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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雕侠侣(旧版)
, u3 q5 A( O) \七九:众人围攻
2 ] m) T( }2 ^ 杨过最后说道:“现下我义父死了,师祖和孙婆婆死了,重阳祖师也都死了,什么恩仇,什么恩爱,大限一到,都被老天爷一笔勾销。倒是我师祖最看得破,始终不肯说我义父的姓名……嗯,原来如此!”小龙女见他突然悟到什么,问道:“你想起了什么?”杨过道:“我义父被点中穴道,不是李师伯解的,是他自己解的?”小龙女道:“自己解的?自己怎么会解?”杨过道:“我义父有一门天下独一无二的奇妙武功,全身经脉能够逆行。经脉一逆,所有穴道全部移位,纵然被点中了,也能自解。”小龙女道:“世上居然有这种怪事,那确是匪夷所思了。”杨过道:“我试给你瞧瞧。”! n, @3 G) \+ ^+ @9 O
说着站起身来,头下脚上,的溜溜转了几个圈子,吐纳了几口,突然跃起,将顶门往床前石桌的尖角上撞去。小龙女惊呼:“啊哟!小心!”只见他头顶心“百会穴”对准了石桌尖角重重的一撞。这“百会穴”正当脑顶正中,自前发际至后发际纵画一线,自左耳尖至右耳尖横画一线,两线交叉之点即为该穴所在。这一穴乃是太阳督脉所交,医家比为天之北极星,所谓“百会应天,璇玑(胸口)应人,涌穴(足底)应地”。是谓三才大穴,最是紧要不过。那知杨过对准了碰撞,竟是丝毫无损,翻身立直,笑说道:“你瞧,经脉一逆行,百会穴移了位啦!”小龙女啧啧称奇,道:“真是古怪,亏他想得出来!”0 q% c1 B, H4 C T
杨过这么一撞,虽未损伤穴道,但因使力大了,脑海中也不免有些昏沉沉,但迷糊之间似乎突然想到了一件极重要之事,到底是什么事,一时却又说不上来。小龙女见他怔怔的发呆,笑道:“傻小子,轻轻的试一下也就是了,谁教你撞得砰彭山响,有些痛么?”8 b: B7 z+ v3 h$ p6 [3 [
杨过不答,摇手叫她不要说话,全神贯注的凝想,但心头只觉有一个模糊的影子晃来晃去,始终瞧不清楚,好象是要追忆过去的一件事,又像是突然新发见了什么,恨不得从脑中伸出一只手来。将那影子抓住,放在眼前,细细的瞧个明白。
% ^5 @; G9 @7 i; g 他想了一会,不得要领,却又舍不得不想,双手抓头,甚是苦恼,道:“龙儿,我想到了一件极要紧的事儿,可是不知那是什么。你知道么?”一个人思路混杂,像乱丝一般,自己也理不清一个头绪出来,却去询问旁人,此事本来不合情理,但他二人长期共处,心意相通,对方的心思平时原可猜到十之八九,小龙女道:“这事十分要紧?”杨过道:
' X" ?% V% C9 r) D7 V( S! U6 s+ r “是啊。”小龙女道:“是不是和我的伤势有关呢?”杨过喜道:“不错,不错!那是什么事?我想到了什么事?”
+ j: D9 A2 P- R1 V9 \& I0 h0 g6 C 小龙女微笑道:“你方才在说你义父欧阳锋,以及他的经脉逆行,这和我的伤势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他打……”杨过突然跃起,高声大叫:“是了!”这“是了”两个字,说得声宏音亮,古墓中一间间石室凡是室门未关的,竟都隐隐发出回音,“是了,是了…
$ U# Y6 B6 w% |/ e …”之声不绝。杨过一把抓住小龙女的右臂,叫道:“你有救了,你有救了!”只说了两句,不禁喜极而泣。再也说不下去。小龙女见他这般兴奋,也染到了他的喜悦之情,坐起身来。
* `: L# t h/ G* { 杨过道:“龙儿你听我说,现下你受了重伤,不能运转本门的玉女心功,以致伤势难愈。但你可以道行经脉疗伤,那寒玉床正是绝妙补助。”小龙女若有所悟,喃喃的道:“逆行经脉……寒玉床……”杨过喜道:“你说这不是天缘么?你倒练玉女心经,那便成了!刚好有寒玉床。”( ?) u/ M+ F# }) b" i
小龙女迷迷惘惘的道:“我还是不明白。”杨过道:“玉女心经顺行乃至阴,逆行即为纯阳。我说到义父的经脉逆行之法,隐隐约约便觉你的伤势有救,只是如何疗伤,却摸不着头脑,但终于想到重阳师祖信中提及的寒玉,这才豁然而悟。”小龙女说道:“难道林师祖以寒玉疗伤,她也是经脉逆行么?”杨过道:“那倒不见得,这经脉逆行之法,林师祖一定不会,但我猜想她必是为阴柔内力所伤,与你所受的阳刚力恰恰相反。”小龙女点了点头,她本来只道自己去死不远,突然发见有治意之法,如何不喜?
" V: `. p$ |% \% _ 杨过道:“事不宜迟,咱们这便起手。”去柴房搬了几大捆柴火,在石室角落裹点了起来,然后将最初的经脉逆行之法,传授了小龙女,扶着她坐上寒玉床。自己坐在火堆之旁,伸出左掌,和小龙女右掌对按,说道:“我引导这裹的热气强冲你全身各处穴道,你勉力使内息逆行,冲开一处穴道便是一处,待热气回到寒玉床上,那伤势便减了一分。”
- A! Y, K; [- N3 ?, ^) t 小龙女笑道:“我也得与你这般倒转了身子打转么?”杨过道:“眼前还用不着,待冲到最后那九处大穴时,倒转身子经脉更易逆行。”小龙女伸手轻轻握住他的左掌,微笑道:( b6 ^' o* n- u# `& M- s
“那位郭姑娘还不算太坏,没斩断你两条手臂。”两人经历了适才这番生死系于一线,惊心动魄的时刻,对于斩断一臂之事,可说已视同等闲,因此小龙女竟拿此事说笑。杨过也笑道:“如果我双臂齐断,还有两只脚呢。只是用脚底板助你行功,臭哄哄的未免不大雅相。”小龙女嗤的一笑,当下默默的记诵了一遍经脉逆行之法,说道:“行了。”
/ D! N, r k- Q4 G7 G 杨过见火势渐旺,潜引内息。正要起始行功,突然叫道:“啊哟!险些误了大事!”$ r0 S# j6 J8 V; b4 A/ Q( T* ]0 d
小龙女道:“怎么?”杨过指着睡在床脚边的郭襄道:“咱们练到紧要关头,如果这小鬼头突然叫嚷起来,岂不糟糕!”小龙女低声道:“好险!”原来修道人练功,最忌的是外魔扰乱心神,当年小龙女和杨过共练玉女心经,被尹志平及赵志敬无意中闯到,小龙女惊怒之下,险些呕血身亡。其时她身子安健,尚且如此,今日重伤之下,如何能容得半点惊扰。, y; \2 f1 _3 P: a
杨过调了小半碗蜜浆,抱起郭襄喂饱了,将她放到远处一间石室之中,关上两道室门,便是她大声哭叫,小龙女也不会听到,这才回到寒玉床边,道:“你全身三十六处大穴尽数冲开,我瞧快则七日,慢则半月。本来这么多的时日之中,免不了有外物分心,但这古墓与尘世隔绝,当真是天下最好不过之地,便是最幽静的荒山穷谷,也总会清风明月,鸟语花香扰人心神。”小龙女微微一笑,道:“我这伤是全真道人打的,但全真教的祖师爷造了墓室,备了寒玉床供我安安静静的休憩,回复安康,那么他们的功罪也足以抵过了。”杨过道:“那金轮法王呢?咱们可饶他不得。”小龙女叹道:“只要我能活着,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么?”杨过反手抓住了她软软的小手,柔声道:“你说得是。这次你伤好了,咱们永远不再跟人动手。老天爷待咱们这么好!唉。”小龙女低低的道:“咱们到南方去,种几亩田,养些小鸡小鸭………”她出了一会神,突觉掌心一股热力传了过来,心中一凛,当即依杨过所传的经脉逆行之法,用起功来。5 @/ k/ x, J! ^5 z
这经脉逆行和寒玉床相辅相成的疗伤怪法,果然大有功效。要知当年一灯大师以一阳指神功替黄蓉打通周身穴道,治愈重伤,道理原是一般,只是一阳指内力耗损大,见功却是极快,杨过这怪法子却不免多费时日。
8 L6 `9 Y% _0 U3 L! [ 再者,即令是丝毫不会武功的婴儿受了重伤,精通一阳指神功之人,也能以本身浑厚内力,助其打通玄关,起死回生。但小龙女如无深湛的内功根基,而所学与杨过又非同一门派,纵然是欧阳锋复生,黄药师赶到,施治者和受治者的精微内息不能丝丝合拍,那也决不能一一冲破逆通经脉的无数难关。
2 S- R& ^8 `0 i _4 J1 k: N 这事非一朝一夕能见效,杨过除了一日三次给郭襄喂蜜及煮瓜为食之外,极少离开小龙女身边,遇到逆冲大穴之时,有时一连四五个时辰,两人手掌不能分离丝毫。当年郭郭靖受伤后,黄蓉以七日七夜之功助他疗伤,小龙女体质既远不如郭靖壮健,而所受之伤又倍重于他,所须时日自是更为长久了。4 y- i- P% P+ h9 ^9 u8 f" H7 z
且说那日黄蓉在林外以兰花拂穴手制住了李莫愁后,遍寻女儿郭襄不见,自是大为忧急,出得林来,向李莫愁喝问:“你使什么诡计,将我女儿藏到那里去啦?”李莫愁奇道:“那小姑娘不是好好的在那棘藤中么?”黄蓉急得几乎要哭了出来,摇头道:“不见了。”李莫愁抱着郭襄抚养多日,心中对她极是喜爱,突然听到失踪,心下一怔,冲口说道:“不是杨过,便是金轮法王。”黄蓉道:“怎么?”李莫愁于是将襄阳城外她与杨过法王三人争夺婴儿之事说了,说到种种惊险之处,黄蓉不禁耸然动容,但见她神色之间甚是挂怀,料想她实不知情,于是伸手将她穴道解了,顺手却又是小指一拂,拂中了她胸口的“璇玑穴”。这么一来,她行动与平时无异,但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能发劲伤人,李莫愁微微苦笑,站直身子,用拂尘挥去身子泥尘,说道:“若是落在杨过手中,那倒也不妨,就怕是法王这贼秃抢了去。”黄蓉道:“怎么?”李莫愁道:“杨过待这小女娃儿极好,料他决无加害之意,因此上我才瞎猜,以为是他的女儿……”说到这里,急忙住口,生怕黄蓉又要生气。
- b0 w7 J" x7 O. Q ^ 但黄蓉心中,却在想另一件事,她在想象杨过当时如何和李莫愁及金轮法王舍生忘死的恶斗,出力保护郭襄,但自己和郭芙却错怪了他,以至郭芙斩断了他一条手臂。她内心极是欺仄,自怨自艾:“唉,过儿救过靖哥哥,救过我,救过芙儿,这次又救了襄儿……, J5 u& P( T0 c7 ~6 v7 r
但我心中先入为主,想到他作恶多端的父亲,便以为有其父必有其子,后来,信不过他…
$ m& q$ J3 Q3 T$ l2 @7 _- }( y3 |! F …嗯,便是偶尔对他好一阵,不久又疑心他起来。蓉儿,你枉然自负聪明,说到推心置腹,忠厚待人,那里及得上靖哥哥的万一啊。”
- B t$ S) `! p8 v- n& R 李莫愁见她眼眶中珠泪盈然,只道她是担心女儿的安危,劝道:“郭夫人,令爱生下不过一月,迭遭大难,但居然连毛发也没损到一条。似她如此玉雪可爱,便是我这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也喜欢得什么似的,可知她生就福命,一生逢凶化吉。你尽管望安,咱俩一起去找寻吧。”黄蓉伸袖子抹了抹眼泪,心想她说得倒也不错,又想:“诚以接物,才是至理。以后宁可让人负我,不可我负人了。”于是伸手解开了她的“璇玑穴”,道:“你愿同去找寻小女,那是多谢不过,但若另有要事,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李莫愁道:“什么要事?最要之事,莫过于去找寻这小娃娃了。你等一等!”说着抢步钻进一株大树洞,替豹子解开了脚上的绳索,在牠后臀轻轻一拍,说道:“放你去吧。”那豹子低吼一声,窜入长草之中。黄蓉奇道:“这豹子干什么?”李莫愁笑道:“那是令爱千金的乳娘。”
8 s( q& q8 u) G2 M. Q. I ` 黄蓉微微一笑,两人一齐回到镇上,要瞧有什么踪迹可寻,只见郭芙站在镇头伸长了脖子,兀自东张西望。" `7 ^/ L) ?9 h2 @ ^
郭芙见到黄蓉,大喜纵上,叫了声:“娘!妹妹被……”一句话没说完,看清楚站在母亲身后的竟是赤练仙子李莫愁,不禁吃了一惊。她曾与李莫愁交过手,平时听武氏兄弟说起杀母之仇,心中自然而然的当她是世上最恶毒之人。黄蓉道:“李姑姑帮咱们去找你妹子。你说妹子怎么啦?”郭芙道:“妹妹给杨过抱了去啦,他还抢了我的小红马去。你瞧这把剑。”说着举起手中弯剑,道:“他用断臂的袖子一拂,这剑便成了这个样子?”
# h9 t$ _: V9 }* m7 q2 u1 E 黄蓉与李莫愁齐声道:“是袖子?”郭芙道:“是啊,这当真邪门!想不到他又学会了妖法。”
- T, L9 [7 E. z0 e 黄蓉与李莫愁相视一眼,心中均各骇然。她二人的见识自然胜出郭芙百倍,均知一人内力练到了极深湛之境,确可挥绸成棍,以柔击刚,但纵遇明师,天资颍异,至少也得三四十年的功力,杨过小小年纪,焉能到此境地?黄蓉听说女儿果然是杨过抱了去,倒放了一大半心。李莫愁却自寻思:“这小子功夫练到这步田地,定是得力于我师父的玉女心经。眼下有郭夫人这个强援,我助她夺回女儿,她便得助我夺取心经。我是本派大弟子,师妹虽得师父喜爱,但她连犯本派门规,这心经焉能落入男子手中?”她这么一想,自己颇觉得理直气壮。
, Z; X5 a6 N1 V! K0 Q 黄蓉问明了杨过所去的方向,道:“芙儿,你也不用回桃花岛啦,咱们一起去找杨大哥去。”郭芙大喜,连说:“好,好!”黄蓉脸一沉,道:“你总得再见他一面,不管他恕不恕你,务须诚诚恳恳的向他引咎谢罪。”郭芙心中不服,道:“干么啊?她不是抢了妹妹去吗?”黄蓉把李莫愁所说言语简略转述,道:“他若存有歹心,你妹妹焉能活到今日?再说,他这袖子的一拂,若不是拂在剑上,而是对准了你的小脑袋儿,你想想现在是怎生光景?”
& ^/ A% G% ?7 K8 k) g 郭芙听母亲这么一说,心中不自禁的一寒,暗想:“难道他当真是手下留情了么?”" i# y! d* s1 ?
但她自幼被母亲宠惯了,兀自嘴硬,辩道:“他抱了妹妹向北而去,自然是去绝情谷了?”黄蓉摇头道:“不会,他定是去终南山。”郭芙撅起嘴唇道:“妈。你尽是帮着他!他倘若真有好意,抱妹妹去终南山又干什么?”
/ w" c! \" P5 J 黄蓉叹了口气道:“你和杨大哥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居然还不懂他的脾气!他从来心高气傲,受不得半点折辱,突然间给你斩断一臂,若是回头伤你性命,有所不忍,但如就此罢休,又是不甘。这才抱了你妹妹去,叫咱们耽心忧急。过得一些时日,他气消了,自会把你妹妹送回。你懂了吗?你冤枉他偷襄儿,他索性便偷给你瞧瞧!”
' z( m4 P" F8 @/ s/ O% T 黄蓉是个极聪明之人,听了李莫悉一番言语之后,竟把杨过的用心推测得一点也不错。其实小龙女和郭靖把杨过想得太好,而李莫愁和郭芙又把他想得太坏,到这时候,杨过在这世上的真正知己,却要算是黄蓉呢!
2 R: v) [* u7 X 她一番言语,把郭芙说得哑口无言。黄蓉回到适才打尖的饭铺去,借纸笔写了一个短简,赏了二两银子,命饭铺中店伙送到襄阳去给郭靖。这时郭靖的名字,在襄阳数百里方圆内当真响亮非凡,那店伙道:“郭大侠保境安民,真是万家生佛,小人能为郭大侠效微劳,那是磕头去求也求不来的。”无论如何不肯收那银子,拿了短简,飞也似的去了。郭芙见众百姓对父亲如此祟敬,心中得意无比。1 ^; J/ a. z( }) c
当下三人买齐了牲口,向终南山进发。郭芙不喜李莫愁,路上极少和她交谈,逢到迫不得已非说不可,神色间也是冷冷的。朝行夜宿,一路无事,这一日午后,三人纵骑正行之间,突见迎面一人乘马飞驰而来。2 u6 p0 h$ r5 N& v; l' B, _# e
郭芙叫道:“是我的小红马,是我的……”叫声未毕,那一人和马已奔到面前。郭芙纵身上前,那红马认得主人,不待她伸手拉缰,已斗然站住,昂首纵声欢嘶。郭芙看那马上之人时,原来是个身穿黑衣的少女,昔日见过一面,却是曾与她并肩共斗李莫愁的完颜萍。只见她头发散乱,脸色苍白,神情极是狼狈,郭芙道:“完颜姊姊,你怎么了?”完颜萍伸手指着来路,道:“快……快……”突然身子一晃,摔下马来。郭芙惊叫一声,忙伸手扶起,只见她已然晕去,又见她肩头鲜血汩汩流出,割破了老大一条口子。郭芙忙取出母亲所给的金创药给她敷上,再撕上衣襟,替她包了创口,一面向母亲道:“妈,她便是那个完颜姊姊。”说着向李莫愁瞪了一眼。0 v& K$ S/ J' r5 H8 d4 P/ T
黄蓉心想:“她骑了汗血宝马奔来,天下无人再能追她得上,本来已无危险。但她手指北方,神情惶急,那必是为旁人担忧,咱们须得赶去救人。”于是叫女儿抱了完颜澕萍坐在马上,说道:“这马脚程太快,你千万不可越过我的头,切记切记!”郭芙问道:“为什么啊?”黄蓉道:“前面有重大危险,怎么这一点都想不到?”说着向李莫愁一招手,两人展开轻功,向北疾驰。2 A; r7 d" d: [- T* E5 L; k
一口气足不停步的奔出了十余里,果然听得山岭彼方隐隐传来兵刃相交之声。黄蓉和李莫愁加快脚步,翻过山岭,只见前面一块空地上有五人正自恶斗。那五人中两人是武氏兄弟,另外一男一女,年纪均轻,黄蓉并不识得,四个人联手与一个中年汉人相抗。虽然以四敌一,但兀自遮拦多,进攻少,但见武氏兄弟均已负伤,只有那少年一柄长剑纵横挥舞,抵挡了那中年汉子一大半的招数。空地之旁躺着一人,胡子满颈,全身血污,却是武三通。
$ b! j, T% x4 g" n 黄蓉见那汉子一手使柄金光闪闪的大刀,另一手使柄又细又长的黑剑,招数变幻,实是生平未见,自己再不下场相助,眼见武氏兄弟要遭逢奇险,于是向李莫愁道:“那两个少年是我徒儿。”李莫愁涩然一笑,心想:“他们母亲便是我杀的,我岂有不知?”她见那中年汉子武功高得出奇,但江湖上从未听说有过这一号人物,心下暗自惊异,微微一笑,道:“一齐下场吧!”她拔出拂尘一拂,黄蓉也已将打狗棒持在手中。
' c6 Y% @1 Q/ W$ a 两人左右齐上,李莫愁拂尘攻那人黑剑,黄蓉的打狗棒便取他金刀。这中年汉子正是绝情谷的谷主公孙止,突见两个中年美貌女子双双来击,心中一震,只听李莫愁叫道:“一!”拂尘挥出一招,跟着又叫:“二!”原来她心下与黄蓉暗中较上了劲,要瞧是谁先将这汉子的刀刃打落脱手。但她一直叫到“十”字,公孙止居然仍是有攻有守。另一少年瞧出便宜,长剑刷刷刷连刺三剑,均是指向公孙止的后心。这三剑势狠力沉,公孙止缓不出手来抵挡,向前一纵丈余,脱出圈子,心知再斗下去自己定要吃亏,向黄蓉与李莫愁横了一眼,暗道:“那里钻出这两个厉害脚色来。”刀剑互击,嗡嗡作响,纵身再欲攻上。8 t. Z4 K7 k0 X% C
黄蓉与李莫愁知道对方厉害,不敢轻敌,举刀刃严守门户,那知公孙止在空中突然倒退,竟是向后纵跃,一个转身,三下起落,已奔上了山岭。黄蓉和李莫愁相视一笑,心中均想:“此人武功既强,人又狡猾,若是落单,只怕自己不是他的敌手。”
6 Z+ U$ j: S. H+ Y* S( h7 {! { 武氏兄弟手按伤口,上前向师母磕头,一站身子,怒目望着李莫愁。黄蓉说道:“旧帐暂且不算,你们爹爹的伤不碍事么?这两位是谁?啊哟,不好!李姊姊快跟我来!”说着向来路急奔。李莫愁没领会她的用意,但也随后跟去,叫道:“怎么啊?”黄蓉道:“芙儿,芙儿正好和这人撞上!”# h+ ^9 B. V% a
两人提气急追,但公孙止脚程好快,便在这稍一耽搁之际,已相距里许。黄蓉和李莫愁刚到岭上,公孙止已到了岭脚,只见郭芙扶着完颜萍,两人骑了小红马正缓步上岭。黄蓉遥遥望见,提气高叫:“芙儿───小心!”叫声未歇,公孙止纵身一跃,已骑上马背,一伸手随即将郭芙制住,跟着一拉缰绳,要掉转红马的马头。黄蓉大急,暗想眼下只有靠那红马了,撮唇作哨,拍呼红马前来。那红马真乃神驹,听得主人召唤,发蹄狂奔上岭。
/ q9 A: E% ~: }1 `) N 公孙止吃了一惊,心想:“今日行事怎地如此不顺,连一头畜生也差遣不动?”当下运劲一勒马缰。他这一勒,力道不小,那红马一声长嘶,人立起来。公孙止强行将马头调转,要向南奔驰,但红马翻踢踢腿,竟是一步步的倒退上岭。黄蓉大喜,急奔近前。
. X0 @3 i* d& E" O# U M 公孙止见那红马倔强无比,黄蓉与李莫愁却转眼追到,于是兵刃入鞘,一手挟了郭芙,一手挟了完颜萍,下马而奔。此人功夫然果然了得,双臂之下各挟一人,还是奔行如飞,但黄蓉和李莫愁都昃一等一的轻功,不多时便已追及,相距不过数十步之遥。公孙止转过身来,笑道:“我双臂这般一使劲,这两个花朵般的女孩儿还活不活?”黄蓉一怔,说道:“阁下是谁?我和你素相识,何以擒我女儿?”公孙止笑道:“这是你的女儿?原来你是完颜夫人?”黄蓉指着郭芙道:“这才是我女儿!”公孙止向郭芙看了一眼,又向黄蓉望了一眼,笑嘻嘻的道:“嗯,很美,母女俩都很美,很美!”
" f7 u, M- j N2 U0 G5 l0 ^ 黄蓉大怒,只是女儿受他挟制,投鼠忌器,只有先行缓兵之计,再作道理,正待说话,突然飕飕两声,发自身后,两枝长箭自左颊旁掠过,直向公孙止面前射去。这两箭劲急非凡,破空之声极响。黄蓉一听箭声,险些喜极而泣,错疑是丈夫郭靖到了。原来这射箭之术,中原一般武林高手均少熟习,而蒙古武士箭法虽精,以无内力培补,箭难及远。这两枝箭破空之声如此响亮,除了郭靖所发外,她生平还未见过第二人有此功力。
1 d. |5 y6 S- e# q- E2 u0 } 那公孙止也真了得,眼见箭到,一张口,竟将第一枝箭的箭头咬住,跟着偏头一拨,以口中之箭将第二枝箭拨在地下。黄蓉心道:“此箭若是靖哥哥所射,他张口欲咬,不在他咽喉上穿个窟窿才怪。”心念方动,只听得飕飕之声不绝,连珠箭发,一连九箭,一枝接着一枝,枝枝对准了公孙止双眉之间。这一来公孙止弄得手忙脚乱,忙放下二女,抽剑格挡。黄蓉与李莫愁向前一扑,待要去救二女,只见一团灰影着地滚去,抱住了郭芙,向路旁一滚,待要翻身站起,公孙止左手金刀尚未拔出,空掌向他头顶击落。$ m" j0 Z$ ^0 A, i5 u& Q
那人横卧地下,翻掌向上一抵,砰的一声,灰尘纷飞。公孙止叫道:“好啊!”第二掌加劲击落,眼见那人难以抵挡,黄蓉打狗棒一偏,使个“封字”诀,接过了这一掌。公孙止见敌人合围,料知今日已讨不了好,哈哈一笑,倒退三步,转身扬长而去,这一下既潇洒又威武,竟是使人不敢追赶。' V7 G# t* ~) j* d4 F2 C( V& H
抱着郭芙那人站起身来,双臂放开郭芙。黄蓉见他腰挂长弓,身高膀阔,正是适才使剑的那个少年,那十一枝连珠箭,自然也均是他所发了。郭芙为公孙止所制,但并未受伤,说道:“原来是耶律大哥,多谢你救我。”说着脸上一红,甚感娇羞。这时武修文和另一少女也已追到,只武敦儒留在父亲身方照料。据理武修文该替各人引见,但是他满腔怒火,双目狠狠的望着李莫愁,浑自忘了身旁的一切,黄蓉连叫他两声,竟没听见。0 n2 X- U1 C$ ~% Y2 h* r
郭芙指着适才救她的那个少年,向黄蓉道:“妈,这位是耶律大哥。”又指着那身材高高的少女道:“这位是耶律燕姊姊。”黄蓉赞道:“两位好俊的功夫!”耶律兄弟连称:“不敢!”上前行礼。李莫愁独自站得远远的,在岭上负手观赏风景,悠然自得,并不理睬众人。, `1 r3 `# X5 A+ a
黄蓉道:“瞧两位武功是全真一派,但不知是全真七子中那一位的门下?”她见耶律齐武功实是了得,少年子弟中除了杨过之外,可说罕有其匹,料想不会是全真门下的第四代子弟。耶律燕道:“我的功夫是哥哥教的。”黄蓉点了点头,眼望耶律齐。耶律齐颇感为难,道:“长辈垂询,原该据实禀告,只是我师父嘱咐晚辈,不可说他老人家的名讳,请郭夫人见谅。”
! A1 c' n( ?- h+ R 黄蓉一怔,心想:“全真七子那里来这个怪规矩了?这少年武功人才,两臻佳妙,为什么说不得?”心念一动,突然哈哈大笑,弯腰捧腹,显是想到了什么滑稽难忍的趣事。$ { h8 l/ m; o" Y7 E: O( q9 B
郭芙奇道:“妈,什么事好笑啊?”她听母亲正自一本正经的询问耶律齐的师承门派,蓦地里如此发笑,只怕耶律齐定要着脑,心中微感尴尬,道:“妈,耶律大哥不便说,也就是了,有什么好笑?”黄蓉笑着不答。耶律齐也是笑容满面,道:“原来郭夫人猜到了。”郭芙却甚感迷惘,转头看耶律燕时,见她也是大惑不解,不知两人笑些什么。
' o' S! g! T$ B" X- l' ]/ Q1 A 这时武修文在路旁扶着完颜萍,给她包扎伤口。她创伤原先由郭芙包扎好了,但给公孙止一擒,再在地下一摔,重又跌裂。黄蓉道:“修儿,你爹爹的伤势怎样?”武修文还未回答,耶律燕叫了声:“啊!”发足奔向武三通躺卧之处。武修文道:“爹爹是中了那公孙老儿的暗算,伤在左腿。”黄蓉点了点头,过去抚摸汗血宝马的长,轻轻说道:“马儿马儿,我郭家满门真是难以报答你的恩情。”她见武修文始终不和郭芙说话,神色颇有异状,但对完颜萍却照顾得极是周到,也不知是故意做女儿看呢,还是当真对这位姑娘生了情意,心想这些儿女之事,也真令做父母的头痛,一时也理会不了这许多,当下奔过去向武三通问候。3 f0 Y' [. u- j9 R4 T# p
武三通本来坐着,一见黄蓉奔近,叫道:“郭夫人!”站起身来,终因腿上大伤,身子微微一晃,武敦儒和耶律燕一齐伸手去扶,两人手指互碰,不由得相视一笑。黄蓉心中暗笑:“好啊,又是一对!没几日之前,两兄弟为了芙儿性命相拼,兄弟之情也不顾了,这时另行见到了美貌姑娘,一转眼便把从前之事忘得干干净净。”& O- m& b: |; Q- k5 _ r
在这一瞬之间,她先想到了郭靖,不自禁的傲然得意,这个靖哥哥对自己一片真心,当真是富贵不夺,危难不移,眼前的少年人有谁个能比得上?跟着却想到了杨过,他和小龙女的情爱似乎有些身份不称,然而这份坚贞不移的劲儿,却也令人可敬可佩。) W9 J, s. ?1 j, l& i0 Z& P
其实武氏兄弟和郭芙同在桃花岛上自幼一齐长大,一来岛上并无别个妙龄女子,二来日久自然情生,若要武氏兄弟不对郭芙钟情,那反而不合情理了,后来忽地听到郭芙对自己原来绝无情意,心中本已冷了一大半,当时心灰意懒,以为这一生做人,再无半点兴趣,那知不久遇到了耶律燕和完颜萍,竟尔分别和两兄弟颇为投缘。这时二武与郭芙重会,暗地拿她与自己的意中人相比,当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只觉耶律燕和完颜澕实在并无不及郭芙之处。一个心道:“耶律姑娘豪爽和气,那里如你这般捏捏扭扭,尽是小心眼儿。”另一个心道:“完颜姑娘楚楚可怜,多温柔斯文,那里如你这般,每日里便是叫人呕气受罪!” # }# y4 C k+ d) X; ]$ n! Y% K3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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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0:被闭石室
" U; v! r7 H2 M0 P8 N& a; [ 武敦儒、修文兄弟本已发过誓,终生不再与郭芙相见,但这时狭路相逢,难以回避,均想:“今日并非我有意前来找你,可算不得破誓。”郭芙心中,却尽在回想适才自己被公孙止所擒,耶律齐出手相救之事,几次偷眼瞧他,但见这人长身玉立,英秀挺拔,不禁暗自奇怪:“去年和他初会,事过后也便忘了,那知这人的武功竟如此了得。妈妈和他相视大笑,却又不知笑些什么?”
8 D* ?2 n& @1 H7 w' ~7 k5 }4 K1 M 黄蓉和武三通见礼后,看了他腿上的创伤,幸喜只是外伤,并无大碍,于是各人择一块大石坐下,互道别来之情。9 Y5 H" O' b( w1 O9 h; r
原来那日朱子柳随着师叔天竺神僧赴绝情谷求取灵丹,武三通心想杨过舍命救助我父子三人,他眼下有难,如何不设法报答?虽然自己中毒未痊,却也顾不了许多,当下悄悄起身,追赶朱子柳而去。他刚出襄阳城,却见两个儿子也连袂出城。他吃了一惊,只怕两人又要决斗,一问之下,原来是为了曾对杨过立过誓,不再见郭芙之面,因此不愿在襄阳城中多耽。于是父子三人一齐往绝情谷去。但那绝情谷便如世外桃源一般,虽听杨过说了大致的所在方位,却实是不易找到入口。三人盘旋来去,走了不少岔路,好容易到了谷口,那知天竺僧和朱子柳竟已双双失陷,被裘千尺派人擒住。武三通父子几次救援不成,只得退出谷来,想回襄阳求救,途中偏又和公孙止遇上,说他三人擅闯幽谷,动起手来,武三通不敌,腿上中了一剑。
/ \6 `0 B0 L ^9 }5 Z8 k) r5 S 那公孙止倒也不欲害三人性命,只是催迫他们快走,永远不许再来。便在此时,耶律兄妹和完颜萍三人在大路上并骑驰来。这三人和武氏兄弟曾有一面之缘,于是下马叙旧。" l" W, J5 C! ], D/ } T' a3 y
公孙止在旁冷眼瞧着,他既和小龙女成不了亲,又被妻子逐出,正在百无聊赖之际,突然见到完颜萍这么一个美貌少女,不禁又起歹心,突然出手,将完颜萍夺走,当下耶律兄弟,武氏父子群起而攻,武三通若非先受了伤,六人联手,原可和公孙止一斗,但他腿伤后功力减了一半,真正武功精强的只耶律齐一人,虽然以六敌一,兀是抵挡不住,幸好汗血宝马自终南山独自驰回,武修文截住宝马,让完颜萍骑了逃走,心想公孙止失了鹄的,终当悻悻自去,想不到黄蓉和李莫愁竟会于此时赶到。
5 s y9 w$ Y$ G ?% R2 n8 K- ^ 黄蓉听后,将杨过断臂,夺去女儿等情也简略说了一遍。武三通大惊,急忙解释杨过当日自称和郭芙订婚的情由,说道:“杨兄弟一片肝胆热肠,全是为了相救我那两个畜生,免得他兄弟自残,沦于万劫不复之地,想不到竟生出这些事来。”他性子本来刚强,想到杨过所以断肢,完全是受了两个儿子的牵累,越想越气,突然指着武氏兄弟大声痛骂起来。
8 X1 k( C- Z& ^/ O 武氏兄弟站在一旁,正和耶律兄妹、完颜萍等说得甚是起劲,过不多时,郭芙也加入一起谈论,六个人年纪相若,适才又经历了一场恶战,说起公孙止的穷凶极恶,但终于落荒而逃,各人无不兴高采烈。突然之间,武三通却连珠弹般骂了起来:“武敦儒、武修文你这两只小畜生,杨过大哥待你们何等大仁大义,你这两只畜生却累得他断了手臂,你们自己想想,咱们姓武的怎么对得他住?”他越骂越凶,若不是腿上有伤,竟要扑过去挥击殴击。二武更莫名其妙,不知父亲何以突然发怒,各自偷眼瞧瞧耶律燕和完颜萍,只觉在美人之前,给父亲这么畜生长畜生短的痛骂,实在大失面子,倘若他再抖出兄弟俩争夺郭芙的旧事,那更是狼狈之至了。两兄弟你望我,我望你,不知如何是好。$ B% _% e, I7 x0 ]
黄蓉见局面尴尬,劝道:“武兄也不必太过着恼,杨过断臂,全因小妹没有家教,把女孩纵坏了。当时咱们郭爷也是气恼之极,要将小女的手臂砍一条下来。”武三通大声道:“对啊,不错。”郭芙向他白了一眼,心想:“要你说什么‘对啊,不错’?”若不是母亲在侧,她便要出口讥讽了。黄蓉道:“武兄,现下一切说明白啦,实是错怪了杨过这孩子。眼前有两件大事,第一,咱们要找到杨过,好好的向他陪个不是。”武三通连称:
4 R) d8 y4 E9 `4 i9 P8 W* U “应得,应得。”黄蓉又道:“第二件大事,便是上绝情谷去相救令师叔和朱大哥,同时替杨过求取解药。但不知朱大哥如何被困,刻下是否有性命之忧?”6 L' H6 s' R% R; }
武三信道:“我师叔和师弟是被渔网阵困住的,囚在石室之中,那老乞婆倒似还不想害他们的性命。”黄蓉点头道:“嗯,既是如此,咱们先找杨过,再去绝情谷。他武艺固然高强,是个有力的臂助,而且一获解药,好让他立刻服下,免得迁延时日,多生危险。”武三通鼓掌道:“你说得不错,却不知杨过现下身在何处?”黄蓉指着汗血宝马道:“此马刚由杨过借了骑过,让这马原路而回,当可找到他的所在。”武三通大喜道:“今日若不是郭芙人在此,我老武枉自暴跳如雷,却不免一筹莫展了。”
# m: C& w `" G5 D: X: W7 u3 T8 {3 J 黄蓉微微一笑,她一句不提去夺回女儿,却差遣得武三通衷心甘服,心想:“武氏父子既去,那三个年轻人多半也会随去,凭空多了几个强助,岂不是妙?”于是向耶律齐道:“耶律小哥若无要事,便和我们一齐去玩玩如何?”耶律齐尚未回答,耶律燕拍手叫道:“好好,哥哥,咱们一起去吧!”耶律齐忍不住向郭芙望了一眼,只见她眼光中大有鼓励之意,再转眼望完颜萍时,见她也是脸带喜色,于是躬身道:“听凭武前辈和郭夫人吩咐。晚辈们能多获两位教益,正是求之不得。”黄蓉道:“嗯,咱们人虽不多,也得有个发号施令之人。武兄,大伙儿一齐听你号令,谁都不可有违。”
1 u9 e0 K: M9 d2 X8 \2 Q 武三通连连摇手道:“有你这个神机妙算、亚赛诸葛的女军师在此,谁还敢发号施令?自然是你挂帅印。”黄蓉笑道:“当真?”武三信道:“那还有假?”黄蓉道:“小辈们也还罢了,就怕你这老儿不听我号令。”武三通大声道:“你说什么,我便干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黄蓉道:“在这许多小辈之前,你可不能说过了话不算?”武三通胀红了脸道:“便是无人在旁,我也岂能言而无信?”黄蓉道:“好!这一次咱们找杨过、救困人,须得和衷共济,旧日恩怨,暂且搁过一边。武兄,你们父子可不能找李莫愁算帐,待得大事一了,再拼你死我活不迟。”武三通一怔,他可没想到黄蓉这番言语相套,竟是如此用意。李莫愁和他有杀妻的大恨,这一口怒气如何忍得下去,正自沉吟未答,黄蓉低声道:“武兄,你眼前腿上有伤,君子报仇,又岂急在一时?”武三信道:“好,你说什么,我就干什么。”
: r) w! i. D0 a% D+ |$ b 黄蓉于是提气招呼李莫愁道:“李姊姊,咱们走吧!”她让汗血宝马在前领路,众人在后跟随,那马果然是向终南山而去。因武三通和完颜萍身上有伤,不能疾驰,每日只行一百余里,也就歇了。李莫愁暗中严加戒备,歇宿时和众人隔得甚远,白天赶道之时,也是远远随后。一路上朝行晚宿,那六个青年男女谈谈笑笑,越来越是融洽。武氏兄弟自幼为在郭芙面前争宠,同胞之间不免有所隔膜,这时各人情有别钟,两兄弟却十分的相亲相爱起来。武三通瞧在眼里,自是老怀弥慰,但每次均随即想起:“那日若不是杨过解救,两兄弟自相残杀,必有一亡,而活着的那一个,我也决不能当他是儿子了。”
9 C# I. B# p4 Y 不一日来到终南山上,黄蓉武、三通率领众人去重阳宫拜会丘处机等全真七子。李莫愁远远站定,说道:“我在这里相候便了。”黄蓉知她与全真教有仇,也不相强,径往重阳宫去。丘处机等得报,忙迎出宫来,相偕入殿,分宾主坐下,刚寒喧得几句,只听得后殿一人在大声吆喝。黄蓉一听大喜,叫道:“老顽童,你瞧是谁来了?”
5 c3 h" M, ~# B9 p' A. B4 a3 r 这些日来,周伯通尽在钻研指引玉蜂的法门,他生性聪明,锲而不舍,居然已有小成,这天正玩得高兴,忽听得有人呼叫,却是黄蓉的声音。周伯通喜道:“啊哈,原来是我把弟的刁钻古怪婆娘到了!”大呼小叫,从后殿抢将出来。耶律齐上前磕头,说道:“师父,弟子磕头,您老人家万福金安。”周伯通笑道:“免礼平身!你小娃儿也万福金安!”众人一听,都感奇怪,想不到耶律齐竟是周伯通的弟子。这老顽童疯疯癫癫,教出来的徒弟却是精明练达,少年老成,与他全然不同。丘处机等见师叔门下有了传人,均甚高兴,纷纷向周伯通道贺。郭芙这时方始省悟,原来那日母亲和耶律齐相对而笑,已猜到他师父便是老顽童了。
6 X2 p% U2 Y, n" s3 m& O 正热闹间,突然山下吹起呜呜的号角,却是教中弟子传讯,有敌人大举来袭。丘处机脸色一奱,知是全真教拒了蒙古皇帝的敕封,又杀伤多人,蒙古大臣不肯甘休,眼前是派遣军马杀上山来了。当日金轮法王等一走,众人便知此事决不能便此善罢,全真教中虽然人人会武,却决不能与蒙古大军公然相抗,早已安排了弃山西退的方策。这时全真教的掌教由第第三代弟子李志常充任,但遇上这等大事,自是由全真五子号施号令。丘处机向黄蓉道:“郭夫人,时机当真不巧,不能使贫道一尽地主之谊了。”+ ]) D/ m* ^5 ~5 k9 H
只听得山下喊杀之声大作,金鼓齐鸣。原来黄蓉等自南坡上山,蒙古军却自北坡上山,前后相差不到半个时辰。周伯信道:“是敌人来了?那当真是妙不可言,来来来,咱们下去杀他个落花流水。”他一手抓住了耶律齐的手腕,说道:“齐儿,你显点师父教的功夫,给几位师兄们瞧瞧。”大凡小孩子们有了心爱玩物,定要到处显炫,博人称赏,周伯通收了个出色的徒儿,也要叫人羡慕,心中方始喜欢,他初时叫耶律齐不可泄露师承的身份,原是盼他在江湖上一鸣惊人,大大露脸,这才宣扬出来。但今日师徒相见,周伯通一高兴,早将从前自己嘱咐的话忘记得干干净净。) _9 h: f( n H- Y
丘处机道:“师叔,我教数十年的经营,先师毕生心血,不能毁之于一旦,咱们今日全身而退,方为上策。”于是传令道:“各人携带物事,按派定路程下山。”众弟子一齐答应,将打就的包裹负在背上,东一队,西一队的奔下山去。前几日中,当周伯通在巨钟旁玩弄蜜蜂之时,全真五子早已派得井井有条,何人冲前,何人断后,何处会合,如何联络,曾试演过几次,因此事到临头,竟是毫不混乱。
! O2 h# T/ U8 x4 z; s1 d 黄蓉道:“丘道长,贵教安排有序,足见大才,眼前小小难关,不足为患。行见日后再整旗鼓,卷土重来,当较今日更为昌盛。此番咱们有事来找杨过,现下就此拜别。”丘处机一怔,道:“杨过?不知他是否仍在此山之中?”黄蓉微微一笑,道:“有一同伴知晓他的所在。”
/ J! H: Y5 M! F1 Q6 Z) [ 说到此时,山下喊杀之声更加响了。黄蓉心想:“全真教早有布置,自能脱身。我上山来是找杨过、接女儿,别混在大军之中,误了要事。”于是招呼同上山的八人,快步奔到重阳宫后隐僻之处,向李莫愁道:“李姊姊,就烦指引入墓之法。”, K$ { |& B: p% K6 B
李莫愁道:“你怎知他定是在古墓之中?”黄蓉微微一笑,道:“杨过便不在古墓,玉女心经定是在的。”李莫愁心中一凛,暗道:“这郭夫当真厉害,怎地知悉我的心事?”
: c4 X# J+ {7 U, W 要知李莫愁随着众人自襄阳直至终南,除黄蓉外,余人对她均是不理不睬,沿途甚是没趣,那是不必说了,武氏父子更是虎视耽耽,俟机欲置之死地。黄蓉心想:她对襄儿纵然喜爱,却决不敢于冒如此重大危险,必是另有重大图谋。她一加琢磨,便即想起杨过与小龙女曾以玉女心经所载剑术击败金轮法王,而她与李莫愁交手动武,显然此人不会这门武功,否则岂有不使之理?两下一凑合,随即猜中了她的心意。" A6 V" Y1 F- Y7 w' U
李莫愁心想你既然知道了,不如大家说个明白,于是道:“我助你去夺回女儿,你须助我夺回本门武经。你是丐帮帮主、扬名天下的女侠,可不能说了话不算。”黄蓉说道:1 R* `1 M. a7 j
“杨过是咱们郭爷的故人之子,和我小有误会,一见面即便冰释,小女倘若真在他处,他自会还我,说不上什么夺不夺的。”李莫愁道:“既是如此,咱们各行其是,便此别过。”说着转身欲行。黄蓉向武修文使个眼色,只听刷的一声,武修文长剑出鞘,喝道:“李莫愁,今日你还想活着下终南么?”李莫愁心想单是黄蓉一人,自己已非其敌,再加上武氏父子,耶律齐兄妹等,那里还有生路?她平素颇有智计,但一遇上黄蓉,竟是缚手缚脚,一切狡狯技俩全无可施。她也不拔拂尘,淡淡的道:“郭夫人精通奇门之变,杨过既然在此山上,郭夫人还愁找不到么?何必要我引路?”黄蓉知她以此要挟,说道:“我要找寻古墓的入口,小妹是无此本事。但想杨过和龙姑娘虽在墓中隐居,终须出来买米打柴。
, W+ Y' l/ [+ J5 v) r0 z 咱们七八个人分散了慢慢等候,总有撞到他的日子。”6 D% G) r% Y& ^- n$ |4 M- B* u' a
这番话的意思是说,你若不肯指引,咱们今日便立时将你杀了,只不过迟几日见到杨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李莫愁一想不错,对方确是有恃无恐。在这平地之上,自己寡不敌众,但若将众人引入地下墓室,那时凭着地势熟悉,便能设法逐一暗害了,于是说道:
/ J* {; ~. W8 p1 V* W- L “今日你们恃强凌弱,我别无话说,反正我也是要去找杨过说话,你们跟我来吧!”
* s: h: w6 [; C: ~: o 于是穿荆拨草,从树丛中钻了进去,黄蓉等紧紧跟随在后,生怕她突然逃走。但见她在山石树丛中穿来插去,许多处所明明无路可通,但东一转,西一转,居然别有洞天。这些地势全是天然生成,并非人力布置,因此黄蓉虽然熟读五行奇门之术,却也不能依理推寻,不禁心道:“有言道是‘巧夺天工’,其实天工之巧,岂是人所能夺?”! @( |9 Q/ y( f8 m& D B
行了一顿饭时分,众人走到一条小溪之旁,这时蒙古兵吶喊之声仍是隐隐可闻,但因深处林中,听来似是极为遥远。李莫愁数年来处心积虑要夺玉女心经,上次自溪心出墓,因不谙水性,险些丧命,此次有备而来,自己在江河中习练纯熟。她站在溪旁,说道:“古墓正门已闭,若要开启,须费穷年累月之功。后门却是从这溪中潜入,那几位和我同去。”
3 |% C( H) n, Y+ B/ B 郭芙和武氏兄弟自幼在桃花岛长大,每逢夏季,日日都在大海巨浪之中游泳,因此水性极精,三人一齐说道:“我去!”武三通也会游泳,虽然不精,但也没将这小溪放在心上,说:“我也去。”黄蓉心想李莫愁心狠手辣,若在古墓中忽施毒手,武三通等无一能敌,本该自己在侧监视,但她产后满月不久,如在寒水中长时潜水,只怕大伤中元。正自踌躇,耶律齐忽道:“郭伯母你在这儿留守,小侄随武伯父一同前往。”黄蓉大喜,道:6 S! @7 G, Y+ A: S7 v5 ?; E' T: ^: J
“你识水性么?”
% m5 e# x! B/ r) [# ~9 | 耶律齐道:“游水是不大行,潜水勉强可以对付。”黄蓉心中一动,道:“是在冰底练的么?”耶律齐道:“是。”黄蓉又问:“在那里练的?”耶律齐道:“晚辈幼时曾随家父,在斡难河畔住过几年。”黄蓉道:“你跟耶律楚材老先生怎生称呼?”耶律齐道:: n/ ` K& o4 c+ C8 T6 T+ D8 g }
“那便是家父。”黄蓉见李莫愁等结束定当,便要下溪,当下无暇多问,走到武三通身边,低声道:“人心难测,多加小心。”她对女儿反而不再嘱咐,因知这位姑娘性格莽撞,叮宁也是无用,只有她自己多碰几次壁,才会得到教训。$ L" g9 w- | ?: B* s/ g- I, s
耶律、完颜二女不识水性,与黄蓉留在岸上。李莫愁当先引路,自溪水的一个洞穴中潜了下去,耶律齐轻轻一纵,如一条游鱼般紧跟其后。
4 Y# P* P) _) ?! ` 原来蒙古地方苦寒,那斡难河一年中大半日子都是雪掩冰封。蒙古武士中体质特强之人,常在冰底潜水,互相赌赛,以迟出冰面为胜。黄蓉见耶律齐箭法了得,听他说潜水之能胜于游水,猜想到他与蒙古人必有干连。那耶律楚材是蒙古的丞相,当年成吉思汗对之言听计从,西征之役,黄蓉和他曾有数面之缘。这时蒙古南下侵宋,蒙古与宋已成生死之敌,而黄蓉心中,斗然间多了一层疑忌。
/ w* n3 {1 P5 _0 t$ `9 B' E* s, |0 m 耶律齐等五人跟着李莫愁在溪底暗流中潜行,那地底信道时宽时窄,水流也是忽急忽缓,有时水深没顶,有时只及腰际。众人全神戒备的行去,终于到了古墓的入口。李莫愁扳开岩石,钻了进去。众人鱼贯而入,心中均想:“若不是她在前引路,焉能想到这溪底居然别有天地?”这时身周虽已无水,却仍是黑漆一团,各人手拉着手,唯恐失散,跟着李莫愁曲曲折折的前行,几乎方向也难以分辨。
$ Z6 P) N$ f i$ { 又行多时,但觉地势渐高,脚下已甚是干燥,忽听得轧轧声响,李莫愁推开了一扇石门,众人跟着进去。只听得李莫愁说道:“此处已是古墓中心,咱们少憩片刻,这便找杨过去。”自一入古墓,武三通和耶律齐即寸步不离李莫愁身后,防她使奸行诈,然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以耳代目,凝神倾听。郭芙和武氏兄弟向来都自负大胆,但此刻深入地底,双目又如盲了一般,都是不自禁吓得怦怦心跳。1 {5 x, l0 D. p% l
黑暗之中,各人寂然无声。李莫愁忽道:“我双手各有一把冰魄银针,你们三个姓武的,怎不上来尝尝滋味啊。”武三通等吃了一惊,虽早知她不怀好意,但也没料到竟会在此发难。武氏父子都吃过她那毒针的苦头,实是不敢丝毫轻忽,各自高举兵刃,只待听到银针破空之声,便要辨明方向来势,挡格闪避,只是各人聚集一起,只有用兵刃将毒针击在地下,否则砸飞出去,不免伤及了自己人。耶律齐也知此刻情势极为凶险,心想若容她乱发暗器,已方五人必有伤亡,只有冒险上前近身搏击,叫她毒针发射不出,才有生路。" _6 C3 R4 R9 `. s4 c* b
那知他这么打算,郭芙竟也是这个主意,两人不约而同,突然向李莫愁发声之处扑了过去。
: L# z8 h2 H, J) h2 m6 J 其实李莫愁那番话一说完,当众人愕然之际,早已悄没声的退到了门边。耶律齐和郭芙纵身扑上,使的都是近身搏斗的小擒拿法,勾腕拿肘,要叫李莫愁无法发射暗器。两人四手一交,郭芙首先发觉不对,“咦”的一声叫了出来。耶律齐的武功远胜郭芙,双手一翻一带,手中已抓住了两只手腕,但觉肌肤滑腻,鼻中跟着又闻到一阵香气,直到听得郭芙呼声,方始惊觉,只听得风声飕飕,两枚银针射了过来,两人侧身避过,伸手再去推石门时,那门已然关上,推上去竟是如撼山丘,纹丝不动。
5 ]2 p' b( n; f1 S& E0 L+ c* h 耶律齐伸手在石门上下左右摸了一转,既无铁环,亦无拉手。他随即沿墙而行,在室中绕了一圈,察觉这石室约摸两丈见方,四周墙壁尽是粗糙坚厚的石块。他拔出长剑,用剑柄在石门上敲了几下,但听得响声郁闷,显是极为厚实。这石门乃是开向室内,只有内拉方能开启,但苦于光秃秃的无处可资着手。郭芙急道:“怎么办?咱们不是要活活的闷死在这儿么?”耶律齐听她说话声音,几乎哭哭了出来,安慰道:“郭夫人在外面接应,她足智多谋,定有相救之策。”一面说,一面四下摸索,寻找出路。* g- r& b. s- ^$ a1 l* c
李莫愁将武三通等关在石室之中,心中极喜,暗想:“这几个大敌一去,再悄悄进去偷袭,乘他们不防,只要先伤了龙师妹,杨过一臂已断,不足为患。”她却不知杨过虽只独臂,武功却大胜往昔,当下双手都扣了冰魄银针,心知只有不发出半点声息,才有成功之望,否则真刀真枪的动手,自己却不是小龙女的对手,于是除去鞋子,只穿布袜,慢慢的一步步前行。
M! u5 k g& S9 b+ o( E4 Q 连日来小龙女坐在寒玉床上,依着杨过所授的逆冲经脉之法,逐一打通周身三十六处大穴。这时两人正运全身功力,以气息冲撞小龙女任脉中的“坛中穴”。这“坛中”穴正当胸口,在“玉堂”穴之下一寸六分。古医经中名之曰“气海”,为人身诸气所属之处。/ Q x9 S& L. [" b D2 u: U& v. \6 K
“类经”曰:人有四海,胃者水榖之海,冲脉者十二之经海,坛中者气之海,脑者髓之海是也。因此这穴道实是大穴中之大穴,最是紧要不过。两人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怠忽。# b. |. Q2 }' w6 Y
小龙女但觉颈下“紫宫”、“华盖”、“玉堂”三穴中热气充溢,不住要向下流动,同时身下寒玉床上所发出的寒气,也渐渐凝聚在脐上的“鸠尾”“中庭”穴中,要将颈口的一股热气拉将下来。只是这热气冲到“坛中穴”处,总是撞了回去,无法通过。她心知只要这股气息一过坛中,任脉畅通,身受的重伤十成中便好了八成,只是火候未到,半点勉强不得。小龙女性子向来不急,古墓中日月正长,今日不通,留待明日又有何妨?因此那气息绵绵密密,若断若续,殊无半点躁急之意,正合了内家高手的运气法要。
/ e! x5 T; c u3 Q6 F. f; |# |+ L 杨过却是性急之人,他只盼小龙女身子早日痊可,便放却了一番心事,但也知道这种内息运功之事,欲速则不达,何况逆行经脉,比之顺行又是危难十倍?但感到小龙女手腕上血脉的跳动时强时弱,虽不匀净,却无凶兆,他暗自运气,加强冲力。便在这寂无声息之中,远远忽听得“嗒”的一响。这声音极轻极微,若不是他凝气运息,心神到了至静的境地,那是决计听不出来的,又因古墓深处地底,除了他二人和郭襄的呼吸之声外,一有任何异声,便易发觉。过了半晌,又是“嗒”的一声,这声却近了三尺。
- S) T. q8 Y+ I 杨过心知有异,但怕小龙女分了心神,当这紧急关头,如果气息一走入岔道,轻则伤势永远难愈,重则立时毙命,岂能稍有差池?因此上只作不知,但过不多时,又是轻轻“嗒”的一响,这声音更近了三尺。杨过这时已知有人潜入古墓,那人不敢急冲而来,只是稍稍移近。他料定此人之来,定是不怀好意,他既能潜入古墓,自也不是易与之辈,倘若小龙女能敌人迫近之前冲过“坛中穴”,自是上上大吉,否则在行功冲脉之际敌人袭到,这事可是凶险万分。
; D) u+ u4 q/ U$ E% s* D 只听得“嗒”的一声轻响,那人又跨近了一步。杨过心神难持,实不知如何是好,突觉掌心一震,一股热气逼了回来,原来小龙女也已惊觉。, w4 |3 @$ l7 m+ l
杨过急忙提气纳息,将小龙女掌心传过来的一股内力推了转去,低声道:“魔由心生,不闻不见,方是真谛。”要知练功之人,到了一定的境界,眼中常会现出幻像,或耳闻雷鸣,或奇痛奇痒,只有一概当其虚幻,毫不理睬,方不会走火入魔。这时杨过听那脚步声清晰异常,自然不是虚相,但小龙女正当生死系于一线的紧要关头,只有当那来袭的敌人是心中所生的魔头,任他如何凶恶可怖,始终置之不理,方不会气入岔道,冲心崩脉。
2 T/ Q! b6 e) \5 C 小龙女听了这几句话,心神果然立时宁定,但杨过却不由自主,将精神贯注到了来袭的敌人身上。
. n) a6 G4 ]$ } V" x2 j 其时古墓之外,正是午未之交,虽在寒冬,却是红日当空,古墓之中,黑沉沉的便如深夜。杨过耳听那脚步声每响一次,敌人便移近了数尺,心想自古墓入口封闭之后,世上只有李莫愁和洪凌波师徒,方知从溪底潜入的僻径,那么来者必是她师徒之一。凭着杨过这时的武功,即令她师徒齐至,也是毫不畏惧,只是早不来,迟不来,偏偏于这时进袭,他虽然聪明多智,一时间心意彷徨,苦无抵御之计。9 P6 a9 a- n& h0 c* X
敌人越是来得缓慢,杨过心中的煎熬越是深切,眼见得凶险一步步的逼近,自己却处于束手待毙的境地。杨过额上渐渐渗出汗珠,心想:“那日郭芙断我一臂,剑锋倏然而至,虽然痛苦,可比这慢慢的煎迫爽快得多。”又过一会,小龙女也已听得明明白白,知道决非心中所生虚境,实是大难临头,想要加强气息,赶着冲过“坛中穴”,但心神稍乱之际,气息忽顺忽逆,险些在胸口乱窜起来。便在此时,只听脚步之声又细又快,倏忽间到了门口,飕飕数声,四枚冰魄银针射了过来。
$ l9 r* M$ F/ s( v 这时杨过和小龙女便和全然不会武功的常人无异,好在两人早有防备,一见毒针射到,同时向后仰卧,手掌却并不分离,四枚毒针均从脸边掠了过去。这四针之所以不中,这也是天赐其便,李莫愁没想到他们正自运功疗伤,生怕二人反击,因此毒针一发,立即跃开,倘若她不是存了惧怕之心,四针发出后跟着又发四针,他二人决计难以躲过。2 B6 w5 S: e. ]
李莫愁暗中视物的眼力远不如杨龙二人,隐隐约约见二人并肩坐在寒玉床上,她一击不中,心中已自惴惴,见对方并不起身还手,不知他们葫芦中卖什么药,斜步退至门边,手执拂尘,冷冷的道:“两位别来无恙!”杨过道:“你要什么?”李莫愁道:“我要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么?”杨过道:“你要玉女心经,是不是?好,咱们在这墓中定居,与世无争,你就拿去吧。”李莫愁将信将疑,道:“拿来!”
4 H/ M# k) m1 ]0 J9 g$ T 这玉女心经放在小龙女的包袱之中,杨龙二人都是缓不出来递交。杨过道:“桌下那个包袱便是了,你自己取去便是。”李莫愁疑心大起,暗想:“他二人怎地变得如此驯良?这包袱中必有机关。”她自知非小龙女之敌,这次入墓,原是冒了大险,眼见当前情势甚是诡异,小龙女闭目入定,始终一言不发,寻思:“难道她要诱我走近,突然堵住我的退路?”睁大眼睛,细细打量小龙女的神色,但见她伸出一掌,和杨过的手掌相抵,心念一动,登时省悟:“啊,杨过断臂重伤,这小贱人正以本身内力助他治疗。此刻是行功到了紧要关头,今日不伤他二人性命,此后那里更有如此良机?”
3 C2 R' K& v2 u. h 她这猜想虽只对了一半,但忌惮之心立时尽去,纵身而上,举起拂尘便往小龙女顶门击落。小龙女倘若伸手挡格,内息激荡,立时呕血身亡,但如不挡,这一拂尘下来也要击得她头骨碎裂。! @# A4 z8 f% s8 B. H% B
(第二十集完) - g# v" d4 `% B# B,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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