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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江湖1 a' Q/ j0 G4 q2 {$ B) U/ r
十五 灌药
( F% Y# q9 ]( l$ a- L5 | 岳不群躺在船舱中,耳听河水拍岸,思潮如涌。过了良久,迷迷糊糊中忽听得岸上脚步声响,由远而近,当即翻身坐起,从船窗缝中向外望去。月光下见两个人影迅速奔来,突然其中一人右手一举,两人都在数丈外站定。9 b* ?, O8 e+ }4 q( x1 y2 t9 r
岳不群知道这二人倘若说话,语音必低,当即运起“紫霞神功”,登时耳目加倍灵敏,听觉视为均可及远,只听一人说道:“就是这艘船,日间华山派那老儿雇了船后,我已在船篷上做了记号,不会弄错的。”另一人道:“好、咱们就去回报诸师伯。师哥,咱们“百药门”几时跟华山派结上了梁子啊?为甚么诸师伯要这般大张旗鼓的截拦他们?”& o7 ]* T. q1 ?" D5 N6 V$ I
岳不群听到“百药门”三字,吃了一惊,微微打个寒噤,略一疏神,紫霞神功的效力便减,只听得先一人说道:“……不是截拦……诸师伯是受人之托,欠了人家的情,打听一个人……倒不是……”那人说话的语音极低,断断续续的听不明白,待得再运神功,却听得脚步声渐远,二人已然走了。
/ p) G5 K: M2 K6 R) i% e4 o 岳不群寻思:“我华山派怎地会和“百药门”结下了梁子?那个甚么诸师伯,多年便是“百药门”的掌门人了。此人外号“毒不死人”,据说他下毒的本领高明之极,下毒而毒死人,人人都会,毫不希奇,这人下毒之后,被毒者却并不毙命,只是身上或如千刀万剐,或如虫蚁攒啮,总之是生不如死,却又是求死不得,除了受他摆布之外,更无别条道路可走。江湖上将‘百药门’与云南‘五仙教”并称为武林中两大毒门,虽然‘百药门’比之‘五仙教’听说还颇不如,究竟也非同小可。这姓诸的要大张旗鼓的来跟我为难,‘受人之托’,受了谁的托啊?”想来想去,只有两个缘由:其一,百药门是由剑宗封不平等人邀了来和自己过不去;其二,令狐冲所刺瞎的一十五人之中,有百药门的朋友在内。
) P+ b, _, l" p! u 忽听得岸上有一个女子声音低声问道:“到底你家有没有甚么《辟邪剑谱》啊?”正是女儿岳灵珊,不必听第二人说话,另一人自然是林平之了,不知何时,他二人竟尔到了岸上。岳不群心下恍然,女儿和林平之近来情愫日增,白天为防旁人耻笑,不敢太露形迹,却在深宵之中到岸上相聚。只因发觉岸上来了敌人,这才运功侦查,否则运这紫霞功颇耗内力,等闲不轻运用,不料除了查知敌人来历之外,还发觉了女儿的秘密。
; ?9 |' h! `! @% V# D# q 只听林平之道:“《辟邪剑法》是有的,我早练给你瞧过了几次,剑谱却真的没有。”岳灵珊道:“那为甚么你外公和两个舅舅,总是疑心大师哥吞没了你的剑谱?”林平之道:“这是他们疑心,我可没疑心。”岳灵珊道:“哼,你倒是好人,让人家代你疑心,你自己一点也不疑心。”林平之叹道:“倘若我家真有甚么神妙剑谱,我福威镖局也不致给青城派如此欺侮,闹得家破人亡了。”岳灵珊道:“这话也有道理。那么你外公、舅舅对大师哥起疑,你怎么又不替他分辩?”林平之道:“到底爹爹妈妈说了甚么遗言,我没亲耳听见,要分辩也无从辩起。”岳灵珊道:“如此说来,你心中毕竟是有些疑心了。”
0 E8 O: l( i* B; R5 p/ T6 N9 F 林平之道:“千万别说这等话,要是给大师哥知道了,岂不伤了同门义气?”岳灵珊冷笑一声,道:“偏你便有这许多做作!疑心便疑心,不疑心便不疑心,换作是我,早就当面去问大师哥了。”她顿了一顿,又道:“你的脾气和爹爹倒也真像,两人心中都对大师哥犯疑,猜想他暗中拿了你家的剑谱……”林平之插口问道:“师父也在犯疑?”岳灵珊嗤的一笑,道:“你自己若不犯疑,何以用上这个‘也’字?我说你和爹爹的性格儿一模一样,就只管肚子里做功夫,嘴上却一句不提。”
0 R- j; {' u. E: H3 d2 | 突然之间,华山派坐船旁的一艘船中传出一个破锣般的声音喝道:“不要脸的狗男女!胡说八道。令狐冲是英雄好汉,要你们甚么狗屁剑谱?你们背后说他坏话,老子第一个容不得。”他这几句话声闻十数丈外,不但河上各船乘客均从梦中惊醒,连岸上树顶宿鸟也都纷纷叫噪。跟着那船中跃起一个巨大人影,疾向林平之和岳灵珊处扑去。( `6 G9 Q. m( ? n3 b! ` _' t. m+ A9 m
林岳二人上岸时并未带剑,忙展开拳脚架式,以备抵御。. z6 B, v0 Q+ f$ I
岳不群一听那人呼喝,便知此人内功了得,而他这一扑一跃,更显得外功也颇为深厚,眼见他向女儿攻去,情急之下,大叫:“手下容情!”纵身破窗而出,也向岸上跃去,身在半空之时,见那巨人一手一个,已抓了林平之和岳灵珊,向前奔出。岳不群大惊,右足一落地,立即提气纵前,手中长剑一招“白虹贯日”,向那人背心刺去。0 [5 R. ?8 ?) I8 @' E9 ]( e& o
那人身材既极魁梧,脚步自也奇大,迈了一步,岳不群这剑便刺了个空,当即又是一招“中平剑”向前递出。那巨人正好大步向前,这一剑又刺了个空。岳不群一声清啸,叫道:“留神了!”一招“清风送爽”,急刺而出。
; X) v2 P% v$ f 眼见剑尖离他背心已不过一尺,突然间劲风起处,有人自身旁抢近,两根手指向他双眼插将过来。
/ Z1 h ^- E1 r 此处正是河街尽头,一排房屋遮住了月光,岳不群立即侧身避过,斜挥长剑削出,未见敌人,先已还招。敌人一低头,欺身直进,举手扣他肚腹的“中院穴”。岳不群飞脚踢出,那人的溜溜打个转,攻他背心。岳不群更不回身,反手疾刺出。那人又已避开,纵身拳打胸膛。岳不群见这人好生无礼,竟敢以一双肉掌对他长剑,而且招招进攻,心下恼怒,长剑圈转,倏地挑上,刺向对方额头。那人急忙伸指在剑身上一弹。岳不群长剑微歪,乘势改刺为削,嗤的一声响,将那人头上帽子削落,露出个光头。那人竟是个和尚。他头顶鲜血直冒,已然受伤。
* A( Q z: k. E4 L5 @5 M p 那和尚双足一登,向后疾射而出。岳不群见他去路恰和那掳去岳灵珊的巨人相反,便不追赶。岳夫人提剑赶到,忙问:“珊儿呢?”岳不群左手一指,道:“追!”夫妇二人向那巨人去路追了出去,不多时便见道路交叉,不知敌人走的是哪一条路。
6 W. l9 d* @$ p8 k' D& O0 P5 {$ _ 岳夫人大急,连叫:“怎么办?”岳不群道:“掳劫珊儿那人是冲儿的朋友,想来不至于……不至于加害珊儿。咱们去问冲儿,便知端的。”岳夫人点头道:“不错,那人大声叫嚷,说珊儿、平儿污秽冲儿,不知是甚么缘故。”岳不群道:“还是跟《辟邪剑谱》有关。”% t4 C$ R( G: O8 U& [( E/ y
夫妇俩回到船边,见令狐冲和众弟子都站在岸上,神情甚是关切。岳不群和岳夫人走进中舱,正要叫令狐冲来问,只听得岸上远处有人叫道:“有封信送给岳不群。”
9 l5 p4 d+ e9 R. a; t 劳德诺等几名男弟子拔剑上岸,过了一会,劳德诺回入舱中,说道:“师父,这块布用石头压在地下,送信的人早已走了。”说着呈上一块布片。岳不群接过一行,见是从衣衫上撕下的一片碎布,用手指甲蘸了鲜血歪歪斜斜的写着:“五霸冈上,还你的臭女儿。”
* X1 D. `4 P' N! f( q# g+ |# l 岳不群将布片交给夫人,淡谈的说:“是那和尚写的。”岳夫人急问:0 H; c7 C g) C# ?; L
“他……他用谁的血写字?”岳不群道:“别担心,是我削伤了他头皮。”
2 ~& `; k- e$ o1 c4 h 问船家道:“这里去五霸冈,有多少路?”那船家道:“明儿一早开船,过铜瓦厢、九赫集,便到东明。五霸冈在东明集东面,挨近菏泽,是河南和山东两省交界之地。爷台若是要去,明日天黑,也就到了。”
: E5 |7 r! W3 c b3 ^ 岳不群嗯了一声,心想:“对方约我到五霸冈相会,此约不能不去,可是前去赴会,对方不知有多少人,珊儿又在他们手中,那注定了是有败无胜的局面。”正自踌躇,忽听得岸上有人叫道:“他妈巴羔子的桃谷六鬼,我钟馗爷爷捉鬼来啦。”
: s" E, W7 [8 _1 I 桃谷六仙一听之下,如何不怒?桃实仙躺着不能动弹,口中大呼小叫,其余五人一齐跃上岸去。只见说话之人头戴尖帽,手持白幡。那人转身便走,大叫:“桃谷六鬼胆小如鼠,决计不敢跟来。”桃根仙等怒吼连连,快步急追。这人的轻功也甚了得,几个人顷刻间便隐入了黑暗之中。
7 B9 t% z$ I$ O+ U$ E, t' m. U 岳不群等这时都已上岸。岳不群叫道:“这是敌人调虎离山之计,大家上船。”3 R0 G+ E) F' j( [8 C
众人刚要上船,岸边一个圆圆的人形忽然滚将过来,一把抓住了令狐冲的胸口,叫道:“跟我去!”正是那个肉球一般的矮胖子。令狐冲被他抓住,全无招架之力。1 M; |1 k+ }4 Y5 r8 X5 ]
忽然呼的一声响,屋角边又有一人冲了出来,飞脚向肉球人踢去,却是桃枝仙。原来他追出十余丈,想到兄弟桃实仙留在船上,可别给那他妈的甚么“钟馗爷爷”捉了去,当即奔回守护,待见肉球人擒了令狐冲,便挺身来救。: J0 c) i& U7 S( v/ j
肉球人立即放下令狐冲,身子一晃,已钻入船舱,跃到桃实仙床前,右脚伸出,作势往他胸膛上踏去。桃枝仙大惊,叫道:“勿伤我兄弟。”肉球人道:“老头子爱伤便伤,你管得着吗?”桃枝仙如飞般纵入船舱,连人带床板,将桃实仙抱在手中。
$ D" p; x. V1 [) X, \2 M 那肉球人其实只是要将他引开,反身上岸,又已将令狐冲抓住,扛在肩上,飞奔而去。
+ |1 G& u; V1 _" m0 C2 @ 桃枝仙立即想到,平一指吩咐他们五兄弟照料令狐冲,他给人擒去,日后如何交代?平大夫非叫他们杀了桃实仙不可。但如放下桃实仙不顾,又怕他伤病之中无力抗御来袭敌人,当即双臂将他横抱,随后追去。) U' A- B4 x9 _: J5 {: a
岳不群向妻子打个手势,说道:“你照料众弟子,我瞧瞧去。”岳夫人点了点头。二人均知眼下强敌环伺,倘若夫妇同去追敌,只怕满船男女弟子都会伤于敌手。
+ s. }5 ~: ^5 p 肉球人的轻功本来远不如桃枝仙,但他将令狐冲扛在肩头,全力奔跑,桃枝仙却惟恐碰损桃实仙的伤口,双臂横抱了他,稳步疾行,便追赶不上。- b0 j' A5 ?* ^) ^( w
岳不群展开轻功,渐渐追上,只听得桃枝仙大呼小叫,要肉球人放下令狐冲,否则决计不和他善罢甘休。
- n! i/ f+ H0 X4 q 桃实仙身子虽动弹不得,一张口可不肯闲着,不断和桃枝仙争辩,说道:“大哥、二哥他们不在这里,你就是追上了这个肉球,也没法奈何得了他。8 i3 d9 v; k1 E3 Q) H) E8 R
既然奈何不了他,那么决不和他善罢甘休甚么的,那也不过虚声恫吓而已。”# ^# N2 _0 F& d. S" j
桃枝仙道:“就算虚声恫吓,也有吓阻敌人之效,总之比不吓为强。”桃实仙道:“我看这肉球奔跑迅速,脚下丝毫没慢了下来,‘吓阻’二字中这个‘阻’字,未免不大妥当。”桃枝仙道:“他眼下还没慢,过得一会,便慢下来啦。”他手中抱着人,嘴里争辩不休,脚下竟丝毫不缓。" I- k5 w2 n3 e: I; v
三人一条线般向东北方奔跑,道路渐渐崎岖,走上了一条山道。岳不群突然想起:“别要这肉球人在山里埋伏高手,引我入伏,大举围攻,那可凶险得紧。”停步微一沉吟,只见肉球人已抱了令狐冲走向山坡上一间瓦屋,越墙而入。岳不群四下察看,又即追上。
* z. N8 {0 T4 `$ Q+ a. m5 [ 桃枝仙抱着桃实仙也即越墙而入,蓦地里一声大叫,显是中计受陷。
4 h$ }- _7 P, z2 X4 X 岳不群欺到墙边,只听桃实仙道:“我早跟你说,叫你小心些,你瞧,现下给人家用渔网缚了起来,像是一条大鱼,有甚么光彩?”桃枝仙道:“第一,是两条大鱼,不是一条大鱼。第二,你几时叫我小心些?”桃实仙道:“小时候我一起和你去偷人家院子里树上的石榴,我叫你小心些,难道你忘了?”桃枝仙道:“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跟眼前的事有甚么相干?”桃实仙道:“当然有相干。那一次你不小心,摔了下去,给人家捉住了,揍了一顿,后来大哥、二哥、四哥他们赶到,才将那一家人杀得干干净净。这一次你又不小心,又给人家捉住了。”桃枝仙道:“那有甚么要紧?最多大哥、二哥他们一齐赶到,又将这家人杀得干干净净。”0 _% o2 ]1 Q& }$ R: h' W, `
那肉球人冷冷的道:“你这桃谷二鬼转眼便死,还在这里想杀人。不许说话,好让我耳根清净些。”只听得桃枝仙和桃实仙都荷荷荷的响了几下,便不出声了,显是肉球人在他二人口中塞了麻核桃之类物事,令他们开口不得。
: O- j ~1 _) L7 @( H+ k/ Y 岳不群侧耳倾听,墙内好半天没有声息,绕到围墙之后,见墙外有株大枣树,于是轻轻跃上枣树,向墙内望去,见里面是间小小瓦屋,和围墙相距约有一丈。他想桃枝仙跃入墙内即被渔网缚住,多半这一丈的空地上装有机关埋伏,当下隐身在枣树的枝叶浓密之处,运起“紫霞神功”,凝神倾听。
- q: ]: s. ~$ R 那肉球人将令狐冲放在椅上,低沉着声音问道:“你到底是祖千秋那老贼的甚么人?”令狐冲道:“祖千秋这人,今儿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是我甚么人了?”肉球人怒道:“事到如今,还在撒谎!你已落入我的掌握,我要你死得惨不堪言。”
! @3 g# u0 {, Z/ \( i5 H/ _ 令狐冲笑道:“你的灵丹妙药给我无意中吃在肚里,你自然要大发脾气。
2 J1 y" z. S, S 只不过你的丹药,实在也不见得有甚么灵妙,我服了之后,不起半点效验。”
1 {6 s; n* u) } O 肉球人怒道:“见效哪有这样快的?常言道病来似山倒,病去如抽丝。这药力须得在十天半月之后,这才慢慢见效。”令狐冲道:“那么咱们过得十天半月,再看情形罢!”肉球人怒道:“看你妈的屁!你偷吃了我的‘续命八丸’,老头子非立时杀了你不可。”令狐冲笑道:“你即刻杀我,我的命便没有了,可见你的‘续命八丸’毫无续命之功。”肉球人道:“是我杀你,跟‘续命八丸’毫不相干。”令狐冲叹道:“你要杀我,尽管动手,反正我全身无力,毫无抗御之能。”
0 a, B0 t1 K! }, `; y3 F( L& \1 j 肉球人道:“哼,你想痛痛快快的死,可没这么容易!我先得问个清楚。 r; J6 _0 ~$ p( z- b" ?
他奶奶的,祖千秋是我老头子几十年的老朋友,这一次居然卖友,其中定然别有原因。你华山派在我‘黄河老祖’眼中,不值半文钱,他当然并非为了你是华山派的弟子,才盗了我的‘续命八丸’给你。当真是奇哉怪也,奇哉怪也!”一面自言自语,一面顿足有声,十分生气。% q$ P; U( p$ U# V3 I
令狐冲道:“阁下的外号原来叫作‘黄河老祖’,失敬啊失敬。”肉球人怒道:“胡说八道!我一个人怎做得来‘黄河老祖’?”令狐冲问道:“为甚么一个人做不来?”肉球人道:“‘黄河老祖’一个姓老,一个姓祖,当然是两个人了。连这个也不懂,真是蠢才。我老爷老头子,祖宗祖千秋。我们两人居于黄河沿岸,合称‘黄河老祖’。”/ Z6 \+ Z, ?. W9 w7 d$ w% ]
令狐冲问道:“怎么一个叫老爷,一个叫祖宗?”肉球人道:“你孤陋寡闻,不知世上有姓老、姓祖之人。我姓老,单名一个‘爷’字,字‘头子’,人家不是叫我老爷,便叫我老头子……”令狐冲忍不住笑出声来,问道:“那个祖千秋,便姓祖名宗了?”
8 a N, I' ]0 h! J 肉球人老头子道:“是啊。”他顿了一顿,奇道:“咦!你不知祖千秋的名字,如此说来,或许真的跟他没甚么相于。啊哟,不对,你是不是祖千秋的儿子?”令狐冲更是好笑,说道:“我怎么会是他的儿子?他姓祖,我复姓令狐,怎拉扯得上一块?”2 X6 A' ]- [( z2 S+ I" d
老头子喃喃自语:“真是古怪。我费了无数心血,偷抢拐骗,这才配制成了这‘续命八丸’,原是要用来治我宝贝乖女儿之病的,你既不是祖千秋的儿子,他干么要偷了我这丸药给你服下?”( f% T3 H5 W. d3 v% g
令狐冲这才恍然,说道:“原来老先生这些丸药,是用来治令爱之病的,却给在下误服了,当真万分过意不去。不知令爱患了甚么病,何不请“杀人名医”平大夫设法医治?”( k4 L) w; ~5 Y& W% r; a
老头子呸呸连声,说道:“有病难治,便得请教平一指。老头子身在开封,岂有不知?他有个规矩,治好一人,须得杀一人抵命。我怕他不肯治我女儿,先去将他老婆家中一家五口尽数杀了,他才不好意思,不得不悉心替我女儿诊断,查出我女儿在娘胎之中便已有了这怪病,于是开了这张‘续命八丸’的药方出来。否则我怎懂得采药制炼的法子?”9 Z" z- o( c' y; {* r+ }$ m
令狐冲愈听愈奇,问道:“前辈既去请平大夫医治令爱,又怎能杀了他岳家的全家?”1 n- X! p9 h# V6 b4 I
老头子道:“你这人笨得要命,不点不透。平一指仇家本来不多,这几年来又早被他的病人杀得精光了。平一指生平最恨之人是他岳母,只因他怕老婆,不便亲自杀他岳母,也不好意思派人代杀。老头子跟他是乡邻,大家武林一脉,怎不明白他的心意?于是由我出手代劳。我杀了他岳母全家之后,平一指十分喜欢,这才悉心诊治我女儿之病,”
, W; Z9 G1 i& x( x. K 令狐冲点头道:“原来如此,其实前辈的丹药虽灵,对我的疾病却不对症。不知令爱病势现下如何,重新再觅丹药,可来得及吗?”
8 [/ L; S3 l K* V o& l2 J 老头子怒道:“我女儿最多再拖得一年半载,便一命呜呼了,哪里还来得及去再觅这等灵丹妙药?现下无可奈何,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V; h% b4 {0 P9 C. j% @
他取出几根绳索,将令狐冲的手足牢牢缚在椅上,撕烂他衣衫,露出了胸口肌肤。令狐冲问道:“你要干甚么?”老头子狞笑道:“不用心急,待会便知。”将他连人带椅抱起,穿过两间房,揭起棉帷,走进一间房中。
* y5 i% D' h& w, Y, {0 J 令狐冲一进房便觉闷热异常。但见那房的窗缝都用绵纸糊住,当真密不通风,房中生着两大盆炭火,床上布帐低垂,满房都是药气。
$ r3 e! q5 y& z z1 O 老头子将椅子在床前一放,揭开帐子,柔声道:“不死好孩儿,今天觉得怎样?”" T$ g- O* X* L1 q2 k# b
令狐冲心下大奇:“甚么?老头子的女儿芳名‘不死’,岂不作‘老不死’?啊,是了,他说他女儿在娘胎中便得了怪病,想来他生怕女儿死了,便给她取名‘不死’,到老不死,是大吉大利的好口彩。她是‘不’字辈,跟我师父是同辈。”越想越觉好笑。
& x$ _0 @8 ]7 D1 k, \ J# {( Q' t 只见枕上躺着一张更无半点血色的脸蛋,一头三尺来长的头发散在布被之上,头发也是黄黄的。那姑娘约莫十七八岁年纪,双眼紧闭,睫毛甚长,低声叫道:“爹!”却不睁眼。
$ ?% u! e1 b- `- R# H3 v: I6 a 老头子道:“不儿,爹爹给你炼制的‘续命八丸”已经大功告成,今日便可服用了,你吃了之后,毛病便好,就可起床玩耍。”那少女嗯的一声,似乎并不怎么关切。
2 T! r, n$ C/ B, ^ 令狐冲见到那少女病势如此沉重,心下更是过意不去,又想:“老头子对他女儿十分爱怜,无可奈何之中,只好骗骗她了。”
e; f% E, \1 P6 X+ T 老头子扶着女儿上身,道:“你坐起一些好吃药,这药得来不易,可别糟蹋了。”那少女慢慢坐起,老头子拿了两个枕头垫在她背后。那少女睁眼见到令狐冲,十分诧异,眼珠不住转动,瞧着令狐冲,问道:“爹,他……0 Y/ ?8 ~7 _9 c% G) a
他是谁?”7 |) `$ J1 Y; [8 u
老头子微笑道:“他么?他不是人,他是药。”那少女茫然不解,道:“他是药?”老头子道:“是啊,他是药。那‘续命八丸’药性太过猛烈,我儿服食不宜,因此先让这人服了,再刺他之血供我儿服食,最为适当。”8 |: |# y: w$ I0 O' ^1 l4 v
那少女道:“刺他的血?他会痛的,那……那不大好。”老头子道:“这人是个蠢才,不会痛的。”那少女“嗯”的一声,闭上了眼睛。0 H: c+ N, B# g7 d1 `, H2 |9 }
令狐冲又惊又怒,正欲破口大骂,转念一想:“我吃了这姑娘的救命灵药,虽非有意,总之是我坏了大事,害了她性命。何况我本就不想活了,以我之血,救她性命,赎我罪愆,有何不可?”当下凄然一笑,并不说话。$ O* `/ h; D/ Q# `0 Q- C& v. D
老头子站在他身旁,只待他一出声叫骂,立即点他哑穴,岂知他竟是神色泰然,不以为意,倒也大出意料之外。他怎知令狐冲自岳灵珊移情别恋之后,本已心灰意冷,这晚听得那大汉大声斥责岳灵珊和林平之,骂他二人说自己坏话,又亲眼见到岳林二人在岸上树底密约相会,更觉了无生趣,于自己生死早已全不挂怀。1 f3 z' {# X6 M* O+ c8 G, _- y' B ?
老头子问道:“我要刺你心头热血,为我女儿治病了,你怕不怕?”令狐冲淡淡的道:“那有甚么可怕的?”老头子侧目凝视,见他果然毫无惧怕的神色,说道:“刺出你心头之血,你便性命不保了,我有言在先,可别怪我没告知你。”令狐冲淡淡一笑,道:“每个人到头来终于要死的,早死几年,迟死几年,也没多大分别?我的血能救得姑娘之命,那是再好不过,胜于我白白的死了,对谁都没有好处。”他猜想岳灵珊得知自己死讯,只怕非但毫不悲戚,说不定还要骂声:“活该!”不禁大生自怜自伤之意。
* e( X0 z; {- z4 S, W 老头子大拇指一翘,赞道:“这等不怕死的好汉,老头子生平倒从来没见过。只可惜我女儿若不饮你的血,便难以活命,否则的话,真想就此饶了你。”1 t( F @# E/ d
他到灶下端了一盆热气腾腾的沸水出来,右手执了一柄尖刀,左手用手巾在热水中浸湿了,敷在令狐冲心口。
: l: e8 F! A! R. v2 K 正在此时,忽听得祖千秋在外面叫道:“老头子,老头子,快开门,我有些好东西送给你的不死姑娘。”老头子眉头一皱,右手刀子一划,将那热手巾割成两半,将一半塞在令狐冲口中,说道:“甚么好东西了?”放下刀子和热水,出去开门,将祖千秋放进屋来。
) Z( M$ J/ N( u1 l- x2 e; l8 X 祖千秋道:“老头子,这一件事你如何谢我?当时事情紧急,又找你不到。我只好取了你的‘续命八丸’,骗他服下,倘若你自己知道了,也必会将这些灵丹妙药送去,可是他就未必肯服。”老头子怒道:“胡说八道……”/ S# \# d0 l* f9 O9 }
祖千秋将嘴巴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老头子突然跳起身来,大声道:“有这等事?你……你……可不是骗我?”祖千秋道:“骗你作甚?: w. w, }' J% o. W; f
我打听得千真万确。老头子,咱们是几十年的交情了,知己之极,我办的这件事,可合了你心意罢?”老头子顿足叫道:“不错,不错!该死,该死!”& R. i+ w0 M- L( Q. X4 `
祖千秋奇道:“怎地又是不错,又是该死?”老头子道:“你不错,我该死!”祖千秋更加奇了,道:“你为甚么该死?”
$ H7 f. E3 `* |9 F$ o 老头子一把拖了他手,直入女儿房中,向令狐冲纳头便拜,叫道:“令狐公子,令狐爷爷,小人猪油蒙住了心,今日得罪了你。幸好天可怜见,祖千秋及时赶到,倘若我一刀刺死了你,便将老头子全身肥肉熬成脂膏,也赎不了我罪愈的万一。”说着连连叩头。
f) k) p4 f9 E% T) j 令狐冲口中塞着半截手巾,荷荷作声,说不出话来。! i0 u/ B8 v* ]( d6 Z/ E$ a D
祖千秋忙将手巾从他口中挖了出来,问道:“令狐公子,你怎地到了此处?”令狐冲忙道:“老前辈快快请起,这等大礼,我可愧不敢当。”老头子道:“小老儿不知令狐公子和我大恩人有这等渊源,多多冒犯,唉,唉,该死,该死!胡涂透顶,就算我有一百个女儿,个个都要死,也不敢让令狐公子流半点鲜血救她们的狗命。”
& v- F( n: ~/ v5 J; A 祖千秋睁大了眼,道:“老头子,你将令狐公子绑在这里干甚么?”老头子道:“唉,总之是我倒行逆施,胡作非为,你少问一句行不行?”祖千秋又问:“这盆热水,这把尖刀放在这里,又干甚么来着?”只听得拍拍拍拍几声,老头子举起手来,力批自己双颊。他的脸颊本就肥得有如一只南瓜,这几下着力击打,登时更加肿胀不堪。+ t( P U. u D' h ?8 t+ ^, [% G
令狐冲道:“种种情事,晚辈胡里胡涂,实不知半点因由,还望两位前辈明示。”老头子和祖千秋匆匆忙忙解开了他身上绑缚,说道:“咱们一面喝酒,一面详谈。”令狐冲向床上的少女望了一眼,问道:“令爱的伤势,不致便有变化么?”) m J6 H" l( v1 P
老头子道:“没有,不会有变化,就算有变化,唉,这个……那也是……”% m3 X* F5 u% o) q
他口中唠唠叨叨的,也不知说些甚么,将令狐冲和祖千秋让到厅上,倒了三碗酒,又端出一大盘肥猪肉来下酒,恭恭敬敬的举起酒碗,敬了令狐冲一碗。
0 K+ _2 O8 M% k/ R1 a 令狐冲一口饮了,只觉酒味淡薄,平平无奇,但比之在祖千秋酒杯中盛过的酒味,却又好上十倍。4 _% \6 Y" V& ^5 Z9 |5 z: E& n8 \ @( M
老头子说道:“令狐公子,老朽胡涂透顶,得罪了公子,唉,这个……
! T- U: d" H3 g! k; i* R# J 真是……”一脸惶恐之色,不知说甚么话,才能表达心中歉意。祖千秋道:“令狐公子大人大量,也不会怪你。再说,你这‘续命八丸’倘若有些效验,对令狐公子的身子真有补益,那么你反有功劳了。”老头子道:“这个……
3 ~1 M7 z8 [9 R4 F8 p! J 功劳是不敢当的,祖贤弟,还是你的功劳大。”祖千秋笑道:“我取了你这八颗丸药,只怕于不死侄女身子有妨,这一些人参给她补一补罢。”说着俯身取过一只竹篓,打开盖子,掏出一把把人参来,有粗有细,看来没有十斤,也有八斤。! ]3 I$ g# s+ S' u1 m
老头子道:“从哪里弄了这许多人参来?”祖千秋笑道:“自然是从药材铺中借来的了。”老头子哈哈大笑,道:“刘备借荆州,不知何日还。”8 A) D; g" z1 \& S( n! v
令狐冲见老头子虽强作欢容,却掩不住眉间忧愁,说道:“老先生,祖先生,你两位想要医我之病,虽然是一番好意,但一个欺骗在先,一个掳绑在后,未免太不将在下瞧在眼里了。”* v$ t% ^" `/ z
老祖二人一听,当即站起,连连作揖,齐道:“令狐公子,老朽罪该万死。不论公子如何处罚,老朽二人都是罪有应得。”令狐冲道:“好,我有事不明,须请直言相告。请问二位到底是冲着谁的面子,才对我这等相敬?”0 M1 \: `5 t/ [7 [
老祖二人相互瞧了一眼。老头子道:“这个……这个……这个吗?”祖千秋道:“公子爷当然知道。那一位的名字,恕我们不敢提及。”/ h/ N0 E- L% d
令狐冲道:“我的的确确不知。”暗自思忖:“是风太师叔么?是不戒大师么?是田伯光么?是绿竹翁么?可是似乎都不像。风太师叔虽有这等本事面子,但他老人家隐居不出,不许我泄露行踪,他怎会下山来干这等事?”9 o: H" N( i' `4 F* U5 C9 l g2 O5 u
祖千秋道:“公子爷,你问这件事,我和老兄二人是决计不敢答的,你就杀了我们,也不会说。你公子爷心中自然知道,又何必定要我们说出口来?”$ I2 n8 T; Z( U- s
令狐冲听他语气坚决,显是不论如何逼问,都是决计不说的了,便道:“好,你们既然不说,我心中怒气不消。老先生,你刚才将我绑在椅上,吓得我魂飞魄散,我也要绑你二人一绑,说不定我心中不开心,一尖刀把你们的心肝都挖了出来。”
I0 r, g% A" o ~' t1 ~9 W7 u" i' g8 o 老祖二人又是对望一眼,齐道:“公子爷要绑,我们自然不敢反抗。”
. s9 y Y$ d5 D8 m 老头子端过两只椅子,又取了七八条粗索来。两人先用绳索将自己双足在椅脚上牢牢缚住,然后双手放在背后,说道:“公子请绑。”均想:“这位少年未必真要绑我们出气,多半是开开玩笑。”# Q0 `6 L! }: t2 K
哪知令狐冲取过绳索,当真将二人双手反背牢牢缚住,提起老头子的尖刀,说道:“我内力已失,不能用手指点穴,又怕你们运力挣扎,只好用刀柄敲打,封了你二人的穴道。”当下倒转尖刀,用刀柄在二人的环跳、天柱、少海等处穴道中用力敲击,封住了二人的穴道。老头子和祖千秋面面相觑,大是诧异,不自禁的生出恐惧之情,不知令狐冲用意何在。只听他说道:“你们在这里等一会。”转身出厅。
! S& Z8 v$ P) `/ p8 J9 ]4 L t% }- G 令狐冲握着尖刀,走到那少女的房外,咳嗽一声,说道:“老……唔,姑娘,你身子怎样?”他本待叫她“老姑娘”,但想这少女年纪轻轻,虽然姓老,称之为“老姑娘”总是不大妥当,如叫她为“老不死姑娘”,更有点匪夷所思。那少女“嗯”的一声,并不回答。- V+ Y, m! \* p. ]
令狐冲掀开棉帷,走进房去,只见她兀自坐着,靠在枕垫之上,半睡半醒,双目微睁。令狐冲走近两步,见她脸上肌肤便如透明一般,淡黄的肌肉下现出一条条青筋,似乎可见到血管中血液隐隐流动。房中寂静无声,风息全无,好像她体内鲜血正在一滴滴的凝结成膏,她呼出来的气息,呼出一口便少了一口。
8 j3 |7 }) C7 S! q' h, P, z4 o: i 令狐冲心道:“这姑娘本来可活,却给我误服丹药而害了她。我反正是要死了,多活几天,少活几天,又有甚么分别?”取过一只瓷碗放在几上,伸出左腕,右手举刀在腕脉上横斩一刀,鲜血泉涌,流入碗中。他见老头子先前取来的那盆热水仍在冒气,当即放下尖刀,右手抓些热水淋在伤口上,使得鲜血不致迅速凝结。顷刻间鲜血已注满了大半碗。
* l. p5 F. N& v+ K6 ]& ]/ S 那少女迷迷糊糊中闻到一阵血腥气,睁开眼来,突然见到令狐冲手腕上鲜血直淋,一惊之下,大叫了一声。
! Z/ G# _" F$ g/ M1 t 令狐冲见碗中鲜血将满,端到那姑娘床前,就在她嘴边,柔声道:“快喝了,血中含有灵药,能治你的病。”那姑娘道:“我……我怕,我不喝。”
& L9 E, l- q+ Q. x" ~# s 令狐冲流了一碗血后,只觉脑中空荡荡地,四肢软弱无力,心想:“她害怕不喝,这血岂不是白流了?”左手抓过尖刀,喝道:“你不听话,我便一刀杀了你。”将尖刀刀尖直抵到她喉头。3 D) x9 q6 P( _! W7 M$ A! z
那姑娘怕了起来,只得张嘴将一碗鲜血一口口的都喝了下去,几次烦恶欲呕,看到今狐冲的尖刀闪闪发光,竟吓得不敢作呕。. x0 ]- G9 n5 h; k4 P0 {
令狐冲见她喝干了一碗血,自己腕上伤口鲜血渐渐凝结,心想:“我服了老头子的‘续命八丸”,从血液中进入这姑娘腹内的,只怕还不到十分之一,待我大解小解之后,不免所失更多,须得尽早再喂她几碗鲜血,直到我不能动弹为止。”当下再割右手腕脉,放了大半碗鲜血,又去喂那姑娘。% D# t! I z4 s6 C) b% W5 ~9 T
那姑娘皱起了眉头,求道:“你……你别迫我,我真的不行了。”令狐冲道:“不行也得行,快喝,快。”那姑娘勉强喝了几口,喘了一会气,说道:“你……你为甚么这样?你这样做,好伤自己身子。”令狐冲苦笑道:“我伤身子打甚么紧,我只要你好。”/ x' p* h0 `) a5 F M4 l0 B
桃枝仙和桃实仙被老头子所装的渔网所缚,越是出力挣扎,渔网收得越紧,到得后来,两人手足便想移动数寸也已有所不能。两人身不能动,耳目却仍十分灵敏,口中更是争辩不休。当令狐冲将老祖二人缚住后,桃枝仙猜他定要将二人杀了,桃实仙则猜他一定先来释放自己兄弟。哪知二人白争了一场,所料全然不中,令狐冲却走进了那姑娘房中。
) \7 Q2 e( I* t x: D7 @& w 那姑娘的闺房密不通风,二人在房中说话,只隐隐约约的传了一些出来。& O" }; E: a1 V6 Y( }$ D
桃枝仙、桃实仙、岳不群、老头子、祖千秋五人内力都甚了得,但令狐冲在那姑娘房中干甚么,五人只好随意想像,突然间听得那姑娘尖声大叫,五人脸色登时都为之大变。
# R: b) _: y0 y7 z3 T9 }2 r 桃枝仙道:“令狐冲一个大男人,走到人家闺女房中去干甚么?”桃实仙道:“你听!那姑娘害怕之极,说道:‘我……我怕!’令狐冲说:‘你不听话,我便一刀杀了你。’他说‘你不听话’,令狐冲要那姑娘听甚么话?”
% I+ p y/ v9 I1 [" \* r7 {! d 挑枝仙道:“那还有甚么好事?自然是逼迫那姑娘做他老婆。”桃实仙道:“哈哈,可笑之极!那矮冬瓜胖皮球的女儿,当然也是矮冬瓜胖皮球,令狐冲为甚么要逼她做老婆?”桃枝仙道:“萝卜青菜,各人所爱!说不定令狐冲特别喜欢肥胖女子,一见肥女,便即魂飞天外。”桃实仙道:“啊哟!你听,你听!那肥女求饶了,说甚么‘你别迫我,我真的不行了。’”桃枝仙道:“不错。令狐冲这小子却是霸王硬上弓,说道:‘不行也得行,快,快!’”
6 g7 D3 t7 `# W7 w* m8 R 桃实仙道:“为甚么令狐冲叫她快些,快甚么?”桃枝仙道:“你没娶过老婆,是童男之身,自然不懂!”桃实仙道:“难道你就娶过了,不害臊!”
' g/ M7 }, c, H, _7 j 桃枝仙道:“你明知我没娶过,干么又来问我?”桃实仙大叫:“喂,喂,老头子,令狐冲在逼你女儿做老婆,你干么见死不救?”桃枝仙道:“你管甚么闲事?你又怎知那肥女要死,说甚么见死不救?她女儿名叫‘老不死’,怎么会死?”
* n8 Y* Q: D: E3 J! D- ?. l0 j 老头子和祖千秋给缚在椅上,又给封了穴道,听得房中老姑娘惊呼和哀求之声,二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二人心下本已起疑,听得桃谷二仙在院子中大声争辩,更无怀疑。
2 h' e' i& f* m D$ z3 y4 ~ 祖千秋道:“老兄,这件事非阻止不可,没想到今狐公子如此好色,只怕要闯大祸。”老头子道:”唉,糟蹋了我不死孩儿,那还罢了,却……却太也对不起人家。”祖千秋道:“你听,你听。你的不死姑娘对他生了清意,她说道:‘你这样做,好伤自己身子。’令狐冲说甚么?你听到没有?”老头子道:“他说:‘我伤身子打甚么紧?我只是要你好!’他奶奶的,这两个小家伙。”祖千秋哈哈大笑,说道:“老兄,恭喜,恭喜!”老头子怒道:“恭你奶奶个喜!”祖千秋笑道:“你何必发怒?恭喜你得了个好女婿!”
: `. i" L' L/ ` 老头子大叫一声,喝道:“别再胡说!这件事传扬出去,你我还有命么?”* }7 B$ @$ z+ X/ @8 o
他说这两句话时,声音中含着极大的惊恐。祖千秋道:“是,是!”声音却也打颤了。
: j6 v4 N" a( ~1 O& w3 p7 U4 T 岳不群身在墙外树上,隔着更远,虽运起了“紫霞神功”,也只听到一鳞半爪,最初一听到令狐冲强迫那姑娘,便想冲入房中阻止,但转念一想,这些人连令狐冲在内,个个诡秘怪异,不知有甚么图谋,还是不可鲁莽,以静观其变为是,当下运功继续倾听。桃谷二仙和老祖二人的说话不绝传入耳中,只道令狐冲当真乘人之危,对那姑娘大肆非礼,后来再听老祖二人的对答,心想令狐冲潇洒风流,那姑娘多半与乃父相像,是个胖皮球般的丑女,则失身之后对其倾倒爱慕,亦非奇事,不禁连连摇头。
) H4 V6 g! L) o: k7 r 忽听得那姑娘又尖叫道:“别……别……这么多血,求求你突然墙外有人叫道:“老头子,桃谷四鬼给我撇掉啦。”波的一声轻响,有人从墙外跃入,推门进内,正是那个手持白幡去逗引桃谷四仙的汉子。
" _3 E8 J# ?. I7 {8 s 他见老头子和祖千秋都给绑在椅上,吃了一惊,叫道:“怎么啦!”右手一翻,掌中已多了一柄精光灿然的匕首,手臂几下挥舞,已将两人手足上所绑的绳索割断。8 D. p& L7 m' Z' F& J4 }7 B
房中那姑娘又尖声惊叫:“你……你……求求你……不能再这样了。”
$ U8 U2 g X# P. K6 V! h3 l8 Y 那汉子听她叫得紧急,惊道:“是老不死姑娘!”向房门冲去。
' J) Z6 W6 ], K; A2 s) I, \5 ] 老头子一把拉住了他手臂,喝道:“不可进去!”那汉子一怔之下,停住了脚步。
6 u' Q4 g i* a6 F2 t- H. x 只听得院子中桃枝仙道:“我想矮冬瓜得了令狐冲这样一个女婿,定是欢喜得紧。”桃实仙道:“令狐冲快要死了,一个半死半活的女婿,得了有甚么欢喜?”桃枝仙道:“他女儿也快死了,一对夫妻一般的半死半活。”( M1 P7 }* a4 X! d
桃实仙问道:“哪个死?哪个活?”桃枝仙道:“那还用问?自然是令狐冲死。老不死姑娘名叫老不死,怎么会死?”桃实仙道:“这也未必。难道名字叫甚么,便真的是甚么?如果天下人个个叫老不死,便个个都老而不死了?咱们练武功还有甚么用?”1 I R) `6 Y% i$ @! T6 l
两兄弟争辩声中,猛听得房中砰的一声,甚么东西倒在地下。老姑娘又叫了起来,声音虽然微弱,却充满了惊惶之意,叫道:“爹,爹!快来!”
* n z, r( D8 K$ n 老头子听得女儿呼叫,抢进房去,只见令狐冲倒在地下,一只瓷碗合在胸口,上身全是鲜血,老姑娘斜倚在床,嘴边也都是血。祖千秋和那汉子站在老头子身后,望望令狐冲,望望老姑娘,满腹都是疑窦。
8 V/ K5 _/ P8 ~/ h- A* c. L _ 老姑娘道:“爹,他……他割了许多血出来,逼我喝了两碗……他……他还要割……”4 [, N& _8 U" @& D3 A! m
老头子这一惊更加非同小可,忙俯身扶起令狐冲,只见他双手腕脉处各有伤口,鲜血兀自汩汩流个不住。老头子急冲出房,取了金创药来,心慌意乱之下,虽在自己屋中,还是额头在门框边上撞得肿起了一个大瘤,门框却被他撞塌了半边。% W/ I( E/ w) c) F
桃枝仙听到碰撞声响,只道他在殴打令狐冲,叫道:“喂,老头子,令狐冲是桃谷六仙的好朋友,你可不能再打。要是打死了他,桃谷六仙非将你全身肥肉撕成一条条不可。”桃实仙道:“错了,错了!”桃枝仙道:“甚么错了?”桃实仙道:“他若是全身瘦肉,自可撕成一条一条,但他全是肥肉,一撕便成一团一塌胡涂的膏油,如何撕成一条一条?”
1 S% s) v6 g y" w1 U4 T 老头子将金创药在令狐冲手腕上伤口处敷好,再在他胸腹间几处穴道上推拿良久,令狐冲这才悠悠醒转。老头子惊魂略定,心下感激无已,颤声道:“令狐公子,你……这件事当真叫咱们粉身碎骨,也是……唉……也是……”
, S3 R) P% g0 j8 a/ h$ J2 \ 祖千秋道:“令狐公子,老头子刚才缚住了你,全是一场误会,你怎地当真了?岂不令他无地自容?”" @- c1 h) v# u3 K
令狐冲微微一笑,说道:“在下的内伤非灵丹妙药所能医治,祖前辈一番好意,取了老前辈的‘续命八丸’来给在下服食,实在是槽蹋了……但愿这位姑娘的病得能痊可……”他说到这里,只因失血过多,一阵晕眩,又昏了过去。
" I) D- L0 v" Z1 R2 U1 b* o# | 老头子将他抱起,走出女儿闺房,放在自己房中床上,愁眉苦脸的道:“那怎么办?那怎么办?”祖千秋道:“令狐公子失血极多,只怕性命已在顷刻之间,咱三人便以毕生修为,将内力注入他体内如何?”老头子道:“自该如此。”轻轻扶起令狐冲,右掌心贴上他背心大椎穴,甫一运气,便全身一震,喀喇一声响,所坐的木椅给他压得稀烂。
! [+ e) c$ Z7 f: H2 D 桃枝仙哈哈大笑,大声道:“令狐冲的内伤,便因咱六兄弟以内力给他疗伤而起,这矮冬瓜居然又来学样,令狐冲岂不是伤上加伤,伤之又伤,伤之不已!”桃实仙道:“你听,这喀喇一声响,定是矮冬瓜给令狐冲的内力震了出来,撞坏了甚么东西。令狐冲的内力,便是我们的内力,矮冬瓜又吃了桃谷六仙一次苦头!妙哉!妙哉!”1 \7 {9 Y( u* j6 | F
老头子叹了口气,道:“唉,令狐公子倘若伤重不醒,我老头子只好自杀了。”
9 B. }3 q; m( Y E3 I( A, [2 M 那汉子突然放大喉咙叫道:“墙外枣树上的那一位,可是华山派掌门岳先生吗?”
7 k1 `; u( y0 Q* D 岳不群大吃一惊,心道:“原来我的行迹早就给他见到了。”只听那汉子又叫:“岳先生,远来是客,何不进来见面?”岳不群极是尴尬,只觉进去固是不妙,其势又不能老是坐在树上不动。那汉子道:“令高足令狐公子晕了过去,请你一起参详参详。”( ]0 i7 E7 |, _
岳不群咳嗽一声,纵身飞跃,越过了院子中丈余空地,落在滴水檐下的走廊之上。老头子已从房中走了出来,拱手道:“岳先生,请进。”岳不群道:“在下挂念小徒安危,可来得鲁莽了。”老头子道:“那是在下该死。唉,倘若……倘若……”. \* H$ C0 f& C/ S% _' N% U! ~
桃枝仙大声道:“你不用担心,令狐冲死不了的。”老头子大喜,问道:“你怎知他不会死?”桃仙枝道:“他年纪比你小得多,也比我小得多,是不是?”老头子道:“是啊。那又怎样?”桃枝仙道:“年纪老的人先死呢,还是年纪小的人先死?自然是老的先死了。你还没死,我也没有死,令狐冲又怎么会死?”老头子本道他有独得之见,岂知又来胡说一番,只有苦笑。
: N$ U; T# k. |" d$ N* o 桃实仙道:“我倒有个挺高明的主意,咱们大伙儿齐心合力,给令狐冲改个名字,叫作‘令狐不死’……”
. ]0 Y! ]& X- ?6 J3 t& V 岳不群走入房中,见令狐冲晕倒在床,心想:“我若不露一手紫霞神功,可教这几人轻视我华山派了。”当下暗运神功,脸向里床,以便脸上紫气显现之时无人瞧见,伸掌按到令狐冲背上大椎穴上。他早知令狐冲体内真气运行的情状,当下并不用力,只以少些内力缓缓输入,觉得他体内真气生出反激,手掌便和他肌肤离开了半寸,停得片刻,又将手掌按了上去。果然过不多时,令狐冲便即悠悠醒转,叫道:“师父,你……老人家来了。”$ O# E: t6 f; h1 l; \8 ^
老头子等三人见岳不群毫不费力的便将令狐冲救转,都大为佩服。# v( P! M' Q- @2 X; d
岳不群寻思:“此处是非之地,不能多耽,又不知舟中夫人和众弟子如何。”拱手说道:“多承诸位对我师徒礼敬有加,愧不敢当,这就告辞。”
/ J0 V) I/ k2 g1 Y! e: } 老头子道:“是,是!令狐公子身子违和,咱们本当好好接待才是,眼下却是不便,实在失礼之至,还请两位原恕。”
7 [6 p9 z5 C8 K+ U 岳不群道:“不用客气。”黯淡的灯光之下,见那汉子一双眸子炯炯发光,心念一动,拱手道:“这位朋友尊姓大名?”祖千秋笑道:“原来岳先生不识得咱们的夜猫子‘无计可施’计无施。”岳不群心中一凛:“夜猫子计无施?听说此人天赋异禀,目力特强,行事忽善忽恶,或邪或正,虽然名计无施,其实却是诡计多端,是个极厉害的人物。他竟也和老头子等人搅在一起。”忙拱手道:“久仰计师傅大名,当真是如雷贯耳,今日有幸得见。”
. m# Q. ]( ~) u% g; a2 V. T: b 计无施微微一笑,说道:“咱们今日见了面,明日还要在五霸冈见面啊。”0 D; I) c( A$ D# J( h l
岳不群又是一凛,虽觉初次见面,不便向人探询详情,但女儿被掳,甚是关心,说道:“在下不知甚么地方得罪了这里武林朋友,想必是路过贵地,未曾拜候,实是礼数不周。小女和一个姓林的小徒,不知给哪一位朋友召了去,计先生可能指点一二么?”# w: v# x% g" E- R7 I4 _
计无施微笑道:“是么?这个可不大清楚了。”
2 ^4 X A0 c8 [+ ]2 l0 F5 e 岳不群向计无施探询女儿下落,本已大大委曲了自己掌门人的身分,听他不置可否,虽又恼又急,其势已不能再问,当下淡淡的道:“深夜滋扰,甚以为歉,这就告辞了。”将令狐冲扶起,伸手欲抱。
0 s1 V% q) H! h- O' [1 m1 C 老头子从他师徒之间探头上来,将令狐冲抢着抱了过去,道:“令狐公子是在下请来,自当由在下恭送回去。”抓了张薄被盖在令狐冲身上,大踏步往门外走出。
/ l8 C9 ]. r& w, W- p/ }' J5 f 桃枝仙叫道:“喂,我们这两条大鱼,放在这里,成甚么样子?”老头子沉吟道:“这个……”心想缚虎容易纵虎难,倘若将他两兄弟放了,他桃谷六仙前来生事寻仇,可真难以抵挡。否则的话,有这两个人质在手,另外那四人便心有所忌。4 L; {! k9 `- h& K
令狐冲知他心意,道:“老前辈,请你将他们二位放了。桃谷二仙,你们以后也不可向老祖二位寻仇生事,大家化敌为友如何?”桃枝仙道:“单是我们二位,也无法向他们寻仇生事。”令狐冲道:“那自是桃谷六仙一起在内了。”
3 ]3 U7 H. v' S 桃实仙道:“不向他们寻仇生事,那是可以的;说到化敌为友,却是不行,杀了我头也不行。”老头子和祖千秋都哼了一声,心下均想:“我们不过冲着令狐公子的面子,才不来跟他们计较,难道当真怕了你桃谷六仙不成?”
' t3 [1 p. G$ Y5 U/ g$ o 令狐冲道:“那为甚么?”桃实仙道:“桃谷六仙和他们黄河老祖本来无怨无仇,根本不是敌人,既非敌人,这‘化敌’便如何化起?所以啊,要结成朋友,倒也不妨,要化敌为友,可无论如何化不来了。”欢人一听,都哈哈大笑。
7 e* ?3 L/ s0 L5 ] 祖千秋俯下身去,解开了渔网的活结。这渔网乃人发、野蚕丝、纯金丝所绞成,坚韧异常,宝刀利剑亦不能断,陷身入内后若非得人解救,否则越是挣扎,勒得越紧。
: Y4 c7 Q* P' J" Z4 T% n 桃枝仙站起身来,拉开裤子,便在渔网上撒尿。祖千秋惊问:“你……
* L7 g5 Y' ?# T% }2 ^. ~ 你干甚么?”桃枝仙道:“不在这臭网上撒一泡尿,难消老子心头之气。”" I$ @/ u: U( F# B! c7 P/ O: ^
当下七人回到河边码头。岳不群遥遥望见劳德诺和高根明二弟子仗剑守在船头,知道众人无恙,当即放心。老头子将令狐冲送入船舱,恭恭敬敬的一揖到地,说道:“公子爷义薄云天,老朽感激不尽。此刻暂且告辞,不久便当再见。”# u5 w( S3 v% m
令狐冲在路上一震,迷迷糊糊的又欲晕去,也不知他说些甚么话,只嗯了一声。- }& ?8 x4 ?( n' T# [# x6 n) y
岳夫人等见这肉球人前倨后恭,对令狐冲如此恭谨,无不大为诧异。$ B2 R- N7 ^* l; ~" X K. l- z
老头子和祖千秋深怕桃根仙等回来,不敢多所逗留,向岳不群一拱手,便即告辞。
" {6 l: R) ]. W* ^ 桃枝仙向祖千秋招招手,道:“祖兄慢去。”祖千秋道:“干甚么?”
+ Z) v6 W3 g$ j+ K# b6 ] 桃枝仙道:“干这个!”曲膝矮身,突然挺肩向他怀中猛力撞去。这一下出其不意,来势快极,祖千秋不及闪避,只得急运内劲,霎时间气充丹田,肚腹已是坚如铁石。只听得喀喇、辟拍、玎玎、铮铮十几种声音齐响,桃枝仙已倒退在数丈之外,哈哈大笑。
0 u- U- H& z$ {( g4 F8 n 祖千秋大叫:“啊唷!”探手入怀,摸出无数碎片来,或瓷或玉,或竹或木,他怀中所藏的二十余只珍贵酒杯,在这么一撞之下多数粉碎,金杯、银杯、青铜爵之类也都给压得扁了。他既痛惜,又恼怒,手一扬,数十片碎片向桃枝仙激射过去。. u1 N9 M, k3 v5 O- o1 ?+ }0 k* h
桃枝仙早就有备,闪身避开,叫道:“令狐冲叫咱们化敌为友,他的话可不能不听。咱们须得先成敌人,再做朋友。”
7 \% y2 ^6 a- p& u; b1 a3 K 祖千秋穷数十年心血搜罗来的这些酒杯,给桃枝仙一撞之下尽数损毁,如何不怒?本来还待追击,听他这么一说,当即止步,干笑几声,道:“不错,化敌为友,化敌为友。”和老头子、计无施二人转身而行。$ K" f0 f5 Y" @
令狐冲迷迷糊糊之中,还是挂念着岳灵珊的安危,说道:“桃枝仙,你请他们不可……不可害我岳师妹。”桃枝仙应道:“是。”大声说道:“喂!
0 o/ M/ ]3 U3 n; j 喂!老头子,夜猫子,祖千秋几个朋友听了,令狐冲说,叫你们不可伤害他的宝贝师妹。”
2 h6 E" e9 ]) M 计无施等本已走远,听了此言,当即停步。老头子回头大声道:“令狐公子有命,自当遵从。”三人低声商量了片刻,这才离去。6 e* d' B1 ~% ?; e9 q
岳不群刚向夫人述说得几句在老头子家中的见闻,忽听得岸上大呼小叫,桃根仙等四人回来了。
/ g: P$ U: @$ ?' z1 T" Z% p2 g) r! \ 桃谷四仙满嘴吹嘘,说那手持白幡之人给他们四兄弟擒住,已撕成了四块。桃实仙哈哈大笑,说道:“厉害,厉害。四位哥哥端的了得。”桃枝仙道:“你们将那人撕成了四块,可知他叫甚么名字?”桃干仙道:“他死都死了,管他叫甚么名字?难道你便知道?”桃枝仙道:“我自然知道。他姓计,名叫计无施,还有个外号,叫作夜猫子。”桃叶仙拍手道:“这姓固是姓得好,名字也取得妙,原来他倒有先见之明,知道日后给桃谷六仙擒住之后,定是无计可施,逃不了被撕成四块的命运,因此上预先取下了这个名字。”
+ z, K9 [. ~9 G. e2 G 桃实仙道:“这夜猫子计无施,功夫当真出类拔萃,世所罕有!”桃根仙道:“是啊,他功夫实在了不起,倘若不是遇上桃谷六仙,凭他的轻身功夫,在武林中也可算得是一把好手。”桃实仙道:“轻身功夫倒也罢了,给撕成四块之后,他居然能自行拼起,死后还魂,行动如常。刚才还到这里来说了一会子话呢。”
( L! ^8 g1 |& |9 [1 v* ^ 桃根仙等才知谎话拆穿,四人也不以为意,脸上都假装惊异之色。桃花仙道:“原来计无施还有这等奇门功夫,那倒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佩服啊,佩服。”桃干仙道:“将撕成四块的身子自行拼凑,片刻间行动如常,听说叫做‘化零为整大法’,这功夫失传已久,想不到这计无施居然学会了,确是武林异人,下次见到,可以跟他交个朋友。”
, ?8 c' P, y1 I 岳不群和岳夫人相对发愁,爱女被掳,连对头是谁也不知道,想不到华山派名震武林,却在黄河边上栽了这么个大筋斗,可是怕众弟子惊恐,还是半点不露声色。夫妇俩也不商量种种疑难不解之事,只心中暗自琢磨。大船之中,便是桃谷六仙胡说八道之声。
3 H0 o& z/ M4 R' |& G4 [4 [ 过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将曙,忽听得岸上脚步声响,不多时有两乘轿子抬到岸边。当先一名轿夫朗声说道:“令狐冲公子吩咐,不可惊吓了岳姑娘。
9 U0 u0 \& g" R 敝上多有冒昧,还请令狐冲公子恕罪。”四名轿夫将轿子放下,转身向船上行了一礼,便即转身而去。) l, W4 _* V# c' C+ {2 ]
只听得轿中岳灵珊的声音叫道:“爹,妈!”3 u7 Z' E: a1 v1 X( w
岳不群夫妇又惊又喜,跃上岸去掀开轿帷,果见爱女好端端的坐在轿中,只见腿上被点了穴道,行动不得。另一顶轿中坐的,正是林平之。岳不群伸手在女儿环跳、脊中、委中几处穴道上拍了几下,解开了她被封的穴道,问道:“那大个子是谁?”( D' L9 Q7 I; u# H- n
岳灵珊道:“那个又高又大的大个子。他……他……他……”小嘴一扁,忍不住要哭。岳夫人轻轻将她抱起,走入船舱,低声问道:“可受了委曲吗?”# \ c2 H, F a) l' _
岳灵珊给母亲一问,索性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岳夫人大惊,心想:“那些人路道不正,珊儿落在他们手里,有好几个时辰,不知是否受了凌辱?”忙问:“怎么了?跟妈说不要紧。”岳灵珊只哭个不停。
/ y( L" ~6 Q+ @$ I. J5 ~+ `) d 岳夫人更是惊惶,船中人多,不敢再问,将女儿横卧于榻,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3 a! e. V3 H( _* C
岳灵珊忽然大声哭道:“妈,这大个子骂我,呜!呜!”
+ f: ?" r& W& ^8 \: i 岳夫人一听,如释重负,微笑道:“给人家骂几句,便这么伤心。”岳灵珊哭道:“他举起手掌,还假装要打我、吓我。”岳夫人笑道:“好啦,好啦!下次见到,咱们骂还他,吓还他。”岳灵珊道:“我又没说大师哥坏话,小林子更加没说。那大个子强凶霸道,他说平生最不喜欢的事,便是听到有人说令狐冲的坏话。我说我也不喜欢。他说,他一不喜欢,便要把人煮来吃了。妈,他说到这里,便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吓我。呜呜呜!”" q# N4 v ^* B9 N ]
岳夫人道:“这人真坏。冲儿,那大个子是谁啊?”1 ?: ?; a2 x1 i) f
令狐冲神智未曾十分清醒,迷迷糊糊的道:“大个子吗?我……我……”$ H' w! r& \( { Y0 m
这时林平之也已得师父解开穴道,走入船舱,插口道:“师娘,那大个子跟那和尚当真是吃人肉的,倒不是空言恫吓。”岳夫人一惊,问道:“他二人都吃人肉?你怎知道?”林平之道:“那和尚问我辟邪剑谱的事,盘问了一会,从怀中取出一块东西来嚼,吃得津津有味,还拿到我嘴边,问我要不要咬一口尝尝滋味。却原来……却原来是一只人手。”岳灵珊惊叫一声,道:“你先前怎地不说?”林平之道:“我怕你受惊,不敢跟你说。”
& ]! }. D* T8 ^) _ 岳不群忽道:“啊,我想起来了。这是‘漠北双熊’。那大个儿皮肤很白,那和尚却皮肤很黑,是不是?”岳灵珊道:“是啊。爹,你认得他们?”
; B' A& }- } ] J1 L 岳不群摇头道:“我不认得。只是听人说过,塞外漠北有两名巨盗,一个叫白熊,一个叫黑熊。倘若事主自己携货而行,漠北双熊不过抢了财物,也就算了,倘若有镖局子保镖,那么双熊往往将保镖的煮吃了,还道练武之人,肌肉结实,吃起来加倍的有咬口。”岳灵珊又是“啊”的一声尖叫。7 v. R, n9 e t+ |
岳夫人道:“师哥你也真是的,甚么‘吃起来加倍的有咬口’,这种话也说得出口,不怕人作呕。”岳不群微微一笑,顿了一顿,才道:“从没听说漠北双熊进过长城,怎地这一次到黄河边上来啦?冲儿,你怎会认得漠北双熊的?”
5 h( w# Z$ A, @3 v7 ~9 _5 } 令狐冲道:“漠北双雄?”他没听清楚师父前半截的话,只道“双雄”
& F8 D/ {: c+ n4 |/ `4 O 二字定是英雄之雄,却不料是熊罴之熊,呆了半晌,道:“我不认得啊。”& y( u% M( o' Z3 t: i* g% E
岳灵珊忽道:“小林子,那和尚要你咬那只手掌,你咬了没有?”林平之道:“我自然没咬。”岳灵珊道:“你不咬就罢了,倘若咬过一口,哼哼,瞧我以后还睬不睬你?”
6 m* H0 P- @0 H3 _9 E 桃干仙在外舱忽然说道:“天下第一美味,莫过于人肉。小林子一定偷吃过了,只是不肯承认而已。”桃叶仙道:“他倘若没吃,先前为甚么不说,到这时候才拚命抵赖?”2 Y" B% L6 {) F' P5 ?5 i
林平之自遭大变后,行事言语均十分稳重,听他二人这么说,一怔之下,无以对答。5 ?+ y9 t6 |+ k3 E7 H/ `
桃花仙道:“这就是了。他不声不响,便是默认。岳姑娘,这种人吃了人肉不认,为人极不诚实,岂可嫁给他做老婆?”桃根仙道:“你与他成婚之后,他日后必定与第二个女子勾勾搭搭,回家来你苦问他,他定然死赖,决计不认。”桃叶仙道:“更有一桩危险万分之事,他吃人肉吃出瘾来,他日你和他同床而卧,睡到半夜,忽然手指奇痛,又听到喀喇、喀喇的咀嚼之声,一查之下,你道是甚么?却原来这小林子在吃你的手指。”桃实仙道:“岳姑娘,一个人连脚趾在内,也不过二十根。这小林子今天吃几根,明天吃几根,好容易便将你十根手指、十根脚趾都吃了个精光。”
9 A9 B+ l0 \* j: T1 P& _5 @& C1 M 桃谷六仙自在华山绝顶与令狐冲结交,便已当他是好朋友。六兄弟虽然好辩成性,却也不是全无脑筋,令狐冲和岳灵珊之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情状,他六人早就瞧在眼里,此时捉到林平之的一点岔子,竟尔大肆挑拨离间。
8 H3 E& c- W5 W" i 岳灵珊伸手指塞在耳朵,叫道:“你们胡说八道,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2 l5 A! w& ]0 U7 x# H3 _6 C 桃根仙道:“岳姑娘,你喜欢嫁给这小林子做老婆,倒也不妨,不过有一门功夫,却不可不学。这门功夫跟你一生干系极大,倘若错过了机会,日后定是追悔无及。”# ]& q: ^7 T' g. E
岳灵珊听他说得郑重,问道:“甚么功夫,有这么要紧?”; d4 e! C# E# M# |
桃根仙道:“那个夜猫子计无施,有一门‘化零为整大法’,日后你的耳朵、鼻子、手指、脚趾,都给小林子吃在肚里,只消你身具这门功夫,那也不惧,尽可剖开他肚子,取了出来,拼在身上,化零为整。” ) x j* P9 y3 y: J% }
* j3 J& N/ h% o) t8 c" B4 p十六 注血% b+ h E( ^4 ?$ a
桃谷六仙胡说八道声中,坐船解缆拔锚,向黄河下游驶去。其时曙色初现,晓雾未散,河面上一团团白雾罩在滚滚浊流之上,放眼不尽,令人胸怀大畅。
! a* o7 |( I0 @ 过了小半个时辰,太阳渐渐升起,照得河水中金蛇乱舞。忽见一艘小舟张起风帆,迎面驶来。其时吹的正是东风,那小舟的青色布帆吃饱了风,溯河而上。青帆上绘着一只白色的人脚,再驶进时,但见帆上人脚纤纤美秀,显是一只女子的素足。, `# @6 J6 d; k) U5 J
华山群弟子纷纷谈论:“怎地在帆上画一只脚,这可奇怪之极了!”桃枝仙道:“这多半是漠北双熊的船。啊唷,岳夫人、岳姑娘,你们娘儿们可得小心,这艘船上的人讲明要吃女人脚。”岳灵珊啐了一口,心中却也不由得有些惊惶。
' Y3 {, x% M8 V 小船片刻间便驶到面前,船中隐隐有歌声传出。歌声轻柔,曲意古怪,无一字可辨,但音调浓腻无方,简直不像是歌,既似叹息,又似呻吟。歌声一转,更像是男女欢合之音,喜乐无限,狂放不禁。华山派一众青年男女登时忍不住面红耳赤。5 B& A0 C# F, e3 B) z- [
岳夫人骂道:“那是甚么妖魔鬼怪?”
( p- K+ `$ q9 p2 s 小舟中忽有一个女子声音腻声道:“华山派令狐冲公子可在船上?”岳夫人低声道:“冲儿,别理她!”那女子说道:“咱们好想见见令狐公子的模样,行不行呢?”声音娇柔宛转,荡人心魄。; V8 S& y7 S/ S% L- @0 S
只见小舟舱中跃出一个女子,站在船头,身穿蓝布印白花衫裤,自胸至膝围一条绣花围裙,色彩灿烂,金碧辉煌,耳上垂一对极大的黄金耳环,足有酒杯口大小。那女子约莫甘七八岁年纪,肌肤微黄,双眼极大,黑如点漆,腰中一根彩色腰带被疾风吹而向前,双脚却是赤足。这女子风韵虽也甚佳,但闻其音而见其人,却觉声音之娇美,远过于其容貌了。那女子脸带微笑,瞧她装束,绝非汉家女子。
$ U- ?3 `6 P; j1 V% B 顷刻之间,华山派坐船顺流而下,和那小舟便要撞上,那小舟一个转折,掉过头来,风帆跟着卸下,便和大船并肩顺流下驶。
6 x0 Z$ @' h' M# R4 I4 k5 P: O 岳不群陡然想起一事,问道:“这位姑娘,可是云南五仙教蓝教主属下吗?”
6 [3 U( {4 K$ a( d 那女子格格一笑,柔声道:“你倒有眼光,只不过猜对了一半。我是云南五仙教的,却不是蓝教主属下。”! A& |5 n4 ? p; ]% Q3 e- [
岳不群站到船头,拱手道:“在下岳不群,请教姑娘贵姓,河上枉顾,有何见教?”那女子笑道:“苗家女子,不懂你抛书袋的说话,你再说一遍。”
# a! }) j1 I4 [1 c2 w2 r 岳不群道:“请问姑娘,你姓甚么?”那女子笑道:“你早知道我姓甚么了,又来问我。”岳不群道:“在下不知姑娘姓甚么,这才请教。”那女子笑道:“你这么大年纪啦,胡子也这么长了,明明知道我姓甚么,偏偏又要赖。”2 g: H/ |" i8 O+ Z
这几句话颇为无礼,只是言笑晏晏,神色可亲,不含丝毫敌意。岳不群道:“姑娘取笑了。”那女子笑道:“岳掌门,你姓甚么啊?”
) K" b2 v, ~$ r' C) e# l 岳不群道:“姑娘知道在下姓岳,却又明知故问。”岳夫人听那女子言语轻佻,低声道:“别理睬她。”岳不群左手伸到自己背后,摇了几摇,示意岳夫人不可多言。
: ~% {1 d2 k* x9 \- G 桃根仙道:“岳先生在背后摇手,那是甚么意思?嗯,岳夫人叫他不可理睬那个女子,岳先生却见那女子既美貌,又风骚,偏偏不听老婆的话,非理睬她不可。”
3 y3 u! e: }# t% S& X$ k0 a+ ] 那女子笑道:“多谢你啦!你说我既美貌,又风甚么的,我们苗家女子,哪有你们汉人的小姐太太们生得好看?”似乎她不懂“风骚”二字中含有污蔑之意,听人赞她美貌,登时容光焕发,十分欢喜,向岳不群道:“你知道我姓甚么了,为甚么却又明知故问?”
) c! T! U/ j" o& c4 U& i5 A 桃干仙道:“岳先生不听老婆的话,有甚么后果?”桃花仙道:“后果必定不妙。”桃干仙道:“岳先生人称‘君子剑’,原来也不是真的君子,早知道人家姓甚么了,偏偏明知故问,没话找话,跟人家多对答几句也是好的。”
3 f: C3 c o1 W) C9 Z0 N, t7 I 岳不群给桃谷六仙说得甚是尴尬,心想这六人口没遮拦,不知更将有多少难听的话说将出来,给一众男女弟子听在耳中,算甚么样子?可又不能和他们当真,当即向那女子拱了拱手,道:“便请拜上蓝教主,说道华山岳不群请问他老人家安好。”
; _8 A3 B a F; Z' M" T 那女子睁着一对圆圆的大眼,眼珠骨溜溜的转了几转,满脸诧异之色,问道:“你为甚么叫我‘老人家’,难道我已经很老了吗?”
' O# Z% s% c% S5 Y 岳不群大吃一惊,道:“姑娘……你……你便是五仙教……蓝教主……”
4 Z2 e7 \3 Z. N ^2 B' z' J5 X 他知五仙教是个极为阴险狠辣的教派,“五仙”云云,只是美称,江湖中人背后提起,都称之为五毒教。其实百余年前,这教派的真正名称便叫作五毒教,创教教祖和教中重要人物,都是云贵川湘一带的苗人。后来有几个汉人入了教,说起“五毒”二字不雅,这才改为“五仙”。这五仙教善于使瘴、使蛊、使毒,与“百药门”南北相称。五仙教中教众苗人为多,使毒的心计不及百药门,然而诡异古怪之处,却尤为匪夷所思。江湖中人传言,百药门使毒,虽然使人防不胜防,可是中毒之后,细推其理,终于能恍然大悟。
) w+ R9 {/ P( C3 t 但中了五毒教之毒后,即使下毒者细加解释,往往还是令人难以相信,其诡秘奇特,实非常理所能测度。9 v6 `$ c' o, o: E& r$ m1 Z' {
那女子笑道:“我便是蓝凤凰,你不早知道了么?我跟你说,我是五仙教的,可不是蓝教主的属下。五仙教中,除了蓝凤凰自己,又有哪一个不是蓝凤凰的属下?”说着格格格的笑了起来。3 T; g; x% O, @+ f# k8 @4 @
桃谷六仙拊掌大笑,齐道:“岳先生真笨,人家明明跟他说了,他还是缠夹不清。”
: j- V: l' ?$ E 岳不群只知五仙教的教主姓蓝,听她这么说,才知叫做蓝凤凰,瞧她一身花花绿绿的打扮,的确便如是一头凤凰似的。其时汉人士族女子,闺名深加隐藏,直到结亲下聘,夫家行“问名”之礼,才能告知。武林中虽不如此拘泥,却也决没将姑娘家的名字随口乱叫的。这苗家女子竟在大河之上当众自呼,丝毫无忸怩之态。只是她神态虽落落大方,语音却仍娇媚之极。
' M: g( w! P9 V) A 岳不群拱手道:“原来是蓝教主亲身驾临,岳某多有失敬,不知蓝教主有何见教?”. f3 d- @/ i; h- Z3 H
蓝凤凰笑道:“我瞎字不识,教你甚么啊?除非你来教我。瞧你这副打扮模样,倒真像是个教书先生,你想教我读书,是不是?我笨得很,你们汉人鬼心眼儿多,我可学不会。”. n+ R! e' f9 s0 [- O6 Z
岳不群心道:“不知她是装傻,还是真的不懂‘见教’二字。瞧她神情,似乎不是装模作样。”便道:“蓝教主,你有甚么事?”
2 S. [2 _4 b+ O r7 @9 |. E9 n 蓝凤凰笑道:“令狐冲是你师弟呢,还是你徒弟?”岳不群道:“是在下的弟子。”蓝凤凰道:”嗯,我想瞧瞧他成不成?”岳不群道:“小徒正在病中,神智未曾清醒,大河之上,不便拜见教主。”
9 g- k5 ]4 T6 O; f) d, f 蓝凤凰睁大了一双圆圆的眼睛,奇道:“拜见?我不是要他拜见我啊,他又不是我五仙教属下,干么要他拜我?再说,他是人家……嘻嘻……人家的好朋友,他就是要拜我,我也不敢当啊。听说他割了自己的血,去给老头子的女儿喝,救那姑娘的性命。这样有情有意之人,咱们苗家女子最是佩服,因此我要见见。”
- t9 {5 ]! j5 y& p7 _' g2 T6 c1 z 岳不群沉吟道:“这个……这个……”蓝凤凰道:“他身上有伤,我是知道的,又割出了这许多血。不用叫他出来了,我自己过来罢。”岳不群忙道:“不敢劳动教主大驾。”! N. @4 f* d0 L t* i! C' A
蓝凤凰格格一笑,说道:“甚么大驾小驾?”轻轻一跃,纵身上了华山派坐船的船头。
+ t {( G1 l0 Y" }+ x% Z; ? 岳不群见她身法轻盈,却也不见得有如何了不起的武功,当即退后两步,挡住了船舱入口,心下好生为难。他素知五仙教十分难缠,跟这等邪教拚斗,又不能全仗真实武功,一上来他对蓝凤凰十分客气,便是为此;又想起昨晚那两名百药门门人的说话,说他们跟踪华山派是受人之托,物以类聚,多半便是受了五毒教之托。五毒教却为甚么要跟华山派过不去?五毒教是江湖上一大帮会,教主亲临,在理不该阻挡,可是如让这样一个周身都是千奇百怪毒物之人进入船舱,可也真的放心不下。他并不让开,叫道:“冲儿,蓝教主要见你,快出来见过。”心想叫令狐冲出来在船头一见,最为妥善。
, h. t9 Z S4 J: o' E1 I 但令狐冲大量失血,神智兀自未复,虽听得师父大声呼叫,只轻声答应:“是!是!”身子动了几下,竟坐不起来。; V8 u: V$ H0 v' e0 X; N
蓝凤凰道:“听说他受伤甚重,怎么出来?河上风大,再受了风寒可不是玩的。我进去瞧瞧他。”说着迈步便向舱门口走去。她走上几步,离岳不群已不过四尺。岳不群闻到一阵极浓烈的花香,只得身子微侧,蓝凤凰已走进船舱。 r8 D* i- R6 u
外舱中桃谷五仙盘膝而坐,桃实仙卧在床上。蓝凤凰笑道:“你们是桃谷六仙吗?我是五仙教教主,你们是桃谷六仙。大家都是仙,是自家人啊。”! T5 C. G) T r& p1 V" Q$ N2 i
桃根仙道:“不见得,我们是真仙,你是假仙。”桃干仙道:“就算你也是真仙。我们是六仙,比你多了一仙。”蓝凤凰笑道:“要比你们多一仙,那也容易。”桃叶仙道:“怎么能多上一仙?你的教改称七仙教么?”蓝凤凰道:“我们只有五仙,没有七仙。可是叫你们桃谷六仙变成四仙,不就比你们多一仙了么?”桃花仙怒道:“叫桃谷六仙变成四仙,你要杀死我们二人?”
* p# z* O' o* ?/ H! P9 ]) E 蓝凤凰笑道:“杀也可以,不杀也可以。听说你们是令狐冲的朋友,那么就不杀好了,不过你们不能吹牛皮,说比我五仙教还多一仙。”桃干仙叫道:“偏要吹牛皮,你又怎样?”
5 p0 N5 Y: k2 j 一瞬之间,桃根、桃干、桃叶、桃花四人已同时抓住了她手足,刚要提起,突然四人齐声惊呼,松手不迭。每人都摊开手掌,呆呆的瞧着掌中之物,脸上神情恐怖异常。
# s. {6 p- H8 u/ ~6 }& [ 岳不群一眼见到,不由得全身发毛,背上登时出了一阵冷汗。但见桃根仙、桃于仙二人掌中各有一条绿色大蜈蚣,桃叶仙、桃花仙二人掌中各有一条花纹斑斓的大蜘蛛。四条毒虫身上都生满长毛,令人一见便欲作呕。这四条毒虫只微微抖动,并未咬啮桃谷四仙,倘若已经咬了,事已如此,倒也不再令人生惧,正因将咬未咬,却制得桃谷四仙不敢稍动。
8 x6 F3 m; I1 _6 K, u$ a* E7 X4 U$ n 蓝凤凰随手一拂,四只毒虫都被她收了去,霎时不见,也不知给她藏在身上何处。她不再理会桃谷六仙,又向前行。桃谷六仙吓得魂飞魄散,再也不敢多口。
6 w- h( M: E% p% W' l1 h! \: b 令狐冲和华山派一众男弟子都在中舱。这时中舱和后舱之间的隔板已然拉上,岳夫人和众女弟子都回入了后舱。4 }1 ^7 n# m0 h' L9 d" W9 \% z
蓝凤凰的眼光在各人脸上打了个转,走到今狐冲床前,低声叫道:“令狐公子,令狐公子!”声音温柔之极,旁人听在耳里,只觉回肠荡气,似乎她叫的似乎便是自己,忍不住便要出声答应。她这两声一叫,一众男弟子倒有一大半面红过耳,全身微颤。1 {% J0 }- K/ o4 M4 l s
令狐冲缓缓睁眼,低声道:“你……你是谁?”蓝凤凰柔声说道:“我是你好朋友的朋友,所以也是你的朋友。”令狐冲“嗯”的一声,又闭上了眼睛。蓝凤凰道:“令狐公子,你失血虽多,但不用怕,不会死的。”令狐冲昏昏沉沉,并不答话。
3 P2 \( w5 @" G8 ]$ o# L, H* J3 X9 a 蓝凤凰伸手到令狐冲被中,将他的右手拉了出来,搭他脉搏,皱了皱眉头,忽然探头出舱,一声唿哨,叽哩咕噜的说了好几句话,舱中诸人均不明其意。4 C5 c& k) q4 M# ^! ]& Y5 G( N: C
过不多时,四个苗女走了进来,都是十八九岁年纪,穿的一色是蓝布染花衣衫,腰中缚一条绣花腰带,手中都拿着一只八寸见方的竹织盒子。1 n# b' `7 U/ m" C; D
岳不群微微皱眉,心想五仙教门下所持之物,哪里会有甚么好东西,单是蓝凤凰一人,身上已是蜈蚣、蜘蛛,藏了不少,这四个苗女公然捧了盒子进船,只怕要天下大乱了,可是对方未曾露出敌意,却又不便出手阻拦。
/ y9 o" ?( Y0 r) I% ` 四名苗女走到蓝凤凰身前,低声说了几句。蓝凤凰一点头,四名苗女便打开了盒子。众人心下都十分好奇,急欲瞧瞧盒中藏的是甚么古怪物事,只有岳不群才见过桃谷四仙掌中的生毛毒虫,心想这盒中物事,最好是今生永远不要见到。) J' L, r. l; ]. W G0 M* J
便在顷刻之间,奇事陡生。% U# N; H& o# W l9 v+ S% A
只见四个苗女各自卷起衣袖,露出雪白的手臂,跟着又卷起裤管,直至膝盖以上。华山派一众男弟子无不看得目瞪口呆,怦怦心跳。
% H+ f' F: ~& l) Z/ A. F 岳不群暗叫:“啊哟,不好!这些邪教女子要施邪术,以色欲引诱我门下弟子。这蓝凤凰的话声已如此淫邪,再施展妖法,众弟子定力不够,必难抵御。”不自禁的手按剑柄,心想这些五仙教教徒倘若解衣露体,施展邪法,说不得,只好出剑对付。0 U! W3 Q0 ], v8 ^/ S
四名苗女卷起衣袖裤管后,蓝凤凰也慢慢卷起了裤管。5 H4 @7 z+ X$ a; _/ l8 k% W6 F
岳不群连使眼色,命众弟子退到舱外,以免为邪术所惑,但只有劳德诺和施戴子二人退了出去,其余各人或呆立不动,或退了几步,又再走回。岳不群气凝丹田,运起紫霞神功,脸上紫气大盛,心想五毒教盘踞天南垂二百年,恶名决非幸致,必有狠毒厉害之极的邪法,此时其教主亲身施法,更加非同小可,若不以神功护住心神,只怕稍有疏虞,便着了她的道儿。眼见这些苗女赤身露体,不知羞耻为何物,自己着邪中毒后丧了性命,也还罢了,怕的是心神被迷,当众出丑,华山派和君子剑声名扫地,可就陷于万劫不复之境了。
( L4 i- |% ^2 Y2 X) U 只见四名苗女各从竹盒之中取出一物,蠕蠕而动,果是毒虫。四名苗女将毒虫放在自己赤裸的臂上腿上,毒虫便即附着,并不跌落。岳不群定睛看去,认出原来并非毒虫,而是水中常见的吸血水蛭,只是比寻常水蛭大了一倍有余。四名苗女取了一只水蛭,又是一只。蓝凤凰也到苗女的竹盒中取了一只只水蛭出来,放在自己臂上腿上,不多一会,五个人臂腿上爬满了水蛭,总数少说也有两百余条。
3 {' j' [$ Z( G! |" c% i% } 众人都看得呆了,不知这五人干的是甚么古怪玩意。岳夫人本在后舱,听得中舱中众人你一声“啊”,他一声“噫”,充满了诧异之情,忍不住轻轻推开隔板,眼见这五个苗女如此情状,不由得也是“啊”的一声惊呼。
6 d" c5 C% k0 p3 s2 p 蓝凤凰微笑道:“不用怕,咬不着你的。你……你是岳先生的老婆吗?听说你的剑法很好,是不是?”1 T' V6 k0 f/ t- B/ g
岳夫人勉强笑了笑,并不答话,她问自己是不是岳先生的老婆,出言太过粗俗,又问自己是否剑法很好,此言若是另一人相询,对方纵含恶意,也当谦逊几句,可是这蓝凤凰显然不大懂得汉人习俗,如说自己剑法很好,未免自大,如说剑法不好,说不定她便信以为真,小觑了自己,还是以不答为上。7 |6 O$ N: T1 @ D
蓝凤凰也不再问,只安安静静的站着。岳不群全神戒备,只待这五个苗女一有异动,擒贼擒王,先制止了蓝凤凰再说。船舱中一时谁也不再说话。
8 m8 ~* L' {& e7 n 只闻到华山派众男弟子粗重的呼吸之声。过了良久,只见五个苗女臂上腿上的水蛭身体渐渐肿胀,隐隐现出红色。3 t [8 @9 _5 I; x
岳不群知道水蛭一遇人兽肌肤,便以口上吸盘牢牢吸住,吮吸鲜血,非得吃饱,决不肯放。水蛭吸血之时,被吸者并无多大知觉,仅略感麻痒,农夫在水田中耕种,往往被水蛭钉在腿上,吸去不少鲜血而不自知。他暗自沉吟:“这些妖女以水蛭吸血,不知是何用意?多半五仙教徒行使邪法,须用自己鲜血。看来这些水蛭一吸饱血,便是他们行法之时。”* R# Z8 y' ?: P% T0 o7 n
却见蓝凤凰轻轻揭开盖在令狐冲身上的棉被,从自己手臂上拔下一只吸满了八九成鲜血的水蛭,放上令狐冲颈中的血管。9 l' V. I$ U. r+ }- ~! K) q* o. S
岳夫人生怕她伤害令狐冲,急道:“喂,你干甚么?”拔出长剑,跃入中舱。
9 c# E) `9 Y2 D; M4 h% R4 r8 P 岳不群摇摇头,道:“不忙,等一下。”
7 s7 T% J# Z9 N6 D' u+ I" d. ] 岳夫人挺剑而立,目不转睛的瞧着蓝凤凰和令狐冲二人。! a& x2 P! p9 ^ D! O* v
只见令狐冲颈上那水蛭咬住了他血管,又再吮吸。蓝凤凰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拔开瓶塞,伸出右手小指的尖尖指甲,从瓶中挑了些白色粉未,洒了一些在水蛭身上。四名苗女解开令狐冲衣襟,卷起他衣袖裤管,将自己身上的水蛭一只只拔下,转放在他胸腹臂腿各处血管上。片刻之间,两百余只水蛭尽已附着在令狐冲身上。蓝凤凰不断挑取药粉,在每只水蛭身上分别洒上少些。
2 P- y& H+ d6 Q" @ 说也奇怪,这些水蛭附在五名苗女身上时越吸越胀,这时却渐渐缩小。1 y m, a0 z1 x' h; f: R2 ^
岳不群恍然大悟,长长舒了口气,心道:“原来她所行的是转血之法,以水蛭为媒介,将她们五人身上的鲜血转入冲儿血管。这些白色粉未不知是何物所制,竟然能逼令水蛭倒吐鲜血,当真神奇之极。”他想明白了这一点,缓缓放松了本来紧握着剑柄的手指。
, ~: g# M, I9 y, L/ d9 E# @ 岳夫人也轻轻还剑入鞘,本来绷紧着的脸上现出了笑容。/ M) b" W9 N. |+ m, c* h
船舱中虽仍寂静无声,但和适才恶斗一触即发的气势却已大不相同。更加难得的是,居然连桃谷六仙也瞧得惊诧万分,张大了嘴巴,合不拢来。六张嘴巴既然都张大了合不拢,自然也无法议论争辩了。! x8 Y$ @/ s; p8 e' L& o+ }( ?
又过了一会,只听得嗒的一声轻响,一条吐干了腹中血液的水蛭掉在船板上,扭曲了几下,便即僵死。一名苗女拾了起来,从窗口抛入河中。水蛭一条条投入河中,不到一顿饭时分,水蛭抛尽,令狐冲本来焦黄的脸孔上却微微有了些血色。那二百多条水蛭所吸而转注入令狐冲体内的鲜血,总数当逾一大碗,虽不能补足他所失之血,却已令他转危为安。
, M; h; m6 H7 m2 R- l: } 岳不群和夫人对望了一眼,均想:“这苗家女子以一教之尊,居然不惜以自身鲜血补入冲儿体内。她和冲儿素不相识,决非对他有了情意。她自称是冲儿的好朋友的朋友,冲儿几时又结识下这样大有来头的一位朋友?”
7 N8 A3 C. c2 t2 M 蓝凤凰见令狐冲脸色好转,再搭他脉搏,察觉振动加强,心下甚喜,柔声问道:“令狐公子,你觉得怎样?”
/ S: @8 r; f- u2 q5 o& J F0 m- t+ e0 S 令狐冲于一切经过虽非全部明白,却也知这女子是在医治自己,但觉精神已好得多,说道:“多谢姑娘,我……我好得多了。”蓝凤凰道:“你瞧我老不老?是不是很老了?”1 w( U$ w) ? r
令狐冲道:“谁说你老了?你自然不老。要是你不生气,我就叫你一声妹子啦。”蓝凤凰大喜,脸色便如春花初绽,大增娇艳之色,微笑道:“你真好。怪不得,怪不得,这个不把天下男子瞧在眼里的人,对你也会这样好,所以啦……唉……”令狐冲笑道:“你倘若真的说我好,干么不叫我‘令狐大哥’?”蓝凤凰脸上微微一红,叫道:“令狐大哥。”令狐冲笑道:“好妹子,乖妹子!”* \) `) h" \" h; C5 s0 I5 n
他生性倜傥,不拘小节,与素以“君子”自命的岳不群大不相同。他神智略醒,便知蓝凤凰喜欢别人道她年轻美貌,听她直言相询,虽眼见她年纪比自己大,却也张口就叫她“妹子”,心想她出力相救自己,该当赞上几句,以资报答。果然蓝凤凰一听之下,十分开心。" V, D0 N) @/ v, Y) B
岳不群和岳夫人都不禁皱起眉头,均想:“冲儿这家伙浮滑无聊,当真难以救药。平一指说他已不过百日之命,此时连一百天也没有了,一只脚已踏进了棺材,刚清醒得片刻,便和这等淫邪女子胡言调笑。”8 Y9 v! C9 _# o8 `
蓝凤凰笑道:“大哥,你想吃甚么?我去拿些点心给你吃,好不好?”6 r R$ R( X" M7 N* X
令狐冲道:“点心倒不想吃,只是想喝酒。”蓝凤凰道:“这个容易,我们有自酿的‘五宝花蜜酒’,你倒试试看。”叽哩咕噜的说了几句苗语。
0 i" D4 G7 Q9 f' `" m& E 两名苗女应命而去,从小舟取过八瓶酒来,开了一瓶倒在碗中,登时满船花香酒香。# l" R, i: m, Y9 B5 A
令狐冲道:“好妹子,你这酒嘛,花香太重,盖住了酒味,那是女人家喝的酒。”蓝凤凰笑道:“花香非重不可,否则有毒蛇的腥味。”令狐冲奇道:“酒中有毒蛇腥味?”蓝凤凰道:”是啊。我这酒叫作‘五宝花蜜酒”,自然要用‘五宝”了。”令狐冲问道:“甚么叫‘五宝’?”蓝凤凰道:“五宝是我们教里的五样宝贝,你瞧瞧罢。”说着端过两只空碗,倒转酒瓶,将瓶中的酒倒了出来,只听得咚咚轻响,有几条小小的物事随酒落入碗中。' U- s# [) N: q9 Q* n
好几名华山弟子见到,登时骇声而呼。
1 c$ k3 m0 R8 i: W0 f* T% ^1 O8 S; y9 C! J 她将酒碗拿到今狐冲眼前,只见酒色极清,纯白如泉水,酒中浸着五条小小的毒虫,一是青蛇,一是蜈蚣,一是蜘蛛,一是蝎子,另有一只小蟾蜍。& M) f% o5 y6 r; J9 q' l1 t
令狐冲吓了一跳,问道:“酒中为甚么放这……这种毒虫?”蓝凤凰呸了一声,说道:“这是五宝,别毒虫……毒虫的乱叫。令狐大哥,你敢不敢喝?”6 d$ O/ Y1 t4 O, s1 u
令狐冲苦笑道:“这……五宝,我可有些害怕。”
0 r* V1 Y8 C6 u3 r 蓝凤凰拿起酒碗,喝了一大口,笑道:“我们苗人的规矩,倘若请朋友喝酒吃肉,朋友不喝不吃,那朋友就不是朋友啦。”
% [0 q4 l* D2 K6 W4 U 令狐冲接过酒碗,骨嘟骨嘟的将一碗酒都喝下肚中,连那五条毒虫也一口吞下。他胆子虽大,却也不敢去咀嚼其味了。- n; b2 ?' k( L
蓝凤凰大喜,伸手搂住他头颈,便在他脸颊上亲了两亲,她嘴唇上搽的胭脂在令狐冲脸上印了两个红印,笑道:“这才是好哥哥呢。”7 \" T+ M2 V* K1 @6 k6 Y7 r1 N
令狐冲一笑,一瞥眼间见到师父严厉的眼色,心中一惊,暗道:“糟糕,糟糕!我大胆妄为,在师父师娘跟前这般胡闹,非给师父痛骂一场不可。小师妹可又更加瞧我不起了。”
8 y- Q0 l; t: ?9 D" v, I 蓝凤凰又开了一瓶酒,斟在碗里,连着酒中所浸的五条小毒虫,送到岳不群面前,笑道:“岳先生,我请你喝酒。”
" q+ R% ~3 f4 H4 J. N2 i" z9 y6 G* V 岳不群见到酒中所浸蜈蚣、蜘蛛等一干毒虫,已然恶心,跟着便闻到浓烈的花香之中隐隐混着难以言宣的腥臭,忍不住便欲呕吐,左手伸出,便往蓝凤凰持着酒杯的手上推去。不料蓝凤凰竟然并不缩手,眼见自己手指便要碰到她手背,急忙缩回。蓝凤凰笑道:“怎地做师父的反没徒儿大胆?华山派的众位朋友,哪一个喝了这碗酒?喝了可大有好处。”
4 Z% n* d$ A- ?4 L2 m2 {0 I 霎时之间舟中寂静无声。蓝凤凰一手举着酒碗,却无人接口。蓝凤凰叹了口气道:“华山派中除了令狐冲外,再没第二个英雄好汉了。”1 g& P1 b5 x( W% a
忽听得一人大声道:“给我喝!”却是林平之。他走上几步,伸手便要去接酒碗。# Y: q4 g$ S) W* |# P! i( ?4 z! v
蓝凤凰双眉一轩,笑道:“原来……”岳灵珊叫道:“小林子,你吃了这脏东西,就算不毒死,以后也别想我再来睬你。”蓝凤凰将酒碗递到林平之面前,笑道:“你喝了罢!”林平之嗫嚅 道:“我……我不喝了。”听得蓝凤凰长声大笑,不由得涨红了脸,道:“我不喝这酒,可……可不是怕死。”) k; q/ ~. B8 B2 P5 g2 D1 S3 x5 [) U
蓝凤凰笑道:“我当然知道,你是怕这美貌姑娘从此不睬你。你不是胆小鬼,你是多情汉子,哈哈,哈哈。”走到今狐冲身前,说道:“大哥,回头见。”将酒碗在桌上一放,一挥手。四个苗女拿了余下的六瓶酒,跟着她走出船舱,纵回小舟。
1 ?- N/ M& S! | 只听得甜腻的歌声飘在水面,顺流向东,渐远渐轻,那小舟抢在头里,远远的去了。) y8 [, H7 Q9 [' ]+ s# ?
岳不群皱眉道:“将这些酒瓶酒碗都摔入河中。”林平之应道:“是!”3 X7 Q, t( J# L& S6 \; M
走到桌边,手指刚碰到酒瓶,只闻奇腥冲鼻,身子一晃,站立不定,忙伸手扶住桌边。岳不群登时省悟,叫道:“酒瓶上有毒!”衣袖拂去,劲风到处,将桌上的酒瓶酒碗,一古脑儿送出窗去,摔在河里;蓦地里胸口一阵烦恶,强自运气忍住,却听得哇的一声,林平之已大吐起来。
, ]* [. V* c9 r3 Q0 W6 b 跟着这边厢哇的一声,那边厢又是哇的一响,人人都捧腹呕吐,连桃谷六仙和船艄的船公水手也均不免。岳不群强忍了半日,终于再也忍耐不住,也便呕吐起来。各人呕了良久,虽已将胃中食物吐了个干干净净,再无剩余,呕吐却仍不止,不住的呕出酸水。到后来连酸水也没有了,仍是喉痒心烦,难以止歇,均觉腹中倘若有物可吐,反比这等空呕舒服得多。8 b3 z8 m2 |% L* u) D
船中前前后后数十人,只令狐冲一人不呕。
( N2 \* u' d9 w% d 桃实仙道:“令狐冲,那妖女对你另眼相看,给你服了解药。”令狐冲道:“我没服解药啊。难道那碗毒酒便是解药?”桃根仙道:“谁说不是呢?' z% \& Z* P* r) z; {9 W; h, d$ d
那妖女见你生得俊,喜欢了你啦。”桃枝仙道:“我说不是因为他生得俊,而是因为他赞那妖女年轻貌美。”桃花仙道:“那也要他有胆量喝那毒酒,吞了那五条毒虫。”桃叶仙道:“他虽然不呕,焉知不是腹中有了五条毒虫之后,中毒更深?”桃干仙道:“啊哟,不得了!令狐冲喝那碗毒酒,咱们没加阻拦,倘若因此毙命,平一指追究起来,那便如何是好?”桃根仙道:“平一指说他本来就快死的,早死了几天,有甚么要紧?”桃花仙道:“令狐冲不要紧,我们就要紧了。”桃实仙道:“那也不要紧,咱们高飞远走,那平一指身矮腿短,谅他也追咱们不着。”桃谷六仙不住作呕,却也不舍得少说几句。
4 \7 E Q( `$ H% K) W( T7 W ]. X 岳不群眼见驾船的水手作呕不止,座船在大河中东歪西斜,甚是危险,当即纵到后艄,把住了舵,将船向南岸驶去。他内功深厚,运了几次气,胸中烦恶之意渐消。
7 P1 s5 H' l! Z; V+ M) C 座船慢慢靠岸,岳不群纵到船头,提起铁锚摔到岸边。这只铁锚无虑二百来斤,要两名水手才抬得动。船夫见岳不群是个文弱书生,不但将这大铁锚一手提起,而且一抛数丈,不禁为之咋舌,不过咋舌也没多久,跟着又捧腹大呕。( W1 C. i# J. d0 L
众人纷纷上岸,跪在水边喝满了一腹河水,又呕将出来,如此数次,这才呕吐渐止。
( G7 H" r# Z9 j- J 这河岸是个荒僻所在,但遥见东边数里外屋宇鳞比,是个市镇。岳不群道:“船中余毒未净,乘坐不得的了。咱们到那镇上再说。”桃干仙背着令狐冲、桃枝仙背着桃实仙,众人齐往那市镇行去。
0 h6 ?; Q: D! U; [8 \ 到得镇上,桃干仙和桃枝仙当先走进一家饭店,将令狐冲和桃实仙往椅上一放,叫道:“拿酒来,拿菜来,拿饭来!”
; T( g: m; d( b' ~- O2 n 令狐冲一瞥间,见店堂中端坐着一个矮小道人,正是青城派掌门余沧海,不禁一怔。5 S' b7 j) V4 |$ Q% e* i7 ?
这青城掌门显是身处重围。他坐在一张小桌旁,桌上放着酒壶筷子,三碟小菜,一柄闪闪发光的出鞘长剑。围着那张小桌的却是七条长凳,每条凳上坐着一人。这些人有男有女,貌相都颇凶恶,各人凳上均置有兵刃。七人一言不发,凝视余沧海。那青城掌门甚为镇定,左手端起酒杯饮酒,衣袖竟没丝毫颤动。
* u7 X, Y+ q( [, e 桃根仙道:“这矮道人心中在害怕。”桃枝仙道:“他当然在害怕,七个打一个,他非输不可。”桃干仙道:“他倘若不怕,干么左手举杯,不用右手?当然是要空着右手,以备用剑。”余沧海哼了一声,将酒杯从左手交到右手。桃花仙道:“他听到二哥的说话,可是眼睛不敢向二哥瞄上一瞄,那就是害怕。他倒不是怕二哥,而是怕一个疏神,七个敌人同时进攻,他就得给分成八块。”桃叶仙格的一笑,说道:“这矮道人本就矮小,分成八块,岂不是更加矮小?”: e0 T; q) D U# r8 A( l
令狐冲对余沧海虽大有芥蒂,但眼见他强敌环伺,不愿乘人之危,说道:“六位桃兄,这位道长是青城派的掌门。”桃根仙道:“是青城派掌门便怎样?是你的朋友么?”令狐冲道:“在下不敢高攀,不是我的朋友。”桃干仙道:“不是你朋友便好办。咱们有一场好戏看。”桃花仙拍桌叫道:“快拿酒来!老子要一面喝酒,一面瞧人把矮道人切成九块。”桃叶仙道:“为甚么是九块?”桃花仙道:“你瞧那头陀使两柄虎头弯刀,他一个人要多切一块。”桃花仙道:“也不见得,这些人有的使狼牙锤,有的使金拐杖,那又怎么切法?”
* K. k6 l: J; ?$ d2 L2 { 令狐冲道:“大家别说话,咱们两不相帮,可是也别分散了青城派掌门余观主的心神。”桃谷六仙不再说话,笑嘻嘻、眼睁睁的瞧着余沧海。令狐冲却逐一打量围住他的七人。" Q- T! g# ]# ]( n5 H+ q
只见一个头陀长发垂肩,头上戴着一个闪闪发光的铜箍,束着长发,桌边放着一对弯成半月形的虎头戒刀。他身旁是个五十来岁的妇人,头发发白,满脸晦气之色,身畔放的是一柄两尺来长的短刀。再过去是一僧一道,僧人身披血也似红的僧衣,身边放着一钵一钹,均是纯钢所铸,钢钹的边缘锋锐异常,显是一件厉害武器;那道人身材高大,长凳上放的是个八角狼牙锤,看上去斤两不轻。道人右侧的长凳上箕踞着一个中年化子,头颈和肩头盘了两条青蛇,蛇头作三角之形,长信伸缩不已。其余二人是一男一女,男的瞎了左眼,女的瞎了右眼,两人身边各倚一条拐杖,杖身灿然发出黄澄澄之色,杖身甚粗,倘若真是黄金所铸,份量着实沉重,这一男一女都是四十来岁年纪,情状便是江湖上寻常的落魄男女,却携了如此贵重的拐杖,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 E. J) m O2 z: P; {6 `
只见那头陀目露凶光,缓缓伸出双手,握住了一对戒刀的刀柄。那乞丐从颈中取下一条青蛇,盘在臂上,蛇头对准了余沧海。那和尚拿起了钢钹。
& m( J2 F# V5 }" a. m 那道人提起了狼牙锤。那中年妇人也将短刀拿在手中。眼见各人便要同时进袭。
& p' L* A4 D# B 余沧海哈哈一笑,说道:“倚多为胜,原是邪魔外道的惯技,我余沧海又有何惧?”& A P# D% p. J/ v1 B- f
那眇目男子忽道:“姓余的,我们并不想杀你。”那眇目女子道:“不错,你只须将《辟邪剑谱》乖乖交了出来,我们便客客气气的放你走路。”# o6 J6 Q$ J1 H3 t: ?) J6 X
岳不群、令狐冲、林平之、岳灵珊等听她突然提到《辟邪剑谱》,都是一怔,没料想到这七人围住了余沧海,竟是要向他索取辟邪剑谱。四人你向我瞧一眼,我向你瞧一眼,均想:“难道这部《辟邪剑谱》当真是落在余沧海手中?”
$ b$ R0 t( L# L3 d- ?+ D! w- i+ ~7 I 那中年妇人冷冷的道:“跟这矮子多说甚么,先宰了他,再搜他身上。”5 N; v8 [$ G; O# @' k u! d& M
眇目女子道:“说不定他藏在甚么隐僻之处,宰了他而搜不到,岂不糟糕。”
4 w& x e3 u! r2 @; w& h 那中年妇女嘴巴一扁,道:“搜不到便搜不到,也不见得有甚么糟糕。”她说话时含糊不清,大为漏风,原来满口牙齿已落了大半。眇目女子道:“姓余的,我劝你好好的献了出来。这部剑谱又不是你的,在你手中已有这许多日子,你读也读熟了,背也背得出了,死死的霸着,又有何用?”
2 }9 A/ M' O v5 |+ B2 j 余沧海一言不发,气凝丹田,全神贯注。1 Q: ^/ L% O2 Q- ?
便在此时,忽听得门外有人哈哈哈的笑了几声,走进一个眉花眼笑的人来。6 H6 m) J: F3 u2 c% q; u" X
这人身穿茧绸长袍,头顶半秃,一部黑须,肥肥胖胖,满脸红光,神情十分和蔼可亲,左手拿着个翡翠鼻烟壶,右手则是一柄尺来长的折扇,衣饰华贵,是个富商模样。他进店后见到众人,怔了一怔,笑容立敛,但立即哈哈哈的笑了起来,拱手道:“幸会,幸会!想不到当世的英雄好汉,都聚集到这里了。当真是三生有幸。”! ]7 V3 @2 _4 j( Z
这人向余沧海道:“甚么好风把青城派余观主吹到河南来啊?久闻青城派“松风剑法’是武林中一绝,今日咱们多半可以大开眼界了。”余沧海全神运功,不加理睬。
7 V1 \: q% H# P; } 这人向眇目的男女拱手笑道:“好久没见‘桐柏双奇’在江湖上行走了,这几年可发了大财哪。”那眇目男子微微一笑,说道:“哪里有游大老板发的财大。”这人哈哈哈连笑三声,道:“兄弟是空场面,左手来,右手去,单是兄弟的外号,便可知兄弟只不过面子上好看,内里却空虚得很。”
) J; K1 |& L& w 桃枝仙忍不住问道:“你的外号叫甚么?”那人向桃枝仙瞧去,见桃谷六仙形貌奇特,却认不出他六人的来历,嘻嘻一笑,道:“兄弟有个难听的外号,叫作‘滑不留手’,大家说兄弟爱结交朋友。为了朋友,兄弟是千金立尽,毫不吝惜,虽然赚得钱多,金银却是在手里留不住的。”那眇目男子道:“这位游朋友,好像另外还有一个外号。”游迅笑道:“是么?兄弟怎地不知?”' D0 G9 P# E6 X t( J6 w7 O
突然间有个冷冷的声音说道:“油浸泥鳅,滑不留手。”声音漏风,自是那少了一半牙齿的妇人在说话了。桃花仙叫道:“不得了,了不得,泥鳅已是滑溜之极,再用油来一浸,又有谁能抓得它住?”; u3 Y4 B% G. [4 B i
游迅笑道:“这是江湖上朋友抬爱,称赞兄弟的轻功造诣不差,好像泥鳅一般敏捷,其实惭愧得紧,这一点微未功夫,实在不足挂齿。张夫人,你老人家近来清健。”说着深深一揖。那老妇人张夫人白了他一眼,喝道:“油腔滑调,给我走开些。”这游迅脾气极好,一点也不生气,向那乞丐道:“双龙神丐严兄,你那两条青龙可越来越矫捷活泼了。”那乞丐名叫严三星,外号本来叫作“双蛇恶乞”,但游迅却随口将他叫作“双龙神丐”,严三星本来极为凶悍,一听之下,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f" w2 |5 V7 _2 z; A: |
游迅也认得长发头陀仇松年,僧人西宝,道人玉灵,随口捧了几句。他嘻嘻哈哈,片刻之间,便将剑拔弯张的局面弄得和缓了好多。( g; L9 U8 a+ b6 J! [" h+ ]
忽听得桃叶仙叫道:“喂,油浸泥鳅,你却怎地不赞我六兄弟武功高强,本事了得?”游迅笑道:“这个……这个自然要赞的……”岂知他一句话没说完,双手双脚已被桃根、桃干、桃枝、桃叶四仙抓在手中,将他提了起来,却没使劲拉扯。( S; k4 p" Y+ W4 E7 r
游迅急忙赞道:“好功夫,好本事,如此武功,古今罕有!”桃谷四仙听得游迅接连大赞三句,自不愿便将他撕成了四块。桃根仙、桃枝仙齐声问道:“怎见得我们的武功古今罕有?”游迅道:“兄弟的外号叫作‘滑不留手’,老实说,本来是谁也抓不到兄弟的。可是四位一伸手,便将兄弟手到擒来,一点不滑,一点不溜,四位手上功夫之厉害,当真是古往今来,罕见罕闻。兄弟此后行走江湖,定要将六位高人的名号到处宣扬,以便武林中个个知道世上有如此了不起的人物。”桃根仙等大喜,当即将他放下。 M8 ?$ a1 Z/ E
张夫人冷冷的道:“滑不留手,名不虚传。这一回,岂不是又叫人抓住再放了?”游迅道:“这是六位高人的武功太过了得,令人大为敬仰,只可惜兄弟孤陋寡闻,不知六位前辈名号如何称呼?”桃根仙道:“我们兄弟六人,名叫‘桃谷六仙’。我是桃根仙,他是桃干仙。”将六兄弟的名号逐一说了,游迅拍手道:“妙极,妙极。这‘仙’之一字,和六位的武功再配合没有,若非如此神乎其技、超凡入圣的功夫,哪有资格称到这一个‘仙’字?”+ O1 O5 X5 ], Z0 K w' x3 N( u6 Z- n
桃谷六仙大喜,齐道:“你这人有脑筋,有眼光,是个大大的好人。”
z, |. S! X. Z* L" e* o0 | 张夫人瞪视余沧海,喝道:“那《辟邪剑谱》,你到底交不交出来?”
: M5 i) b' l4 E, ]" L) K 余沧海仍不理会。1 w9 R% G' q5 k# ?, y1 S
游迅说道:“啊哟,你们在争《辟邪剑谱》?据我所知,这剑谱可不在余观主手中啊。”张夫人问道:“那你知道是在谁的手中?”游迅道:“此人大大的有名,说将出来,只怕吓坏了你。”头 陀仇松年大声喝道:“快说!/ R. w" v" G1 J3 `
你倘若不知,便走开些,别在这里碍手碍脚!”游迅笑道:“这位师父遮莫多吃了些烧猪烤羊,偌大火气。兄弟武功平平,消息却十分灵通。江湖上有甚么秘密讯息,要瞒过兄弟的千里眼、顺风耳,可不大容易。”/ D S/ G* q: g* `9 {- h
桐柏双奇、张夫人等均知此言倒是不假,这游迅好管闲事,无孔不入,武林中有甚么他所不知道的事确实不多,当即齐声道:“你卖甚么关子?《辟邪剑谱》到底是在谁的手中?”6 f' ?5 t" g( p( L( z# y- X, R2 W
游迅笑嘻嘻的道:“各位知道兄弟的外号叫作‘滑不留手”,钱财左手来,右手去,这几天实在穷得要命。各位都是大财主,拔一根寒毛,也比兄弟的腿子粗。兄弟好容易得到一个要紧消息,当真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常言道得好,宝剑赠烈士,红粉赠佳人,好消息嘛,自当卖给财主。兄弟所卖的不是关子,而是消息。”- P" @! j; {& t- z
张夫人道:”好,咱们先把余沧海杀了,再逼这游泥鳅说话。动手!”
' `4 R; p. X4 ~: Q$ T/ p3 ] 她“动手”二字一出口,只听得叮叮当当几下兵刃迅速之极的相交。张夫人等七人一齐离开了长凳,各挺兵刃和余沧海拆了几招。七人一击即退,仍团团的将余沧海围住。只见西宝和尚与头陀仇松年腿上鲜血直流,余沧海长剑交在左手,右肩上道袍破碎,不知是谁给重重的击中了一下。
4 {6 d* ?5 T/ s+ r5 B* N P* k 张夫人叫道:“再来!”七人又是一齐攻上,叮叮当当的响了一阵,七人又再后退,仍是将余沧海围在垓心。& j. x z$ @8 Y, l4 B& B1 |( q7 G$ b
只见张夫人脸上中剑,左边自眉心至下额,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余沧海左臂上却被砍了一刀,左手已无法使剑,将长剑又再交到右手。玉灵道人一扬狼牙锤,朗声说道:“余观主,咱二人是三清一派,劝你投降了罢!”2 t1 w$ l% Z; s. `6 [1 y
余沧海哼了一声,低声咒骂。
! j7 n3 k* ^* z+ u- ^+ s 张夫人也不去抹脸上的鲜血,提起短刀,对准了余沧海,叫道:“再……”. }% a' _+ x7 x1 e: u
张夫人一个“上”字尚未出口,忽听得有人喝道:“且慢!”一人几步抢进圈中,站在余沧海身边,说道:“各位以七对一,未免太不公平,何况那位游老板说过,《辟邪剑谱》确是不在余沧海手中。”这人正是林平之。
+ ^- l/ n# P4 P o. h& s4 z: k& w 他自见到余沧海后,目光始终没离开过他片刻,眼见他双臂受伤,张夫人等七人这次再行攻上,定然将他乱刀分尸,自己与这人仇深似海,非得手刃此獠不可,决不容旁人将他杀了,当即挺身而出。" U5 {8 |5 d, S5 a
张夫人厉声问道:“你是甚么人?要陪他送死不成?”林平之道:“陪他送死倒不想。我见这事太过不平,要出来说句公道话。大家不要打了罢。”% y; [4 G0 t3 m2 T* W
仇松年道:”将这小子一起宰了。”玉灵道人道:“你是谁?如此胆大妄为,替人强行出头。”0 x1 W) S( r* r. b4 E# ?
林平之道:“在下华山派林平之……”
& `1 _& h* s3 g7 W7 g! f. X* ^7 q 桐柏双奇、双蛇恶乞、张夫人等齐声叫道:“你是华山派的?令狐公子呢?”* ^/ V5 i% K, \
令狐冲抱拳道:“在下令狐冲,山野少年,怎称得上‘公子’二字?各位识得我的一个朋友么?”一路之上,许多高人奇士对他尊敬讨好,都说是由于他的一个朋友之故,令狐冲始终猜想不出,到底甚么时候交上了这样一位神通广大的朋友,听这七人如此说,料想又是冲着这位神奇朋友而卖他面子了。
" O4 z) J+ \) _8 N3 A 果然张夫人等七人一齐转身,向令狐冲恭恭敬敬的行礼。玉灵道人说道:“我们七人得到讯息,日夜不停的赶来,便是要想一识尊范。得在此处拜见,正是好极了。”
& c; J3 v( n- d$ X8 h% } 余沧海受伤着实不轻,眼见挺身而出替他解围的居然是林平之,不禁大是奇怪,但随即便明白了他的用意,见围住自己的七人都在跟令狐冲说话,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腿上并未受伤,突然倒纵而出,抢入小饭店后进,从后门飞也似的走了。2 j7 f2 Y* }+ C3 k. h
严三星和仇松年齐声呼叫,却显然已追赶不及。
4 ^) J/ `% w. b2 `% r K2 R “滑不留手”游迅走到今狐冲面前,笑道:“兄弟从东方来,听得不少江湖朋友提到今狐公子的大名,心下好生仰慕。兄弟得知几十位教主、帮主、洞主、岛主要在五霸冈上和公子相会,这就忙不迭的赶来凑热闹,想不到运气真好,却抢先见到了公子。放心,不要紧,这次带到五霸冈上的灵丹妙药,没一百种也有九十九种,公子所患的小小疾患,何足道哉,何足道哉!哈哈哈,很好,很好。”拉住了令狐冲的手连连摇晃,显得亲热无比。
" ^5 Z& w5 l% h Z: k 令狐冲吃了一惊,问道:“甚么数十位教主、帮主、洞主、岛主?又是甚么一百种灵丹妙药?在下可全不明白了。”! B5 j& @2 }9 Q$ ?4 Y" Q: U& f' b- R& F, L
游迅笑道:“令狐公子不必过虑,这中间的原由,兄弟便有天大胆子,也不敢信口乱说。公子爷尽管放心,哈哈哈,兄弟要是胡说八道,就算公子爷不会见怪,落在旁人耳中,姓游的有几个脑袋?游迅再滑上十倍,这脑袋瓜子终于也非给人揪下来不可。”
( x5 N5 @8 \3 L' i5 Q: i& S 张夫人阴沉沉的道:“你说不敢胡说八道,却又尽提这事作甚?五霸冈上有甚么动静,待会令狐公子自能亲眼见到,又何必要你先来多嘴?我问你,那《辟邪剑谱》,到底是在谁的手里?”; s9 @, a5 K1 B
游迅佯作没听见,转头向着岳不群夫妇,笑嘻嘻的道:“在下一进门来,见到两位,心中一直嘀咕:这位相公跟这位夫人相貌清雅,气度不凡,却是那两位了不起的武林高人?两位跟令狐公子在一起,那必是华山派掌门、大名鼎鼎的‘君子剑’岳先生夫妇了。”
) V9 @# l: p1 Q+ a) v- h 岳不群微微一笑,说道:“不敢。”
9 j5 e( f' P% g8 v 游迅道:“常言道:有眼不识泰山。小人今日是有眼不识华山。最近岳先生一剑刺瞎一十五名强敌,当真名震江湖,小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好剑法!7 r. c7 _- u: F0 Q+ J1 o
好剑法!”他说得真切,如曾亲眼目睹一般。岳不群哼了声,脸上闪过了一阵阴云。游迅又道:“岳夫人宁女侠……”4 \- k0 y; h# }; L& b% x3 F. H
张夫人喝道:“你啰里啰唆的,有个完没有?快说!是谁得了《辟邪剑谱》?”她听到岳不群夫妇的名字,竟似浑不在意下。. k' N4 a& I5 t* Y/ I+ C% N8 L
游迅笑嘻嘻的伸出手来,说道:“给一百两银子,我便说给你听。”
* {, e" L6 W X4 Y/ x- z 张夫人啊的一声,道:“你前世就没见过银子?甚么都是要钱,要钱,要钱!”5 C+ G) w* c% ?+ E$ f5 ~
桐柏双奇的眇目男子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向游迅投了过去,道:“一百两只多不少,快说!”游迅接过银子,在手中掂了掂,说道:“这就多谢了。来,咱们到外边去,我跟你说。”那眇目男子道:“为甚么到外边去?
, p3 w- q+ g; z 你就在这里说好了,好让大家听听。”众人齐道:“是啊,是啊!干么鬼鬼祟祟的?”游迅连连摇头,说道:“不成,不成!我要一百两银子,是每人一百两,可不是将这个大消息只卖一百两银子。如此大贱卖,世上焉有此理?”4 q- R# _9 v) R7 v5 R g
那眇目男子右手一摆,仇松年、张夫人、严三星、西宝僧等都围将上来,霎时间将他围在垓心,便如适才对付余沧海一般。张夫人冷冷的道:“这人号称滑不留手,对付他可不能用手,大家使兵刃。”玉灵道人提起八角狼牙锤,在空中呼的一声响,划了个圈子,说道:“不错,瞧他的脑袋是不是滑不留锤。”众人瞧瞧他锤上的狼牙尖锐锋利,闪闪生光,再瞧瞧游迅的脑袋细皮白肉、油滋乌亮,都觉他的脑袋不见得前程远大。
9 |0 y+ ], ?, u+ ]- g' p 游迅道:“令狐公子,适才贵派一位少年朋友,片言为余观主解围,公子却何以对游某人身遭大难,犹似不闻不见?”( d- K7 r+ G- Q
令狐冲道:“你如不说《辟邪剑谱》的所在,在下也只好插手要对老兄不大客气了。”说到这里,心中一酸,情不自禁的向岳灵珊瞧了一眼,心想:/ n3 D! w0 `( k* g) i
“连你,也冤枉我取了小林子的剑谱。”& X& B7 L7 [: ]6 _
张夫人等七人齐声欢呼,叫道:“妙极,妙极!请令狐公子出手。”* w! L" R+ O& i9 P4 a2 m
游迅叹了口气,道:“好,我说就是,你们各归各位啊,围着我干甚么?”
2 i* x' r7 c3 R5 X4 T 张夫人道:“对付滑不留手,只好加倍小心些。”游迅叹道:“这叫做自作孽,不可活。我游迅为甚么不等在五霸冈上看热闹,却自己到这里送死?”
# l+ R; f. N' {8 ^ 张夫人道:”你到底说不说?”
, f) E6 D, M+ i) E4 h$ ? 游迅道:“我说,我说,我为甚么不说?咦,东方教主,你老人家怎地大驾光临?”他最后这两句说得声音极响,同时目光向着店外西首直瞪,脸上充满了不胜骇异之情。
( x/ m: a. j$ p& g; r' R+ J 众人一惊之下,都顺着他眼光向西瞧去,只见长街上一人慢慢走近,手中提了一只菜篓子,乃是个市井菜贩,怎么会是威震天下的东方不败东方教主?众人回过头来,游迅却已不知去向,这才知道是上了他的大当。张夫人、仇松年、玉灵道人都破口大骂起来,情知他轻功了得,为人又精灵之极,既已脱身,就再难捉得他住。
3 D% p) m0 Z0 N4 {! q 令狐冲大声道:“原来那《辟邪剑谱》是游迅得了去,真料不到是在他手中。”众人齐问:“当真?是在游迅手中?”令狐冲道:“那当然是在他手中了,否则他为甚么坚不吐实,却又拚命逃走?”他说得声音极响,到后来已感气衰力竭。1 B! \; a. h( D7 V' B% r% O6 T9 G
忽听得游迅在门外大声道:“令狐公子,你干么要冤枉我?”随即又走进门来。/ m6 @ {% n7 @. F4 c
张夫人等大喜,立即又将他围住。玉灵道人笑道:“你中了令狐公子的计也!”游迅愁眉苦脸,道:“不错,不错,倘若这句话传将出去,说道游迅得了《辟邪剑谱》,游某人今后哪里还有一天安宁的日子好过?江湖之上,不知有多少人要找游某的麻烦。我便有三头六臂,那也抵挡不住。令狐公子,你当真了得,只一句话,便将滑不留手捉了回来。” `4 h' Z: R3 r: l
令狐冲微微一笑,心道:“我有甚么了得?只不过我也曾给人这么冤枉过而已。”不禁眼光又向岳灵珊瞧去。岳灵珊也正在瞧他。两人目光相接,都是脸上一红,迅速转开了头。
7 `# D" w' A4 ~3 c0 R# M# R7 m 张夫人道:“游老兄,刚才你是去将《辟邪剑谱》藏了起来,免得给我们搜到,是不是?”游迅叫道:“苦也,苦也!张夫人,你这么说,存心是要游迅的老命了。各位请想,那《辟邪剑谱》若是在我手中,游迅必定使剑,而且一定剑法极高,何以我身上一不带剑,二不使剑,三来武功又是奇差呢?”众人一想,此言倒也不错。
8 B# h9 Z. o4 N6 _& b1 ? 桃根仙道:“你得到《辟邪剑谱》,未必便有时候去学;就算学了,也未必学得会。你身上没带剑,或许是给人偷了。”桃干仙道:“你手中那柄扇子,便是一柄短剑,刚才你这么一指,就是《辟邪剑谱》中的剑招。”桃枝仙道:“是啊,大家瞧,他折扇斜指,明是辟邪剑法第五十九招‘指打奸邪’,剑尖指着谁,便是要取谁性命。”
% W( [% S0 s* F' v4 x+ O 这时游迅手中的折扇正好指着仇松年。这莽头陀虎吼一声,双手戒刀便向游迅砍过去。游迅身子一侧,叫道:“他是说笑,喂!喂!喂!你可别当真!”当当当当四声响,仇松年左右双刀各砍了两刀,都给游迅拨开。听声音,他那柄折扇果然是纯钢所铸。他肥肥白白,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身法竟十分敏捷,而折扇轻轻一拨,仇松年的虎头弯刀便给荡开在数尺之外,足见武功在那长发头陀之上,只是身陷包围之中,不敢反击而已。
0 G9 ?# G. R+ |9 o# G 桃花仙叫道:“这一招是辟邪剑法中第三十二招‘乌龟放屁’,嗯,这一招架开一刀,是第二十五招‘甲鱼翻身”。”, P, U( l h/ x' r2 T5 m, d0 L
令狐冲道:“游先生,那《辟邪剑谱》倘若确实不是在你手中,那么是在谁的手中?”6 o+ T3 F W$ @4 n0 L0 H- Q* C1 U
张夫人、玉灵道人等都道:“是啊,快说。是在谁手中?”
/ c2 L1 d9 G E6 z* c/ y7 j( p3 v6 Y' I 游迅哈哈一笑,说道:“我所以不说,只是想多卖几千两银子,你们这等小气,定要省钱,好,我便说了,只不过你们听在耳里,却是痒在心里,半点也无可奈何。那《辟邪剑谱》倘若为旁人所得,也还有几分指望,现下偏偏是在这一位主儿手中,那就……那就……咳咳,这个……”众人屏息凝气,听他述说剑谱得主的名字。忽听得马蹄声急,夹着车声辚辚,从街上疾驰而来,游迅乘机住口,侧耳倾听,道:“咦,是谁来了?”玉灵道人道:“快说,是谁得到了剑谱?”游迅道:“我当然是要说的,却又何必性急?”4 r5 M5 g8 Q! {+ c% M
只听车马之声到得饭店之外,倏然而止,有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令狐公子在这里吗?敝帮派遣车马,特来迎接大驾。”
% C6 | |" P, F* R1 z7 D 令狐冲急欲知道《辟邪剑谱》的所在,以便消除师父、师娘、众师弟、师妹对自己的疑心,却不答复外面的说话,继续向游迅道:“有外人到来,快快说罢!”游迅道:“公子鉴谅,有外人到来,这可不便说了。”
8 G+ m8 }& z! q* W4 c2 n 忽听得街上马蹄声急,又有七八骑疾驰而至,来到店前,也即止住,一个雄伟的声音道:“黄老帮主,你是来迎接令狐公子的吗?”那老人道:“不错。司马岛主怎地也来了?”那雄伟的声音哼了一声,接着脚步声沉重,一个魁梧之极的大汉走进店来,大声道:“哪一位是令狐公子?小人司马大,前来迎接公子去五霸冈上和群雄相见。”
3 v( ~7 \8 M; S5 Z- R* N) ~ 令狐冲只得拱手说道:“在下令狐冲,不敢劳动司马岛主大驾。”那司马岛主道:“小人名叫司马大,只因小人自幼生得身材高大,因此父母给取了这一个名字。令狐公子叫我司马大好了,要不然便叫阿大,甚么岛主不岛主,阿大可不敢当。”3 j6 H L) f( u: Z
令狐冲道:“不敢。”伸手向着岳不群夫妇道:“这两位是我师父、师娘。”司马大抱拳道:“久仰。”随即转过身来,说道:“小人迎接来迟,公子勿怪。”9 `2 ^9 }3 g- q
岳不群身为华山派掌门二十余年,向来极受江湖中人敬重。可是这司马大以及张夫人、仇松年、玉灵道人等一干人,全都对令狐冲十分恭敬,而对这位华山派掌门显然丝毫不以为意,就算略有敬意,也完全瞧在令狐冲脸上,这等神情流露得十分明显。这比之当面斥骂,令他尤为恚怒。但岳不群修养极好,没显出半分恼怒之色。
3 k7 O$ X5 U; P* C7 Y8 n 这时那姓黄的帮主也已走了进来。这人已有八十来岁年纪,一部白须,直垂至胸,精神却甚矍铄。他向令狐冲微微弯腰,说道:“令狐公子,小人帮中的兄弟们,就在左近一带讨口饭吃,这次没好好接待公子,当真罪该万死。”
- e7 e' Q2 e% B6 z# S& \% ^" M- j 岳不群心头一震:“莫非是他?”他早知黄河下游有个天河帮,帮主黄伯流是中原武林中的一位前辈耆宿,只是他帮规松懈,帮中良莠不齐,作奸犯科之事所在难免,这天河帮的声名就不见得怎么高明。但天河帮人多势众,帮中好手也着实不少,是齐鲁豫鄂之间的一大帮会,难道眼前这个老儿,便是号令万余帮众的“银髯蛟”黄伯流?假若是他,又怎会对令狐冲这个初出道的少年如此恭敬?
5 u: ?+ k9 ~% Q* R" y& C 岳不群心中的疑团只存得片刻,便即打破,只听双蛇恶乞严三星道:“银髯老蛟,你是地头蛇,对咱们这些外来朋友,可也得招呼招呼啊。”) e5 b5 l8 @9 y( g: E1 Q: \4 _
这白须老者果然便是“银髯蛟”黄伯流,他哈哈一笑,说道:“若不是托了令狐公子的福,又怎请得动这许多位英雄好汉的大驾?众位来到豫东鲁西,都是天河帮的嘉宾,那自然是要接待的。五霸冈上敝帮已备了酒席,令狐公子和众位朋友这就动身如何?”
' N' t$ u4 V/ \ e 令狐冲见小小一间饭店之中挤满了人,这般声音嘈杂,游迅决不会吐露机密,好在适才大家这么一闹,师父、师妹他们对自己的怀疑之意当会大减,日后终于会水落石出,倒也不急欲洗刷,便向岳不群道:“师父,咱们去不去?请你示下。”& @2 k) ~) ~6 C$ e* l+ K5 n2 V
岳不群心想:“聚集在五霸冈上的,显然没一个正派之士,如何可跟他们混在一起?这些人颇似欲以恭谨之礼,诱引冲儿入伙。衡山派刘正风前车之辙,一与邪徒接近,终不免身败名裂。可是在眼前情势之下,这‘不去’二字,又如何说得出口?”
& g% z! \# I! z4 |7 L0 O8 G; N 游迅道:“岳先生,此刻五霸冈上可热闹得紧哩!好多位洞主、岛主,都是十几年、二三十年没在江湖上露脸了。大伙儿都是为令狐公子而来。你调教了这样一位文武全才、英雄了得的少侠出来,岳先生当真脸上大有光彩。
' e' W, c* o+ `' b6 h/ w 那五霸冈吗,当然是要去的啰。岳先生大驾不去,岂不叫众人大为扫兴?”; P6 x0 i+ e: h$ h
岳不群尚未答话,司马大和黄伯流二人已将令狐冲半扶半抱的拥了出去,扶入一辆大车之中。仇松年、严三星、桐柏双奇、桃谷六仙等纷纷一拥而出。
5 z: o9 x3 y' _ 岳不群和夫人相对苦笑,均想:“这一干人只是要冲儿去。咱们去不去,他们也不放在心上。”
& _1 F0 d/ v; X6 q 岳灵珊甚是好奇,说道:“爹,咱们也瞧瞧去,看那些怪人跟大师哥到底在耍些甚么花样。”她想到那吃人肉的黑白双熊,兀自心惊,但想他们既冲着大师哥的面子放了自己,总不会再来咬自己的手指头,不过到得五霸冈上,可别离开爹爹太远了。
I3 e- F0 g+ f% Y 岳不群点了点头,走出门外,适才大呕了一场,未进饮食,落足时竟然虚飘飘的,真气不纯,不由得暗惊:“那五毒教蓝凤凰的毒药当真厉害。”
: S( R# N" b) o( ~ 黄伯流和司马大等众人乘来许多马匹,当下让给岳不群、岳夫人、张夫人、仇松年、桃谷六仙等一干人乘坐。华山派的几名男弟子无马可骑,便与天河帮的帮众、长鲸岛司马大岛主的部属一同步行,向五霸冈进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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