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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天屠龙记(旧版)
( G6 h. x6 D' W+ R第七十六回 以德报怨
8 J7 v% l" Q. X$ k5 k% C 张无忌一怔之间,尚未答应,赵明已是一笑嫣然,退入了万法寺的后殿,只听得苦头陀在塔顶大声叫道:“周姑娘,快跳下,火烧眉毛啦,你再不跳,难道想做焦炭美人么?”周芷若道:“我陪着师父!”灭绝师太和鹤笔翁斗得正酣,她功力尚未全复,但此时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掌法中只攻不守。鹤笔翁却一来挂念着师兄,心有二用,二来适才中了麻药之后,手脚究也不十分灵便,是以两人竟斗了个不分上下。灭绝师太听到徒儿的说话,叫道:“芷若,你快跳下去,别来管我!这贼老儿辱我太甚,岂能容他活命?”鹤笔翁心中暗暗叫苦:“这老尼全是拚命的打法,我救师兄要紧,难道跟她在这火窟中同归于尽不成?”当下大声说道:“灭绝师太,这话是苦头陀说的,跟我可不相干。”灭绝师太撤掌回身,问苦头陀道:“兀那头陀,这等疯话可是你说的?”苦头陀嘻皮笑脸的道:“什么疯话?”) n% E/ j4 a2 q2 Z
这一句话,明摆着要灭绝师太亲口重复一遍:“他说我是你的老情人,周芷若是我跟你生的私生女儿。”这两句,她如何能说得出口。但就是苦头陀这句话,灭绝师太已知鹤笔翁之言不假,只气得全身发颤。
$ l: v! a8 A& J, p 鹤笔翁见灭绝师太背向自己,突然一阵黑烟卷到,正是偷袭的良机,烟雾之中,噗的一掌,击向灭绝师太的背心。周芷若和苦头陀看得分明,齐声叫道:“师父小心!”“老尼小心!”但灭绝师太回掌反击,已挡不了鹤笔翁的阴阳双掌,左掌和他的左掌相抵,鹤笔翁的右手所发的玄冥神掌,终于击在他的背心。那玄冥神掌何等厉害,当年在武当山上,甚至和张三丰都对得一掌,此刻一掌击在灭绝师太的背心,灭绝师太身子一晃,险险摔倒。周芷若大惊,抢上扶住了师父。苦头陀却心中大怒,喝道:“阴毒卑鄙的小人,留你作甚?”提起裹着鹿杖客和韩姬的被窝卷儿,抛了下来。鹤笔翁为人虽然狠毒,却是同门情深,危急之际不及细想,扑出来便想抓住鹿杖客。但那被窝卷儿离塔太远,鹤笔翁只抓到被窝一角,却跟着一起摔将下来。$ D5 I( o6 G, v4 v8 h, M2 M
张无忌站在塔下,烟雾弥漫之中,瞧不清塔上这几人的纠葛,眼见一大捆物事和一个人摔下,那捆事物不知是什么东西,隐约间只看到其中包得有人,但那人却看清楚是鹤笔翁。他生性仁善,明知鹤笔翁曾累得自己不知吃过多少苦头,甚至自己父母之死,也和他有莫大关连,可是终究不忍袖手不顾,任由他跌得粉身碎骨,立即纵身上前,双掌分别拍出,将那被窝和鹤笔翁分向左右,击出三丈。
, \/ n% ]% s9 k ~1 \, M 鹤笔翁一个回旋,已然站定,心中暗叫一声:“好险!”他万没想到张无忌以德报怨,竟会救了自己一命,转身去看师兄时,却又吃了一惊。原来张无忌双掌齐使乾坤大挪移之去,同时化解两边自上向下急坠的来势,究属不易,何况那被窝中裹着鹿杖客和韩姬两人,下坠之力更强,他一掌拍出,无法再顾得那被窝卷摔向何处。岂知这一拍之下,被窝散开,滚出两个赤裸裸的人来,正好摔入火堆之中。鹿杖客穴道未解,动弹不得,须发登时着火。鹤笔翁大叫:“师哥!”抢入火堆之中,抱起了鹿杖客。他跃出火堆,立足未定,俞莲舟叫道:“吃我一掌!”一掌击向他肩头。鹤笔翁不敢抵敌,沉肩相避,岂知俞莲舟这一掌,虽然似已用老,他肩头下沉,俞莲舟这一掌仍能跟着下击,拍的一声,只痛得他额头冷汗直冒,此刻救师兄要紧,一咬牙,抱着鹿杖客身子,飞身跃出了高墙。
1 q& q9 P2 S! G `" [$ @2 Z 便在此时,塔中又是一根燃烧着的大木柱倒将下来,压着韩姬的尸身,片刻间全身是火。只听得塔下众人齐声大叫:“快跳下来,快跳下来!”$ v, t3 a* c2 c4 o
苦头陀在塔顶东窜西跃,躲避火势。那宝塔梁柱烧毁后,砖石纷纷跌落,塔顶已微微晃动,随时都能塌将下来。灭绝师太厉声道:“芷若,你跳下去!”周芷若道:“师父,你先跳了,我再跳!”灭绝师太突然纵身而起,一掌向苦头陀的左肩劈下,喝道:“魔教的贼子,实是容你不得!”苦头陀在塔顶再也不能逗留,一声长笑,纵身跃下。张无忌一掌击出,将他轻轻送开,赞道:“范右使,大功告成,当真难能!”苦头陀站定脚步,说道:“若非教主神功盖世,大伙儿人人成了高塔上的烤猪。范遥行事不当,何功之有?”
8 u! i- h$ g) } 灭绝师太见苦头陀跃下,长叹一声,伸臂抱住了周芷若,踊身往塔下一跳,待离地面约有丈许,双臂一推一托,反将周芷若托高了数尺,然后落下。这么一来,周芷若变成只是从丈许高的空中落下,丝毫无碍,灭绝师太的下坠之势却反而加强。张无忌抢步上前,运起乾坤大挪移神功,往她腰后拍去。岂知灭绝师太一来死志已决,二来决不肯受明教半分恩怨,见张无忌手掌拍到,拚起全身残余的力气,反手一掌击出。双掌相交,砰的一声大响,无忌那挪乾坤的掌力被她这一掌转移了方向,但听得喀喇一响,灭绝师太重重摔在地下,登时脊骨断成数截,无忌却也被她挟着下坠之势的这一掌打得胸口血气翻涌,连连退了几步,心下大惑不解,灭绝师太这一掌,明明便是自杀。/ c$ Y: q2 G9 g4 v( N4 O- c
周芷若扑到师父身上,哭叫:“师父,师父!”其余峨嵋派的众男女弟子,一齐围在师父身旁,乱成一团。灭绝师太道:“芷若,从今日起,你便是本派掌门,我要你做的事,你都不会违背么?”周芷若哭道:“是,师父,弟子不敢忘记。”灭绝师太微微一笑,道:“如此,我死也瞑目——”这时只见张无忌走上前来,伸手要搭他脉博,看看是否尚有挽救之方,灭绝师太右手蓦地里一翻,紧紧抓住张无忌的手腕,厉声道:“魔教的淫徒,你若是玷污了我爱徒的清白,我做鬼也不饶过——”最后一个“你”字没说出口,已然气绝身亡,但手指竟是丝毫不松,五根指甲,将无忌手腕上的血也掏了出来。
2 m5 J1 d, V, q0 q 苦头陀叫道:“大伙儿一齐跟我来,到西门外会齐。若再耽搁,奸王可要派大队人马来啦。”张无忌抱起灭绝师太的尸身,低声道:“咱们走吧!”周芷若将师父的手指轻轻扳离无忌的手腕,接过尸身,向无忌一眼也不瞧,便向寺外走去。这时昆仑、崆峒、华山诸派高手早已蜂涌而出,只有少林派空闻、空智两位神僧不失前辈风范,过来合什向张无忌道谢,和宋远桥、俞莲舟等相互谦让一番,这才先后出门。* C5 c% i' [! X5 H! M2 k2 f R
张无忌以乾坤大挪移神功,相援六派高手下塔,内力几已耗尽,最后和灭绝师太所对那一掌,更是大伤元气。莫声谷将他一把抱起,负在背后,无忌默运九阳神功,内力这才渐渐增强。其时天已黎明,群雄来到西门,驱散把守城门的官兵,出城数里,杨逍已率领骡马大车来接,向众人贺喜道旁。空闻大师道:“今番若不是明教张教主和各位相救,我中原六大派气运难言。大恩不言谢,为今之计,咱们该当如何,便请张教主示下。”张无忌道:“在下识浅,有什么主意,还是请少林方丈发号施令。”空闻大师坚执不肯。张松溪道:“此处离城不远,咱们今日在鞑子的京城中闹了这样一个天翻地覆,那奸王岂能罢休?待得王府中火势救灭,定必派遣兵马来追。咱们还是先离此处,再定行止。”何太冲道:“奸王派人来追,那是最好不过,咱便杀他一个落花流水,出出这几日胸中的乌气。”张松溪道:“大伙儿功力未曾全复,要杀鞑子也不忙在一时,还是先避一避的为是。”
$ r6 @ K: n, I$ W* C& Z 空闻大师道:“张四侠说的是,今日便是杀得多少鞑子,大伙儿也必伤折不小,咱们还是暂且退避。”少林掌门人说出来的话究竟声势又是不同,旁人再无异议。空闻大师又问:“张四侠,依你高见,咱们该向何处暂避?”张松溪道:“鞑子料得咱们不是向南,便向东南,咱们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迳向蒙古,诸位以为如何?”众人都是一怔,心想蒙古是鞑子的根本之地,如何反而深入敌境。杨逍却拍手说道:“张四侠的见地高极。蒙古地广人稀,莽莽荒漠之中,随便找一处荒山,尽可躲得一时,鞑子定道咱们回归中原,万万想不到咱们竟会前往蒙古。”众越想越觉张松溪此计大妙,当下拨转马匹,迳向北行。
$ ^+ A z5 ~" S 行出五十余里,群侠在一处山谷中打尖休息。杨逍早已购齐各物,干粮酒肉,无一缺或。众人谈起脱困的经过,都说全仗张无忌和范遥两人相救。这边厢周芷若和峨嵋派众人在地下掘了一坑,埋葬灭绝师太。空闻、空智、宋远桥、张无忌等一一过去行礼致祭。灭绝师太一代大侠,虽然性情怪僻,但平素行侠仗义,正气凛然,武林中人所共敬。峨嵋派弟子放声大哭,余人也各凄然。
. W& j& u+ Z1 c2 W p 空闻大师朗声说道:“人死不能复生,峨嵋诸侠只须继承师太遗志,师太虽死犹生。这一次奸人下毒,谁都吃了大亏,本派空性师弟也为鞑子所害,此仇是非报不可,如何报仇,却须从长计议。”空智大师道:“中原六大派原先与明教为敌,但张教主以德报怨,反而出手相救,双方仇嫌,自是一笔勾销。今日乘大伙儿都在间,老衲举明教张教主为中原武林盟主,此后只须张教主号令到处,中原各门各派一齐凛遵,同心协力,驱除胡虏。”他说一句,群豪便喝一声采,待他说完,众人更是欢声雷动,只有周芷若默默无言,心中翻来覆去,尽想着师父嘱咐自己的事。6 ~' E1 Z& N% s1 {
张无忌连连摇手,请道:“各位且慢,此事万万使不得。武林各派,向以少林为尊。说到德高望重,则要算我太师父张真人。武当诸侠都是我的师伯师叔,小子何敢僭越?”宋远桥道:“无忌,大伙儿推你为武林盟主,固然有一半是为了今日感你相救之德,可是众人也是为天下苍生请命。只盼各门各派从此齐心,再不自相残杀,一致对付胡虏。中原武林中,若无一位发号施令的总盟主,只怕驱除鞑子的大业,着实不易成功呢。”张松溪也道:“少林派两位神僧的推举之意,极是诚恳。你太师父这么高的年纪,难道还能请他老人家担当这等剧繁重任?”众人一再相劝,张无忌心下惴惴不安,无论如何不肯答应,说道:“小子年轻识浅,若说稍有所长,也不过武功上略略有些成就。天下武林盟主一席,责任非轻,只有少林方丈神僧,或是宋大师伯,那才合适。”杨逍道:“教主,时机一失,不可再来。难得今日群雄聚会,大众归心。这武林盟主你若不当,别无群雄齐心归服之人,大伙儿一旦散向三岳五岳,再要聚集,那可难了。当日你在光明顶上,嘱咐咱们要和六大派化解仇怨,齐心合力,难道你便忘了。”7 u3 J: E& r3 `: M
张无忌凛然心惊,默默无言。范遥大声道:“教主,做这武林盟主可不是做皇帝,大伙儿不是要你作威作福,乃是要你任天下之大劳,负天下之大怨。你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这等天下的大劳大怨,你竟推三阻四的不肯担当么?范遥当你是英雄,甘心追随于你,事到临头,你竟畏首畏尾么?”张无忌向他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说道:“范右使责备得是,无忌谨受教益。男儿生于天地之间,原当不避艰危。”他抱拳向群侠说道:“诸位推爱,小子不敢再辞,但愿大业克成,不负平生之志。”
& n, c5 a; J5 B0 s 群雄听张无忌这么一说,登时欢声雷动。杨逍取过一皮袋酒来,刺破手指,将向滴在酒里,各人依次滴过,再每人喝了一口血酒,立誓自今而后,同心同德,以驱除胡虏、还我大汉山河为志。张无忌又是兴奋,又是惶恐,但想到范遥那几句话,为武林盟主者,当任天下之大劳,负天下之大怨,唯有鞠躬尽瘁,以报托付之重而已,至于成与不成,谁也不能逆料。他想到此处,心下反而坦然。这几个月来,他经历了不少风浪,增长了不少见识,此时出任武林盟主,反比当初接任明教教主之时,内心要镇定得多。同时对驱除鞑子一事,认为义所当为,不似于明教的正邪善恶,心中有许多不安之情,犹豫之意。
& s& M1 Y, N; Q( H0 |9 c3 T3 @- m& R 待各人歃血为盟已毕,张无忌道:“方今天下纷扰,我明教教众已分处四方,机缘一到,立即举义抗元。盼各派尊长知照本门本派的弟子,就近投效义军,不得争权夺利,自相吞并。一切是非争执,只可向本派掌门投告,由本人会同各派掌门长老,秉公评断。”众人齐声答应,说道:“原该如此。”张无忌道:“此间大事已了,我有些私人俗务,尚须回大都一转,谨与各位作别。今后数年之间,当与各位并肩驰驱疆场,与鞑子决一死战。”群豪呼声震天,山谷鸣响,一齐送到谷口。杨逍道:“教主,你是天下英雄之望,一切多多保重。”无忌道:“兄弟理会得。”马鞭一响,胯下坐骑向南驰去。
/ ? c. `9 `: T0 R 将近大都之时,无忌心想昨晚万法寺中这一战,汝阳王手下的许多武士已识得自己面目,倘若撞上了,只怕诸多不便,于是到一家农家去买了一套庄稼汉子的旧衣服换了,头上戴个斗笠,用煤灰泥巴将手脸涂得黑黑地,这才进城。. b* x# z+ ^2 o9 q7 T! ^2 w
他回到西城的客店外,四下一打量,前后左右,并无异状,当即闪身入内,进了自己的住房。小昭正坐在窗边,手中做着针线,见他进房,一怔之下,这才认得了他出来,满脸欢容,如春花之初绽,笑道:“公子爷,我还道是那一个庄稼汉闯错了屋子呢,真没想到是你。”无忌笑道:“你在做什么?一个儿闷不闷?”小昭脸上一红,将手中缝着的衣衫藏到了背后,忸怩道:“我胡乱做些活计。”忙将衣衫藏在枕头底下,斟茶给无忌喝,笑道:“你洗不洗脸?”无忌道:“不洗了。”拿着茶杯,心下沉吟:“赵姑娘要我陪她去借屠龙刀。一来大丈夫千金一诺,不能失信于人。二来我本要去接应义父他老人家回归中土。义父本来担心中原仇家太多,他眼盲之后,应付不了。此时武林群豪同心对抗胡虏,私人的仇怨,什么都该化解了。只须我陪他老人家在一起,谅旁人也不能动他一根毫毛。大海中风涛险恶,小昭这孩子是不能一齐去的。嗯,有了,我要赵姑娘安顿她在王府之中,那倒比别的处所平安得多。”
9 D$ o5 ^) Z; E% B: N6 \ 小昭见他忽然微笑,问道:“公子,你在想什么?”无忌道:“我要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带着你很是不便。我想到了一处所在,可以送你去寄居。”小昭脸上突然变色,道:“公子爷,你到什么地方去,我跟你到什么地方,小昭要天天这样服侍你,不愿到陌生的所在去寄居。”无忌劝道:“我是为你好。我要去的地方很远,很是危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回来。”小昭道:“公子爷,在光明顶上那个山洞之中,小昭已打定了主意,不论你到那里,我都跟你到那里。除非你把我杀了,才能撇下我。你是不是见了我讨厌,不愿意我陪着你么?”无忌道:“不,不!你知道我是很喜欢你的,我不愿意你去冒无谓的危险。我一回来,立刻就会找你。”小昭摇头道:“你撇不下我的。只要在你身边,什么危险我都不在乎。公子爷,你带我去吧!”, b, L5 w0 j% d
张无忌握着小昭的手,道:“小昭,我也不须瞒你,我是答应了赵姑娘,要陪她往海外一行。大海之中,波涛连天,我是不得不去,但你去冒此奇险,殊是无益。”小昭胀红了脸,道:“你陪赵姑娘一起去我更加要跟着你。”说了这两句话,急得双眼中已是泪水盈盈。无忌道:“为什么更加要跟着我?”小昭道:“那赵姑娘心地歹毒,谁也料不得她会对你怎样。我跟着你,也好照着你些儿。”无忌心中一动:“莫非这小姑娘对我暗中已生情意?”听她这辞中忱忱之诚,心下不禁感激,笑道:“好,我带便带了你去,大海中晕起船来,可不许叫苦。”小昭大喜,连连答应,道:“我若是惹得你麻烦了,你把我抛下大海去喂鱼吧!”无忌笑道:“我怎么舍得?”
2 ^6 O. s6 m" p* K+ U/ d2 V* C 他二人虽然相处日久,有时旅途之际客舍不便,便同卧一室,但小昭自居婢仆,无忌又是性格端方之人,从来不说戏谑调笑的言语。这时无忌冲口而出说了一句“我怎么舍得”,自知失言,不由得脸上一红,转过了头望着窗外。小昭却叹了口,自去坐在一边。无忌道:“你为什么叹气?”小昭道:“你真正舍不得的人多着呢,峨嵋派的周姑娘,汝阳王府的郡主姑娘,将来不知道还有多少,你心中那会挂念着我这个小丫头。”无忌走到她的面前,说道:“小昭,你一直待我很好,难道我不知道么?难道我是个忘恩负义、不知好歹的人吗?”他说着这两句话时,声音极是诚恳。小昭大是害羞,又是喜欢,低下了头道:“我又没要你对我怎样,只须你许我永远服侍你,做你的小丫头,我就心满意足了。你一晚没睡,一定倦了,快上床休息一会吧。”说着掀开被窝,服侍无忌安睡,自去坐在窗下,拈着针线缝衣。无忌听着她手上的铁炼偶而发出轻微的铮铮之声,只觉心中十分的平挣满足,过不多时,便合上眼睡着了。* u& C% N- F1 @8 c9 |% y3 B. |
这睡直到傍晚始醒,无忌吃了碗面,道:“小昭,我带你去见赵姑娘,借她的倚天剑斩断你手脚上的铐镣。”两人走到街上,但见蒙古兵卒骑了马来回奔驰,戒备甚严,想是昨晚汝阳王府失火、万法寺大乱之故。无忌和小昭一听到马蹄声音,便缩身在屋角后面,不让逻兵见到,不多时便到了那家小酒店中。无忌带着小昭推门入内,只见赵明已坐在昨晚饮酒的座头上,笑哈哈的站了起来,说道:“张公子真乃信人。”无忌见她神色如常,丝毫不以昨晚之事为忤,暗想:“这位姑娘城府真深,按理说我派人杀了她父亲的爱姬,将她费尽心血捉来的六派高手一齐放了,她必定恼怒异常,不料她一如平时,且看她待会如何发作。”只见桌上已摆设了两副杯筷,无忌欠一欠身,便即就坐,小昭远远站着伺候。0 ~: L, J+ M, ]/ R
无忌抱拳说道:“赵姑娘,昨晚之事,在下诸多得罪,还祈见谅。”赵明笑道:“爹爹那韩姬妖妖娆娆的,我见了就讨厌,多谢你叫人杀了她,我妈妈尽夸赞你聪明呢。”张无忌一怔,说不出话来。赵明又道:“那些人你救了去也好,反正他们不肯归降,我留着也是无用。你救了他们,大家一定感激你得紧,当今中原武林,声望之隆,自是无人再及得上你了。张公子,我敬你一杯!”说着笑盈盈的举起酒杯。' i7 g: t6 k) z+ b
便在此时,门口人影一晃,走进一个人来,却是苦头陀。他先向张无忌行了一礼,再恭恭敬敬的向赵明拜了下去,说道:“郡主,苦头陀前来向你告辞。”赵明并不还礼,冷冷的道:“苦大师,你瞒得我好苦。你郡主这个觔斗栽得可不小啊。”苦头陀站起身来,昂然说道:“苦头陀姓范名遥,乃是明教光明右使。朝廷与明教为敌,本人混入汝阳王府,自是有所而来,多承郡主礼敬有加,今日特来作别。”$ H5 f/ q4 U2 {6 Z
赵明仍是冷冷的道:“你要去便去,又何必如此多礼?”苦头陀道:“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自今而后,在下即与郡主为敌,倘若不明白相告,有负郡主平日相待之意。”赵明向无忌看了一眼,道:“你到底有什么本事,能使手下个个对你这般死心塌地?”无忌道:“咱们是为国为民、为仁侠、为义气,范右使和我素不相识,可是一见如故,肝胆相照,只是不枉了兄弟间这个“义”字。”苦头陀哈哈大笑,道:“教主这几句言语,正说出了属下的心事。教主,你多多保重,这位郡主娘娘心狠手辣,大非寻常,你千万提防了。”无忌道:“是,我自是不敢大意。”赵明笑道:“多谢苦大师称赞。”$ |: V( u, A" _8 y b
苦头陀转身出店,经过小昭身边时,突然一怔,脸上神色惊愕异常,似乎突然见到什么可怕之极的鬼魅一般,失声叫道:“你—你—”小昭奇道:“怎么啦?”苦头陀向她呆望了半晌,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我看错人了。”推门走了出去,一面口中喃喃的道:“真像,真像。”赵明与无忌对望一眼,都不知他说小昭像谁。忽听得远处传来几下忽哨之声,三长两短,声音极是尖锐。张无忌一怔,记得这是峨嵋派招聚同门的讯号,当日在西域遇到灭绝师太等一干人时,曾数次听到她们以此讯号相互联络,抵御明教教众的来攻,心下甚奇:“怎地峨嵋派又回到了大都?莫非又遇上了什么敌人么?”忽听赵明道:“那是峨嵋派门下,似乎遇到了什么急事,咱们去瞧瞧,好不好?”无忌奇道:“你怎么知道?”赵明笑道:“我在西域率人跟了她们四日四夜,俟机拿人,怎么会不知道。”无忌道:“好,咱们便去瞧瞧。赵姑娘,我先求你一件事,要借你的倚天剑一用。”赵明笑道:“你未借屠龙刀,先向我借倚天剑,算盘倒是精明。”解下腰间系着的宝剑,递了过去。
G9 W* f3 m7 r# C) s 无忌拿在手里,拔剑出鞘,道:“小昭,你过来。”小昭走到他的身前,无忌挥动长剑,嗤嗤嗤几下轻响,小昭手上脚上的铐炼一齐削断,呛啷啷的跌在地下。小昭拜道:“多谢公子、多谢郡主。”无忌还剑入鞘,交给赵明,只听得峨嵋派的哨声更是凄厉,直往东北方去,便道:“咱行去吧。”赵明摸出一小绽黄金,抛在桌上,闪身便出店门。无忌生怕小昭轻功太浅,跟随不上,右手拉住她手,左手托在她腰间,不即不离的跟在赵明身后。只奔出十余丈,便觉小昭的身子轻飘飘的,始终不见落后。虽然无忌此刻并未施展极上乘的轻功,但脚下已是极快,小昭居然能够跟上,那么她武功显然不弱。转眼之间,赵明已越过几条僻静小路,来到一堵半塌的围墙之外。无忌听到墙内隐隐有女子争执的声音,知道峨嵋派便在其内,拉着小昭的手,越墙而入,黑暗中落地无声。围墙内遍地长草,原来是个废园。赵明跟着进来,三个人便伏在长草之中。
A4 Z6 O. i/ _& O$ l' x% g 废园的北隅有个破败的凉亭,亭中影影绰绰,聚会着十来个人,只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你是本门最年轻的弟子,论资望,说武功,那一门都轮不到你来做本派的掌门——”无忌一听这声音好熟,却是丁敏君的话声,当下蛇行鼠伏,从长草中低身而前,走到离凉亭数丈之处,这才停住。此时星光黯淡,瞧出来蒙胧一片,但无忌眼光锐敏,已隐约看清楚亭中有男有女,都是峨嵋派的弟子,除丁敏君外,其余灭绝师太座下的大弟子均在其中,左首一人身形修长,青衫曳地,正是周芷若。只听丁敏君的话声极是严峻,不住口的道:“你说,你说——”5 k6 \# \) |% m d
只听周芷若缓缓的道:“丁师姊说的是,小妹是本门最年轻的弟子,不论资历、武功、才干、品德,那一项都够不上做本派的掌门。先师命小妹当此大任,小妹原曾一再苦苦推辞,但先师厉言重责,要小妹发下毒誓,不得有负先师的嘱咐。”只听一个作尼姑装束的女子道:“先师西去之时,确有遗言要周师姊继任本派掌门,这几句话咱们人人听到,不但是本派同门,便是少林、武当、昆仑、崆峒诸派英侠,也均可作证。”又有一个中年汉子道:“先师英明果决,既要用师妹继任掌门,必有深意。咱们同受先师栽培的大恩,自当遵奉先师遗志,同心辅佐周师妹,以光本派武德。”) H5 ~3 O$ \! ]6 }) l
丁敏君冷笑道:“冯师哥说先师必有深意,这『必有深意』四个字,果然是说得好。咱们在高塔之上、高塔之下,不是亲耳听到苦头陀和鹤笔翁大声叫嚷么?周师妹父母是谁,先师为何对她另眼相看,这还不明白不过么?”苦头陀昨日对鹿杖客说,灭绝师太是他的老情人,周芷若是他二人的私生女儿,只不过是他邪魔外道的古怪脾气一时发作,随口开句玩笑,但鹤笔翁这一公然叫嚷出来,旁人听在耳里,虽然未必相信,总不免有几分疑心,何况这等男女之私人们总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而灭绝师太对周芷若如此另眼相自,旁人均是不明所以,“私生女儿”这四个字,正是最好的解释。各人听了丁敏君这几句话,一齐默然不语。
* I- r: \. D! O) ~5 w1 O 周芷若颤声道:“丁师姊,你若是不服小妹接任掌门,尽可明白言讲。你胡言乱语,败坏先师毕生清誉,该当何罪?小妹先父姓周,名讳上子下旺,先母薛氏。小妹蒙武当派张真人之荐,引入先师门下,在此之前,从未见过先师一面。你受先师大恩,今日先师尸骨未寒,便来说这等言语,这——这——”说到这里,声音已是哽,眼珠滚滚而下,再也说不下去了。丁敏君冷笑道:“你想在本派掌门,尚未得同门公认,自己身份未明,便想作威作福,分派我的不是,什么败坏先师清誉,什么该当何罪,你想来治我的罪,是不是?我倒要请问:你既受先师之嘱,继承掌门,便该即日回归峨嵋,掌管门户,何以突然不声不响又回大都?先师逝世,本派事务千头万绪,在在均要掌门人分理,你孤身一人回到大都,却是为何?”# b% h3 @0 Q* [2 B. \2 L1 s
周芷若道:“先师有一副极重的担子,交在小妹身上,要小妹务必办到,是以小妹非回大都不可。”丁敏君道:“那是什么事?此处除了本派同门,并无外人,你尽可明白言讲。”周芷若道:“这是本派最大的机密,除了本派掌门人之外,不得说与旁人得知。”丁敏君冷笑道:“哼,哼!你什么都往『掌门人』三个字上一推,须骗我不倒。我来问你:本派和魔教仇深似海,本派同门,不少丧于魔教之手,魔教教众死于先师倚天剑下的,更是不计其数。先师所以逝世,便因不肯受那魔教教主一托之故。然则先师尸骨未寒,何以你便悄悄的来寻魔教姓张的小淫贼、那个当教主的大魔头?”
$ [5 G' T* F' ^$ }3 Z3 J 张无忌躲在长草之中,听到最后这几句话,身子不禁一震,便在此时,只觉一根柔腻的手指伸到自己左颊之上,轻轻括了两下,正是身旁的赵明,用手指替他括羞。无忌满脸通红,心想:“难道周姑娘真的来找我么?”只听周芷若嗫嗫嚅嚅的道:“你——你又胡说八道了——”丁敏君十分得意,大声道:“到这时候你还想抵赖?你叫大伙儿先回峨嵋,咱们问你回大都有什么事,你偏又吞吞吐吐的不肯说。众同门情知不对,这才摄在你的后面。你向你父亲苦头陀探问小淫贼的所在,当咱们不知道么?你去客店找那小淫贼,当咱们不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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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回 捷立不屈* D4 P- i& Y' m+ J z Y n
她左一句“小淫贼”,右一句“小淫贼”,张无忌脾气再好,却也不禁着恼,突觉头颈中有人呵了一口气,不问可知,那是赵明又在取笑了。只听丁敏君又道:“你爱找谁说话,爱跟谁相好,旁人原是管不着。但姓张的小淫贼是本派的生死对头,昨晚众人推他为武林盟主,你既算是本派掌门,何以不出言反对?就算彼众我寡,反对不了,至少也得声明一句,我峨嵋派不服,不当他是武林盟主,却为何你一言不发,一般的歃血为盟,我瞧你啊,正是打从心中欢喜出来呢。那日在光明顶上,先师叫你刺他一剑,他居然不闪不避,对你眉花眼笑,而你也对他挤眉弄眼,不痛不养的轻轻刺了他一下,这中间若无私弊,有谁相信?”. b- i4 t, O* m
周芷若哭了出来,说道:“谁挤眉弄眼了?你尽说些难听的言语来诬赖人。”3 y" h/ B4 A: L( Q$ `7 D% f
丁敏君冷笑一声,道:“我这话难听,你自己所作所为,便不怕人说难看了,你的话便好听了。哼,刚才你怎么问那客房中的掌柜来着?”“劳你的驾,这里可有一位姓张的客官吗?”“嗯,二十来岁年纪,身材高高的,或者,他不说姓张,另外开个姓氏。”她尖着嗓子,学着周芷若慢吞吞的声调,说得别特别的妖媚宛转,静夜听来,当真令人毛骨悚然。/ ?$ y; d8 H5 `4 W* |
张无忌心下恼怒,暗想这丁敏君乃是峨嵋派中最为刁钻刻薄之人,周芷若柔弱仁懦,万万不是她的对手,但若自己挺身而出,为周芷若撑腰,则一来这是峨嵋派本门事务,外人不便置喙,二来只有使周芷若处境更为不利,眼见周芷若被丁敏君挤逼得绝无分辩余地,自己却是束手无策。
' H' \* {' F7 Y 峨嵋派中本有若干同门,遵从灭绝师太的遗命,奉周芷若为掌门人,但丁敏君辞锋咄咄,说得入情入理,各人心中均想:“先师和魔教结怨太深,周师妹和魔教教主果是干系非同寻常,倘若她将本派卖给了魔教,那便如何是好?”
4 h# `6 b0 T% q9 A2 X! R+ Z( ], @, U7 Y 只听丁敏君又道:“周师妹,你是武当派张真人引入先师门下,那魔教的小淫贼是武当派张五侠之子。这中间到底有什么古怪阴谋,谁也不知底细。”她大声说道:“众位师兄师姊,先师虽有遗言,命周师妹接任掌门,可是她老人家万万料想不到,她圆寂之后,本派的掌门人立即便去寻那魔教教主,相叙私情。此事和本派存亡兴衰,关系太大,先师若知今晚之事,她老人家必定另选掌门。先师的遗志,乃是要本派光大发扬,决不是要本派覆灭在魔教之手。依小妹之见,咱们须得继承先师遗言,请周师妹交出掌门铁指环,咱们另推一位德才兼备,资望武功足为同门表率的师姊,出任本派掌门。”她说了这几句话,同门中已有五六人出言附和。% u1 d1 e/ G* g
周芷若道:“我受先师之命,接任本派掌门,这铁指环决不能交。我实在不想当这掌门,可是我曾对先师立下重誓,决不能——决不能有负她老人家的托付。”这几句话说来半点力量也无,有些本来不作左右袒的同门,听了也不禁暗暗摇头。/ W9 W" t1 I3 f2 H
丁敏君厉声,道:“这掌门铁环,你不交也得交!本派第一条门规,严戒欺师灭祖。第二条门规,严戒淫邪无耻。你犯了第一、第二两条大戒,还能掌理峨嵋门户么?”
! F+ E0 n2 P6 S, P 赵明将嘴唇凑到张无忌耳边,低声道:“你的周姑娘要糟啦!你叫我一声好姊姊,我便出头去替她解围。”无忌心中一动,知道这位姑娘足智多谋,必有妙策使周芷若脱困,但她年纪比自己小得多,这一声“好姊姊”叫起来未免肉麻,实在叫不出口,正自犹豫,赵明又道:“你不叫也由得你,我可要走啦。”无忌无奈,只得在她耳边低声叫道:“好姊姊!”赵明噗哧一笑,正要长身而起,亭中诸人已然惊觉。丁敏君喝道:“是谁鬼鬼祟祟的在这儿偷听。”/ H ~, v( s- B. U1 N1 C9 C$ Z
突然间墙外传来几声咳嗽,一个苍老的女子声音,说道:“黑夜之中,你峨嵋派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几阵衣襟带风之声掠过空际,凉亭外已多了两个人。这二人对着月光而立,张无忌看得分明,一个是体态龙钟的老妇,手持拐杖,正是金花婆婆,另一个是身形婀娜的少女,容貌奇丑,却是殷野王之女,无忌的表妹蛛儿阿离。
# }2 [ Z* ?3 G( i 那日韦一笑将蛛儿擒去,上光明顶时随手在山边一放,转身再寻时便已不知去向。张无忌自和她分别以来,常自想念,不料此刻忽尔出现,而且又和金花婆婆在一起,无忌心喜之下,几欲出声招呼。
+ t/ F, O9 T* ^+ A' X/ Y8 A: S 只听得丁敏君已冷冷的道:“金花婆婆,你来干什么?”金花婆婆道:“你师父在那里?”丁敏君道:“先师已于昨日圆寂,你在园外听了这么久,却来明知故问。”金花婆婆失声道:“啊,灭绝师太已圆寂了!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不等着再见我一面?唉,唉,可惜,可惜——”一句话没再说得下去,弯了腰不住的咳嗽。蛛儿轻轻拍着她背,一面向丁敏君冷笑道:“谁耐烦来偷听你们说话?我和婆婆经过这里,但听你几哩咕噜的说个不停,我认得你的声音,这才进来瞧瞧。我婆婆问你,你没听见么?你师父是怎样死的?”丁敏君怒道:“这干你什么事?我为什么要跟你说?”) Z- e R( s. g- p8 I
金花婆婆舒了口长气,缓缓的道:“我生平和人动手,只在你师父手下输过一次,可是那并不是武功招数不及,只是敌不过倚天剑的锋利。这几年来我发愿要找一口利刃,再与灭绝师太一较高下。老婆子走遍了天涯海角,总算不枉了这番苦心,一位故人答应借宝刀于我一用,打听得峨嵋派人众被朝廷囚禁在万法寺中,有心要救你师父出来,和她较量一下真实本领,岂知万法寺已成一片瓦烁。唉!命中注定,金花婆婆毕生不能再雪此败之辱,灭绝啊灭绝,你便不能迟死一天半日吗?”
. `8 L, ?; c/ f M: s 丁敏君道:“我师父此刻若是尚在人世,你也不过遭一次挫败,叫你输得死心塌——”突然间拍拍拍拍,四下清脆响声过去,丁敏君目眩头晕,几欲摔倒,脸上已被金花婆婆左右开弓,连击了四掌。别看这老婆婆病骨支离,咳嗽连连,岂知出手竟是迅捷无伦,又是手法怪异,这四掌打得丁敏君竟无丝毫抗拒躲闪的余地。: \' m) Q8 i0 G5 D
丁敏君惊怒交集,刷的一声拔出了长剑,指着金花婆婆道:“你这老乞婆,当真活得不耐烦了?”金花婆婆似乎根本没听见她的辱骂,对她手中闪闪发光的利剑也似视而不见,只缓缓的道:“你师父到底是怎样死的?”她说话的语音极其萧索,显得十分的心灰意懒。丁敏君手中长剑的剑尖虽然距她胸口不过两尺,终究是不敢便刺了出来,但仍是倔强异常的骂道:“老乞婆,我为什么要跟你说?”金花婆婆长叹一声,自言自语的道:“灭绝师太,你一世英雄,可算是武林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岂知一旦身故,门下弟子竟是如此不肖,竟无一个像样的人出来接掌门户吗?”
7 N3 D7 ^$ p$ ^7 X4 } 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女尼走上一步,合掌说道:“贫尼静住,参见婆婆。先师圆逝之时,遗命由周芷若周师妹接任掌门。只是本派之中,尚有若干同门未服。先师既已圆寂,今婆婆难偿心愿,大数如此,夫复何言?本派掌门未定,不能和婆婆定什么约会,但峨嵋派乃武林大派,决不能堕了先师的威名。婆婆有什么吩咐,便请示下,日后本派掌门,自当凭武林规矩,和你作一了断。但若婆婆自恃前辈,逞强欺人,峨嵋派虽然今遭丧师大难,也唯有和你周旋到底,血溅荒园,有死而已。”这一番话侃侃道来,不亢不卑,连伏在长草中的张无忌和赵明也是听得为之暗暗叫好。金花婆婆眼中亮光一闪,说道:“尊师圆寂之时,已然传下遗命,派下了继任的掌门人,那好极了。是那一位?便请一见。”她言语之中,显然已比对丁敏君说话时客气得多了。% j7 r/ r3 q4 B8 ~# z4 J
周芷若上前施了一礼,说道:“婆婆万福!峨嵋派第四代掌门人周芷若,问婆婆安好。”丁敏君大声道:“也不害羞,便自封为本派第四代掌门人了。”
b4 ?$ T5 [4 t0 L' ~ 蛛儿冷笑道:“这位周姊姊为人很好,我在西域之时,多承周姊姊的照料。她不配做掌门人,难道你反配么?你再在我婆婆面前放肆,瞧我不再赏你几个嘴巴!”2 p: h0 f; b# L3 ~
丁敏君大怒,刷的一剑,便向蛛儿分心刺来。蛛儿一斜身,伸掌便往丁敏君脸上击去。她这身法手法和金花婆婆一模一样,但动作之迅捷,却是输了一筹。丁敏君立即低头,便躲了开去,但她那一剑却也没能刺中蛛儿。
# N5 F" G: g& v6 V, P 金花婆婆笑道:“小妮子,我教了多少次,这么容易一招还没是没学会。瞧仔细了!”右手挥去,顺手在丁敏君左颊上一掌,反手在她右颊上一掌,跟着又是顺手击左颊,反手击右颊,这四掌段落分明,人人都瞧得清清楚楚,但丁敏君只觉全身在一股大力的笼罩之下,四肢竟是动弹不得,给她连打四掌,绝无招架之能。+ _. O( z i0 A
蛛儿笑道:“婆婆,你这手法我是会的,就没这股内劲。我来试试。”丁敏君身子仍是被金花婆婆逼住了,眼见蛛儿的一掌又要打到脸上,气愤之下,几欲晕去。
" G3 y2 ?/ k: s; ~ 突然间周芷若闪身而上,纤手一伸,架开了蛛儿这一掌,说道:“姊姊且住!”转头向金花婆婆道:“婆婆,适才我静住师姊已说得明白,本派同门武艺上虽不及婆婆精湛,却也不容婆婆肆意欺凌。”* Z# i* v2 t8 r0 k- p. H4 J
金花婆婆笑道:“这姓丁的女子牙尖齿利,口口声声的不服你做掌门,你还来代她出头么?”周芷若道:“本派门户之事,不与人相干。小女子既受先师之托,虽然本领低微,却也不容外人辱及本派门人。”
. g; F& R. D3 A, V2 a 金花婆婆笑道:“好,好,好!”只说得三个“好”字,却已剧烈的咳嗽起来。蛛儿递了一粒药丸过去,金花婆婆接过服下,喘了一阵气,突然间双掌齐出,一掌按在周芷若前胸,一掌按在她的后心,将她身子平平的按在双掌之间,双掌着手之处,正是周芷若的致命大穴。她这一招怪异之极,周芷若虽然学武年份不长,究已得了灭绝师太的三分真传,不料莫名其妙的便对方制住了前胸后心的要穴,只吓得花容失色,话也说不出来。
) {) Y. C. k8 s4 s$ U 金花婆婆森然道:“周姑娘,你这掌门人实乃稀松平常,难道尊师竟是将峨嵋派掌门的重任,交了给你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么?我瞧你呀,多半是胡吹大气。”4 }5 W! ~4 q. j. ~$ @
周芷若定一定心神,寻思:“她这时手上只须内劲一吐,我心脉立时便被震断,死于当场。可是我如何能够堕了师父的威风?”一想到师父,登时勇气百倍,举起右手,说道:“这是峨嵋派掌门铁环,乃先师亲手套在我的手上,岂有虚假?”- ]! P9 x; u# @
金花婆婆一笑,说道:“要做峨嵋派的掌门,责任非轻,自贵派创派祖师郭襄女侠以降,每一代掌间人肩上都要挑一副重担,这其中的关键,难道尊师也跟你说了么?我瞧未必。”周芷若道:“自然跟我说了。”她此言一出口,心头登时一震:“她怎么知道本派的秘密?”金花婆婆道:“那么那柄倚天剑呢?”周芷若道:“这是本派之物,跟你有什么相干?金花婆婆,我老实跟你说,先师虽然圆寂,峨嵋派并非就此毁了。我落在你的手中,你要杀便杀,若想胁迫我做什么不应为之事,那叫休想。本派陷于朝廷奸计,被囚高塔,却有那一个肯降服了?周芷若虽是年轻弱女,既受重任,自知艰巨,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y" i( t Q+ n9 a2 K
张无忌见周芷若胸背要穴俱被金花婆婆按住,生已在呼吸之间,而她兀自如此倔强不服,只怕金花婆婆一怒,立时便伤了她的性命,情急之下,便欲纵出相救。
, s! h6 S) D3 f! a3 ] 赵明已知他心意,抓住他的右臂,轻轻一摇,意思说不必忙在一时。只听金花婆婆哈哈一笑,说道:“灭绝师太也不算怎么走眼啊。这个掌门人武功虽弱,性格儿倒强。嗯,不错,不错,武功差的可以练好,江山好改,本性难移。”其实周芷若此早是害怕得六神无主,只是想着师父临死时的重托,唯有硬着头皮,捷立不屈,金花婆婆赞她性格坚强,那可将她看错了。% R+ @( J5 \7 m- n9 P, P
峨嵋众同门本来都瞧不起周芷若,但此刻见她不计私嫌,挺身而出的回护丁敏君,而在强敌的挟持之下,丝毫不失本派威名,心中均各起了对她敬佩之意。静住长剑一晃,口中几声呼哨,峨嵋群弟子倏地散开,各出兵刃,团团将凉亭围住了。8 Y% {+ E1 J8 n w! ^
金花婆婆笑道:“怎么样?”静住道:“婆婆劫持峨嵋掌门,意欲何为?”3 O+ N' V: m5 }7 R i% `
金花婆婆咳了几声道:“你们想倚多为胜?嘿嘿,在我金花婆婆眼下,再多十倍,又有什么分别?”突然间放开了周芷若,身形晃处,直欺到静住身前,食中两指,迳挖她的双眼。静住急忙回剑削她双臂,只听得“嘿”的一声闷哼,身旁已倒了一位同门师妹。原来金花婆婆的手法神异莫测,明攻静住,左足却已飞出,踢中了一名峨嵋女弟子腰间的穴道。但见她身形在凉亭周遭滴溜溜的转动,大袖飞舞,间中还传出几下咳嗽之声,峨嵋门人长剑击刺,竟没一剑能刺中她的衣衫,但男女弟子,却已有七八人被打中穴道倒地。金花婆婆的打穴手法极是毒辣,被打中的都是大声呼叫,一时废园之中,凄厉的叫声此起彼落,闻之心惊。
" n/ h! [% b' Z, { 金花婆婆双手一拍,回入凉亭,说道:“周姑娘,你峨嵋派的武功,比之金花婆婆怎么样?”周芷若道:“本派武功当然高于婆婆,当年婆婆败在先师剑下,难道忘了么?”金花婆婆怒道:“灭绝老尼徒仗宝剑之利,那算得什么?”周芷若道:“婆婆凭良心说一句,倘若先师和婆婆空手过招,胜负如何?”8 G$ a! x( d2 }
金花婆婆沉吟半晌,道:“不知道。我原想知尊师和我到底谁强谁弱,是以今日到大都来,唉!灭绝师太这一圆逝,武林中少了一位高人。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峨嵋派从此衰了。”
& U$ S, c5 ]: C( O" ?! j9 | 那七八名峨嵋弟子的呼号声啊啊不绝,正似作为金花婆婆这句话的注脚。静住等年长弟子用力给他们推拿过血,丝毫不见功效,看来金花婆婆的打穴手法另成一家,非她本人方始解得。张无忌当年治过不少伤在金花婆婆手底的武林健者,知道这个老婆婆下手之毒辣,江湖上罕有能及,有心出去相救,转念又想:“这一来帮了周姑娘,却得罪了蛛儿。我这位表妹不但对我甚好,而且是骨肉至亲,我如何可厚此薄彼?”8 m8 \* H. }& { w& L) C7 m
只听金花婆婆道:“周姑娘,你服了我么?”周芷若硬着口道:“本派武功深如大海,不能速成。咱们年岁尚轻,自是不及婆婆,日后进展,却是不可限量。”- H/ T$ B) s( A6 m9 t
金花婆婆笑道:“妙极妙极!金花婆婆就此告辞。待你日后武功不可限量之时,再来解他们的穴道吧。”说着携了蛛儿之手,转身便走。周芷若心想这些同门的苦楚,便一时三刻也是难熬,金花婆婆一走,只怕他们痛也痛死了,忙道:“婆婆慢走。我这几位同门师姊师兄,还请解救。”金花婆婆道:“要我相救,那也不难。自今而后,金花婆婆和我这蛛儿所到之处,峨嵋门人避道而行。”+ P% M' U6 t: P7 M' a/ m$ |8 D& e! X
周芷若心想:“我甫任掌门,立时便遇此大敌。倘若答应了此事,峨嵋派那里还能在武林中立足?这峨嵋一派,岂非就在我手中给毁了?”! r, w0 |3 x2 `) {8 _
金花婆婆见她踌躇不答,笑道:“你不肯堕了峨嵋派的威名,那也罢了,你将倚天剑借我一用,我就给你解救你的同门。”周芷若道:“本派师徒陷于朝廷奸计,被囚高塔,这倚天剑宝剑,怎么还能在咱们手中?”金花婆婆原本也已料到此事,借剑之言,也也不过是万一的指望,但听到周芷若如此说,脸上还是掠过一丝失望的神色,突然间厉声道:“你要保全峨嵋派声名,便保不住自己的性命——”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枚丸药,道:“这是断肠裂心的毒药,你服了下去,我便救人。”
8 M' U/ l0 o( {; a4 N4 }1 A 周芷若想起师父的嘱咐,柔肠寸断,寻思:“师父叫我欺骗张公子,此事我原本干不了,与其活着受那无穷折磨,还不如一死,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管的干净。”当下颤抖着接过毒药。静住喝道:“周师妹,不能吃!”4 k! _! t1 }. t' O6 q( Q% t+ D
张无忌见情势危急,又待跃出阻止,赵明在他耳边低声道:“傻子!假的,不是毒药。”无忌一怔之间,周芷若已将丸药送入口中咽下。
8 c6 v' Y3 v* ]9 g/ M 静住等人纷纷呼喝,又要抢上和金花婆婆动手。金花婆婆冷笑道:“这毒药么,药性一时三刻也不能发作。周姑娘,你跟着我,乖乖的听话,老婆子一喜欢,说不定便给解药于你。”说着走到那个被打中穴道的峨嵋门人身畔,在每人身上敲拍数下,那几人疼痛登止,停了叫喊,只是四肢酸麻,一时仍不能动弹。这几人眼见周芷若以身试毒,救了自己的苦楚,心中都是十分感激,有人便开言道:“多谢周师妹!”& N0 C5 h" c7 Y+ s: ], m: j% [
金花婆婆拉着周芷若的手,柔声道:“乖孩子,你跟着我去,婆婆不会难为你。”周芷若尚未回答,只觉一股极大的力道拉着自己,身不由主的便腾跃而起。( R y$ i, W+ P
静住道:“周师妹——”抢上欲待拦阻,斜刺里一缕指风,劲射而至,却是蛛儿从旁发指相袭。静住左掌挥起一挡,不料蛛儿这招乃是虚招,拍的一响,丁敏君脸上已吃了一掌,这“指东打西”正是金花婆婆的武学。但听得蛛儿格格娇笑,已然掠墙而出。张无忌道:“快追!”一手拉着赵明,一手拉着小昭,三人同时越墙。静住等突然见到长草中还躲着三人,无不惊愕。金花婆婆和张无忌的轻功何等高妙,待得峨嵋弟子跃上墙头,那六人早已没入黑暗之中,不知去向。3 w, \8 f* ? S3 j# v# D
张无忌等只追出十余丈,金花婆婆已然惊觉,脚下丝毫不停,喝问:“来者是谁?”赵明道:“留下本派掌门,饶你不死!”低声向张无忌道:“你给我掠阵,别现身!”身形一晃。抢上数丈,倚天剑剑尖已指到金花婆婆身后,这一招“金顶佛光”,正是峨嵋派剑法的嫡传,也亏她聪明过人,竟然在万法寺中一学之后,使将出来便丝毫不爽。她内劲虽然不足,轻功却已臻上乘,这一招身随剑去,大具威势。2 H+ q) j, M; D; G# \
金花婆婆听得背后金刃破风之势有异,放开了周芷若,急转身躯。赵明手腕一抖,又是一招“千峰竞秀”。金花婆婆识得她手中兵刃正是倚天宝剑,心下又惊又喜,伸手便来抢夺。数招一过,金花婆婆已欺近赵明身前,手指正要搭到她执剑的手腕,不料赵明长剑急转,使出一招昆仑派的“旋风手”来。
" n$ k' W, }+ ~. V Y" s4 V1 S 金花婆婆初时见她是个年轻女子,手持倚天剑,使的又是峨嵋嫡系的剑法,自当她是峨嵋弟子。
1 I; O6 g) B. f" t, [; W 金花婆婆为了专心对付灭绝师太,对峨嵋派剑法已钻研数年,料得赵明功力不过尔尔,这一欺近身,倚天剑定然手到拿来,岂知赵明在危急之中,竟会使出昆仑剑法,这一下金花婆婆武功虽高,可也着了她的道儿,急忙着地一滚,方始躲开,但左手衣袖已被剑锋轻轻带到,登时削下一大片来。
. z& k7 r2 m- w' O! B- N" J) J 金花婆婆惊怒之下,欺身再上,赵明知道自己武功可和她差着一大截,不敢和她拆招,只是挥动倚天剑,左刺右劈,东舞西击,忽而崆峒派剑法,忽而华山派剑法,一招昆仑派的“大漠飞沙”之后,紧跟是一招少林派达摩剑法的“金针渡劫”。每一招均是各派剑法中的精华所在,每一招均具极大威力,再加上倚天剑的锋锐,金花婆婆武功虽高,竟是无法逼近她身子的六尺之内。蛛儿看得急了,解下腰间长剑,掷给金花婆婆。赵明疾攻七八剑,到第九剑上,金花婆婆不得不用兵刃招架,擦的一声,长剑断为两截。
& y$ Z; u/ A/ Y4 j$ L0 E# a% ?0 d 金花婆婆脸色大变,倒纵而出,喝道:“小妮子到底是谁?”赵明笑道:“你怎地不拔屠龙刀出来?”金花婆婆怒道:“我若有屠龙刀在手,谅你也非我对手。你敢随我去一试么?”
. g; Q7 ~$ s9 D7 f$ L+ [# G0 V 张无忌听到到提及屠龙刀,心下大奇,只听赵明道:“你这老婆子取得到屠龙刀,那倒好了。我只在大都等你,容你去取了刀来再战。”金花婆婆道:“你转过头来,让我瞧个分明。”赵明斜过身子,伸出舌头,左眼闭,右眼开,脸上肌肉扭曲,向她扮了个极怪的鬼脸。金花婆婆大怒,在地下吐了一口唾液,抛下断剑,携了蛛儿和周芷若快步而去。
8 ~- O, H, Y0 M2 @' E 张无忌道:“咱们再追。”赵明道:“那也不用忙,你跟我来。我包管你的周姑娘安然无恙便是。”无忌道:“你说什么屠龙刀?”赵明道:“我听这老婆子在废园中说,她在海外向一位故人借得到了柄宝刀,要和灭绝师太的倚天剑一斗。『倚天不出,谁与争锋?』要和倚天剑争锋,拾屠龙刀莫属,难道她竟向你义父谢老前辈借到了屠龙刀?我适才仗剑和她相斗,便是要逼她出刀。可是她手边又无宝刀,只叫我随她去一试。似乎她已知屠龙刀的所在,却是无法到手。”无忌沉吟道:“这倒奇了。”赵明道:“我料她必去海滨,扬帆出海前去找刀,咱们赶在头里,别让双眼已盲、心地善良的谢老前辈,受这恶毒的老婆子欺弄。”% x; ` |5 g' \" w7 q$ s, ^4 W4 W
张无忌听了她最后这两句话,胸口热血上涌,忙道:“是,是!”他初时答应赵明去借屠龙刀,只不过是为了大丈夫千金一诺,不能食言,此刻想到金花婆婆会去和义父为难,恨不得插翅赶去相救。当下赵明带着两人,来到王府之前,向府门前的卫士嘱咐了几句。那卫士连声答应,回身入内,不久便牵了九匹骏马,提了一大包金银出来。赵明等三人骑了三匹马,让那六匹马跟在身后轮流替换,直向东行。
9 _% x/ B) s% A8 X+ k2 h) _& V 次日清晨,那九匹马都已疲累不堪,赵明向地方官出示汝阳王调动天下兵马的金牌,再换了九匹坐骑,当日深夜,已驰抵海边。9 a. @, X/ H* s8 j8 K
赵明骑马直入县城,命县官急速备好一艘最坚固的大海船,船上舵工、水手、粮食、清水、兵刃、寒衣,一应备齐除此之外所有海船立即驱逐向南,海边的一百里内,不许另有一艘海船停泊。汝阳王金牌到处,小小的县官如何敢不奉命唯谨,不到一日,一切均已办妥。赵明和无忌、小昭三人均换上水手装束,用油彩抹得脸上黄黄的,再黏上两撇鼠须,更无半点破绽。三人坐在海船之中,专等金花婆婆到来。) `; z q3 d$ H: H O+ @
这明明郡主料事如神,果然等到傍晚,一辆大车来到海滨,金花婆婆携着蛛儿和周芷若,前来雇船。船上水手早受赵明之嘱,诸多推托,直到金花婆婆取出一锭黄金作为船资,船老大方始勉强答应。金花婆婆等三人一上船,便命扬帆向东。6 p, q# n3 s4 a# a0 o& Q
无边无际的茫茫大海之中,一叶孤舟,正向东南行驶。
3 A* C b$ p9 b4 G& f1 P/ Y( x 这艘海船船身甚大,船高二层,船头甲板和左舷右舷均装有铁炮,原是蒙古军的炮船。当年蒙古大军拟远征日本,大集舟师,不料一场飓风,将蒙古海军打得七零八落,东征之举,归于泡影,但舟舰的规模,也从那时起遗了下来。这艘大炮船若是泊在岸边,自是颇显威武,但到了大海之中,却又成了犹如随风飘荡的树叶一般。
6 J; ?9 ]4 a% T* S 这时张无忌、赵明、小昭三人,化装了水手,躲在船舱下层。当日赵明一见到这艘船,就知不妙,百密一疏,竟没想到那位县官加倍巴结,去向水师借了一艘炮船来。临到上船之时,船中粮食清水均已齐备,而其余海边船只,已遵奉赵明之命,早向南驶出数十里之外。赵明苦笑之下,只有嘱咐众水手在炮口上多挂渔网,在船上装上几担鲜鱼,装作是炮船旧了无用,早已改作了渔船。金花婆婆在海边到处寻不到船,见有这样一艘大船,便雇了下来,倒也没瞧出破绽。+ t. G! m* {- v3 Y
其时舟行已有两日,张无忌和赵明在底舱的窗洞中向外瞧去,只见白天的日头,晚上的月亮,总是在左舷出现,显然这船是在迳向南行。其时已是初冬天气,北风大作,船帆吃饱了风,行驶甚速。无忌已和赵明商量过几次:“我那义父是在极北的冰山岛上,咱们要去找他,必须北行才是,怎么反而南去?”赵明每次总是答道:“这金花婆婆必定另有古怪。何况这时节没南风,咱们便要北驶,也没法子。”
- C; b# Q2 r6 h' n8 E9 [/ p9 J 到得第三日午后,那舵工抽空下舱来向赵明禀报,说道金花婆婆对这一带海程甚是熟悉,什么地方有大沙滩,什么地方有礁石,竟比这舵工还要清楚。张无忌突然心念一动,说道:“啊,是了!莫非她是要回灵蛇岛去?”赵明道:“什么灵蛇岛?”张无忌道:“金花婆婆的老家是在灵蛇岛啊,她故世的丈夫叫做银叶先生,灵蛇岛金花银叶,当年威震江湖,难道你没听说过么?”赵明噗哧一笑,道:“你就大得我几岁,江湖上的事儿,倒像是挺内行似的。”张无忌笑道:“明教的邪魔外道,原比郡主娘娘多知些江湖的闲事。”他二人本是死敌,各统豪杰,打过几次激烈的硬仗,但在海船的舱底同处数日之后,言笑不禁,又共与金花婆婆为敌。相互间的隔膜竟是一天少于一天。+ l8 n3 m1 E. ?9 q. [" z" y& h# q
那舵工禀报之后,只怕金花婆婆知觉,当即回到掌舵之处。赵明笑道:“大教主,那就烦你将灵蛇岛金花银叶威震江湖的事迹,说些给我这独处深宫的小丫头听听。”无忌笑道:“说来惭愧,银叶先生是何等样人,我是一无所知,那位金花婆婆,我却大大的跟她作过一番对。”于是将自己如何于蝴蝶谷中跟“蝶谷医仙”胡青牛学医;如何各派人众被金花婆婆和灭绝师太整得生死不得;如何胡青牛、王难姑夫妇终于又死于金花婆婆手下种种情由,一一向赵明说了。他想胡青牛脾性虽然怪僻,但对自己实在不错,一想到他夫妇二人的尸体被金花婆婆高高挂在树上的情景,不由得眼眶红了。他说这番故事,只是将蛛儿要擒自己到灵蛇岛去作伴、自己执意不肯、反而将她咬了一口的事略去了不说。为何要略去此节,自己心中也说不上来,或许怕被赵明听来颇为不雅吧? 0 g1 @+ @9 n6 ~# t' C0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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