不斗力。张无忌,你还不束手待缚?”张无忌大笑道:“也罢!今日教张无忌见识了丐帮的威风。”突然间倒退两步,向后一个空心觔斗,凌空落下,双足骑在丐帮帮主史火龙的肩头。他右掌平放在史火龙的顶门,左手拿住了他后颈的经脉。. E+ z X# [# [
这一招圣火令上所载武功,竟是如此轻轻易易的得手,连无忌自己也是颇出意料之外。他原意是使一招怪招、出其不意的欺近史火龙,心中早已计算好三下极厉害的后着,要快如闪电的将史火龙擒拿过来,不让他有动念的时机,须知陈友谅心狠手辣,说不定真的会向周芷若猛下毒手,那知他心中想好的这三招乾坤大挪移厉害杀手,竟是一招也使不上,史火龙不经招架,便已被擒。无忌骑在史火龙肩头,犹如儿童与大人戏耍一般,形相甚是不雅,但既已制住对方顶门要穴,却也不愿纵身下地,以致另生波折。
6 j3 N( @) Y! l0 n0 a- c 群丐见帮主被擒,齐声惊呼。张无忌右手手掌平平按住史火龙顶门的“百会穴”上,那“百会穴”是足太阳经和督脉之交会,最是人身大穴,他掌力只须轻轻一吐,史火龙立时经脉震断而毙,无药可救。群丐虽然惊惶,却是谁也不敢动弹。一阵呼喝过后,大厅上突然间一片寂静,人人睁大双眼望着张无忌和史火龙,不知如何是好。- w- B1 G/ \ r5 m
正在此时忽听得屋顶上传下来轻轻数响琴箫和鸣之声,似是有数具瑶琴,数枝洞箫同时奏鸣。这乐声飘渺宛转,若有若无,但人人听得十分清楚,只是忽东忽西,不知是从屋顶的那一方传来。无忌大奇,心中连转几个念头,想不起这琴箫之声是何含意。忽听得陈友谅朗声说道:“何方高人驾临丐帮?若是明教的群魔,不妨就此现身,何必装神弄鬼?”瑶琴声铮铮铮连响三下,忽见四名白衣少女从东南檐上飘然落入庭中,每人手中都抱着一具瑶琴比寻常的七弦琴短了一半,窄了一半,但具体而微,也是七弦齐备。四名少女落下后分站庭中四方,跟着门外又走进四名黑衣少女,每人手中各执一枝黑色长箫,这箫却比常见的洞箫长了一半。这四名黑衣少女也是分站四角。四白四黑,交叉而立。张无忌于四象八卦的易理所知无多,但见这八个少女所占方位正八卦不像正八卦,倒八卦不像倒八卦,似乎站得完全错了,但八人齐错,中间隐隐又似有脉络可寻。* m* R. j! x. c8 T7 o) G8 o
八女站定方位,四具瑶琴上响起乐调,接着洞箫加入合奏,乐音极尽柔和幽雅。张无忌虽是不懂音乐,但觉这乐声温柔和平,虽处这般极紧张的局面,也愿多听一刻。悠扬的乐声之中,缓步走进一位身披淡黄轻纱的女子,左手携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女童。那女子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风姿绰约,容貌极美,只是脸色太过苍白,竟无半点血色。那女童却相貌丑陋,鼻孔朝天,一张阔口,露出两个大大的门牙,直有凶恶之态。她一手拉着那个美女,另一手却持一根青竹棒。. e% F: D( e7 m4 ?3 ~3 y& L1 ]8 y
群丐一见这两个女子进来,目光不约的集中在那根青竹棒上。张无忌见了这许多女子,自觉仍是骑在史火龙肩头,未免太过儿戏,但陈友谅的剑尖不离周芷若后心,自己又不能轻易放开史火龙。他见群丐人人目不转睛的瞪着那女童手中的竹棒,似乎天下之大,唯有这根竹棒才是第一要紧的物事,什么白衣少女、黑衣少女、黄衫美女,以及这个丑女童本人,谁都是对之视若无物。无忌暗暗诧异,打量这根竹棒时,只见那棒儿通体碧绿,精光溜滑,不知多少年来经过多少人的摩挲把弄,但除此之外,却也别无异处。/ u7 v, C$ x: L5 h: a1 `
那黄衫美女目光一转,犹似两道冷电,闪过了大厅上众人,最后这目光停留在张无忌脸上,冷冰冰的道:“张教主,你年纪也不少了,正经事不干,却在这儿胡闹。”这几句话中微含责备之意,但词语颇为亲切,犹似长姊教训幼弟一般。张无忌脸上一红,分辩道:“丐帮的陈长老以卑鄙手段,制住我的—我的同伴,我只好擒住他们帮主。”那美女微微一笑,道:“将人家帮主当马骑,不是太过份了一点吗?我从长安来,道上听人说明教教主是个小魔头,今日一见,唉,唉!”说着臻首轻摇,颇有不以为然的神色,史火龙突然叫起来,“张无忌你这小淫贼,快快下来!”想伸手去扳无忌的腿,可是苦于后颈经脉被拿,混身半点劲道也使不出来。; d' W2 R, B! S3 |" G) X! d5 q
无忌听他当着妇道人家的面,斥责自己为“小淫贼”,又羞又怒,左手一股内力从他后颈透了过去,史火龙全身酸麻难当,忍不住大声“啊哟,啊哟”的呻吟起来。; c2 T. [. A7 k1 U. B3 Z
群丐见张无忌如此无礼,而且自己帮主却又是如此孱弱,无不愤怒,均觉史火龙在敌人手下居然出声呻吟,实是大失英雄好汉的身份,别说他是江湖上第一大帮主,便是寻常一个丐帮弟子,也不该对敌人低头示弱。3 v$ a* h1 \ |! F
陈友谅道:“张无忌,你放开咱们史帮主,我便收剑如何?”他不等对方答应,当即还剑入鞘。他料得无忌不是言而无信之人,这一着必可收效,果然无忌说道:“甚好。”身形一晃,已站在周芷若身边,但是她双眉深锁,神情委顿,甫自昏晕中醒转,不由得甚是怜惜,扶起她身子,坐在庭中一张石鼓凳上。 x7 s9 n0 z3 r2 ] A) k' s2 t
陈友谅转向那黄衫美女,拱手说道:“芳驾惠临敝帮,不知有何教言?尊姓大名,可得见示否?”他见这黄衫女子年纪已然不小,但仍是穿着未嫁人的闺女衣饰,八女前导,气派非凡,心中苦苦思索,实想不起武林中有这么一号人物,而那丑陋女童手中所持的这根绿竹棒,宛如便是丐帮帮主的信物打狗棒,更不知何以会在她手中。1 C, _2 f% q/ c4 F3 [7 Z# ]: I
那黄衫美女冷冷的道:“混元霹雳手成昆在那里?请他出来相见。”张无忌听到“混元霹雳手成昆”七字,心下大奇,却见陈友谅脸上陡然变色。但他脸色迅即回复,淡淡的道:“混元霹雳手成昆?那是金毛狮王谢逊的师父啊。你问明教张教主才是。”黄衫美女冷笑道:“阁下是谁?”陈友谅道:“在下姓陈,草字友谅,乃丐帮的八袋长老。”黄衫美女嘴角向史火龙一撇,问道:“这家伙是谁?模样倒是雄纠纠的一副英雄气概,怎地如此脓包?给人略加整治,便即大呼小叫,没半点儿光棍。”群丐一听之下,都感脸上无光,心下暗自羞惭,有些人瞧向史火龙的眼色之中,已带着三分轻蔑,两分气恼。陈友谅道:“这位便是本帮史帮主。他老人家近来大病初愈,身子不适。你远来是客,咱们让你三分。若再胡言乱道,得罪莫怪。”说到最后两句,已是声色俱厉。' t4 h% h7 B8 z# [7 e8 J
那黄衫美女神色漠然,向站在巽位上的黑衣少女道:“小翠,先将那封信还了给他。”那黑衣少女小翠应道:“是!”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托在手中。无忌目光敏锐,一瞥之下,已见封板上写着:“面陈韩大爷山童亲启。”,另一行写着四个小字:“丐帮史缄。”掌棒龙头一见那信,登时满脸紫胀,骂道:“小贱婢,原来途中一再戏弄老子的偷信贼,便是你这死丫头。”一横手中铁棒,便要扑上前去厮拚。小翠格格一笑,说道:“我丫头是丫头,可是没死。这么大的人,连封信也看不住,不害羞。”说着纤手一扬,那封信平平稳稳的向掌棒龙头飞来。他二人相隔三丈有余,一封信飘扬扬的绝无重量,那黑衣少女居然以内力稳稳送至,内功造诣,实是不弱。掌棒龙头伸手去抓,但说也奇怪,那信距他尚有三尺,突然间一拐弯,转向左首,噗的一声,掉在地下,掌棒龙头这一抓竟是抓了个空。他一愕之下,正要俯身去拾。张无忌衣袖一卷,送出一股劲风,将那信卷了起来,左手乾坤大挪移神功运出,拨动风势,已将那信取在手中。旁人不明其理,还道他竟有空中取物的法术,尽皆骇然失色。
, {- O7 Y, m, r, ~6 [! d( l 张无忌那晚曾见史火龙命掌棒龙头送信去给韩山童,以韩林儿为要挟,胁他归降丐帮,此时听了小翠和掌棒龙头的对答,已是恍然,知道必是那白衣黑衣少女途中戏耍掌棒龙头,盗了他的书信,以致他迫得重返卢龙。但掌棒龙头武功精强,听他言中之意,竟是直至此时,方知戏耍他的人是谁,那么这些黑白少女不是有过人的机智,便是身具极高的武功,更可能是那黄衫美女暗中主持,将一位丐帮高手耍得团团乱转。无忌想到此处,不禁对那黄衫女子好生感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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