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鲁西埃:深足还不算一家俱乐部 司机却干修车的活

黄石球迷

　万宏伟和红钻的第二个中甲赛季即将到来，跟过去不同，没有人再热衷于喊口号了。万宏伟在接受南都记者采访时给新赛季定了基调：扎实球队基础，战略目标转向青训体系建设，向上海东亚学习。冲超？这个动词弱化了。

　　经历了坎坷的四个赛季之后，万宏伟至少在理论上摸索出了一个明确的方向，小俱乐部不应随波逐流，应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备受争议的特鲁西埃，越来越像他最合适的伙伴。特鲁西埃可以让平庸的阵容依靠整体踢法获得竞争力，可以引进最低廉的球员，再让有潜力的球员高价转出，甚至顶着名帅的招牌被老万拉去谈商业项目———既下得厨房，又上得了厅堂，是创业时期的万宏伟需要的那种角色。

　　没有雄厚资本的红钻，在向理想中的小俱乐部迈进，中甲是一个得以缓冲和喘气的平台。经历过顶级联赛各种风浪洗礼的球迷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现实。深圳市球迷会和球迷联盟两大组织，哪怕对特鲁西埃持最大的反对声，他们也在努力招募会员，以行动来支持这支让他们失望的球队。只是这种付出能坚持多久？

　　安心做小俱乐部，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麻雀虽小也要五脏俱全。

　　从上赛季开始，红钻有意识融入城市。跟学校合作，让成批的小学生免费看球；在中心书城承办“深圳读书月”特别活动，邀李毅跟读者聊足球；在柴静的新书发布会上，红钻也以大批量购买然后转赠公益基金的方式来拓展自己品牌。在中国足坛，红钻是最有心做社区活动的俱乐部之一。

　　然而在内部建设上，红钻依然有大量问题要解决。即便最核心的资金问题一步步好转，但它离健康的状态依然很远。至少还有人向南都记者爆料，2008年的一些球员欠款，法院已有定论，但红钻还没有付清。通过买卖球员来自我造血，俱乐部已经尝到了甜头，不过能否长期为继要打一个很大的问号。

　　调整战略方向，并没有解决很多现实中的困难。为了能跟更多球队打热身赛，红钻本想去昆明红塔基地冬训，但最终因费用太高没去。球队在1月中旬到了三水，集训不到10天，由于最后一块训练场地在1月25日之后的排期早就被武汉卓尔预订，红钻只能又回深圳。回深圳冬训还是要面对场地困难。由于球队驻地去大学城路途遥远，所以特鲁西埃最近每天只安排上午训练3个小时，一天不再两练。

　　南都记者采访了俱乐部副董事长王奇、主教练特鲁西埃、球员、资深球迷、跟队记者，探讨“如何打造一家强大的小俱乐部”。

　　主教练说

　　特鲁西埃：没有青训，光指望多卖几个弋腾来获利的构想是有风险的

　　定位 红钻还不能算一家俱乐部

　　南都：这是你在这里的第三个赛季了。从教练的角度看，俱乐部发生了变化没有？

　　特鲁西埃：首先我感受到了球队的变化，大家的责任心更强了，相互的关系处理得不错，每个人过得都更加自如，这是最大的改变。现在球队已经学会如何消解压力，我们相信彼此，有了默契，这是两年来不断磨合的结果。不过我感受到，球队依然没有得到各方面足够的支持，包括老板、赞助商、政府。这支球队的好与坏，好像只跟每个主场那五六千名球迷有关系。

　　南都：但正如你所说，球队跟俱乐部不能画等号，球队的改变仅仅是俱乐部的一小部分。

　　特鲁西埃：没错。我刚来的时候说过这仅仅是一支球队，不能称为职业俱乐部，直到现在，这里依然不是一家俱乐部。你看，我们没有自己的训练基地，没有固定训练场，没有更专业的装备，没有完整的结构，没有青训体系……(摊手)我们依旧是一支球队在训练然后打比赛。你说它是一家小俱乐部都是言过其实。

　　南都：你在2011年初的见面会上说球队目标是亚冠联赛和中超冠军，显然那时候的定位是我们要做大俱乐部，老万也默认了。算是比较务虚？

　　特鲁西埃：直到现在，你不能说这种目标是错误的。你问十个老板和教练，都会告诉你他们想成为最出色的那一个，因为这是竞技，这是竞争的天性。不过实际情况能不能做到完全是两码事，也许永远不可能。你看我们现在的情况离拿中超冠军有多远？

　　南都：从什么时候开始你意识到球队需要对自身有更明确的定位？

　　特鲁西埃：从在清远见到我的球队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意识到我们离目标太过遥远。当时眼前的30多个人，只有几个算是有比赛经验，太少了。如果一支球队里没有一半以上的人踢过40多场联赛，那说明这支球队很不成熟。有人告诉我之前深圳一直在失去好球员，这是由俱乐部的经济情况决定的。

　　模式 没有完备的青训就无法造血

　　南都：这两三年，越来越多年轻球员喜欢投奔红钻，同时一些突出的球员却转会而走，渐渐形成一种气候，这是俱乐部有意为之，还是现实情况只能如此？

　　特鲁西埃：苛刻点说就好比是别的球队挑剩下的“狗屎”，然后来我们这儿组成一支“驴”一样的球队(笑着说这话，示意是开玩笑)。我现在看到经纪人就会问，你手上有没有年轻的自由球员？这就是我的处境，如果有别的选择谁愿意这样？这是现实，我们只能在别人挑剩下的球员里找找看有没有遗漏的宝物。幸运的是，去年我们引进的几个球员都不错，丁海峰、凌思浩、王伟龙，还有好几个。

　　南都：俱乐部认为通过买卖年轻球员来养活俱乐部是一种现状下更务实的方式，球队通过自身造血来养自己，你怎么看？

　　特鲁西埃：有很多俱乐部都要这么干，因为没钱维持只能卖球员，这很正常，不能说这样不好，这总比球员卖不出钱好。但是大家都不希望好球员离开自己的球队，本来我们的好球员就有限，我们没有广泛的选材空间，这是致命的，球队底子太薄。在欧洲，完全靠买卖球员为生的俱乐部也并不多。相应的俱乐部需要有非常完备的球探体系，我们根本没有。

　　南都：红钻造血做买卖，你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有人说没有你，红钻很难实现一些漂亮的交易，所以老万非常需要你。

　　特鲁西埃：万总让我培养年轻球员，或者说利用，这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我培养球员需要运气，其他教练可能也起到同样的作用，只要运气够好的话。

　　南都：弋腾被视为一个代表作，花在他身上100万，卖出1000万。你认为这笔交易有没有代表性？

　　特鲁西埃：从交易的角度讲，这没有代表性，因为弋腾是一个偶然现象。我刚刚说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只能引进18岁、19岁、20岁这个年龄段的那些其它俱乐部挑剩的球员，最有潜力的都不在我们这儿。如果要向东亚那样靠卖球员赚钱，应该从小孩在12岁13岁14岁的时候就开始培养，那样你才可能拥有郜林这种级别的球员。鲁能那样的俱乐部，有自己完整的梯队，好球员自然被它留了下来。红钻没有自己的青训体系，不健全，所以只能有一个弋腾，不可能有十个弋腾。你指望多出几个弋腾来在转会市场获利，这种构想是有风险的，很难实现。再说，弋腾高价卖出也不是年年都能碰到的事情，市场本身就有不确定因素。

　　南都：你接受这种靠卖球员维持运营的现实吗？就像东亚过去几年所做的那样。

　　特鲁西埃：如果能够找到那个平衡点固然好，但并不容易。我们不是刻意去培养某个球员，去生产某个球员，有些球员在比赛里表现出了自己的身价，那说明他对这个球队很重要，如果实力突出的球员都会被卖走，那么主教练的工作也不好做。还是要找到一种平衡。目前我们和东亚没有可比性，他们早就有各个年龄段的体系，我们还是一支球队。

　　角色教练应该是司机，而我却在修车

　　南都：有人担心你走了，俱乐部会失去一些方寸。

　　特鲁西埃：我很奇怪，我把球队带降级，然后还没打回中超，我依然能在这里执教，要在别的地方早下课了，更不敢在训练里训斥球员了。所以可能万总还很信任我，球员也信任我。如果球队是一辆车，主教练要做的就是驾驶而不是修车，但我现在所做的就是修车，这里坏了那里坏了，都要我来做。如果我的接任者来了之后只需要开车不需要做其它，那么说明我的工作有价值，我成功了。如果俱乐部换了教练后还是推倒重来，那我失败了，这几年做的都没意义。你看我现在在红钻一人要演多个角色，我不仅仅是主教练，我还担任着厨师、管家、按摩师、家长、会计等等角色，我不希望接任者还要这样。

　　南都：红钻要做好一家小俱乐部，你认为做得到吗？

　　特鲁西埃：是不是该做的都能做到？这很重要。球队的工作，很容易会受到各方面的影响，去年最后几场的奖金俱乐部一直拖到现在还没发，我知道球员就很有情绪。我对万总说，如果在引进几个球员的同时，现有球员的薪水都不能及时发齐，那不如不要引援，先把欠球员的钱按时发了。如果这都做不到，再小的俱乐部也建设不好。这些钱的问题如果解决了，球队成绩会好很多。另外，有些制度执行也重要。以前随便一个球员，如果对我有不满情绪，就可以给管理层打电话宣泄和抱怨，这肯定是不职业的做法，俱乐部要从很多细节做起。

　　南都：法国的那些所谓小俱乐部是如何生存的？红钻有没有可借鉴之处？
　　特鲁西埃：完全处在不同的环境之中。比如法乙的俱乐部，他们都是一个利益共同体，他们从电视转播里得到分红，然后各自有各自的赞助商。在法国，一般小俱乐部60%的运营费用来自电视转播分红，英格兰好像是80%，他们很轻易就能找到赞助商。红钻呢？支撑一年的费用假设要400万美元，但这钱要俱乐部自己去挣，太难了。如果万总投入停止，红钻就会死亡。

　　南都：依照目前中国足球环境，老板没有钱，靠足球自身造血确实挺难的，哪怕是小俱乐部。

　　特鲁西埃：在目前的情况下，你只能争取把足球踢好了，吸引球迷、媒体、赞助商，乃至政府的关注，没 有 其 它更 好 的 办法，你不得不 尽 量 往中超冲，否则外面会说，这支球队驴一样的教练用驴一样的球员踢比赛有什么看头？可是搞不好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所以，健全的青训体系真的非常重要，万总现在越来越意识到这一点。不管对一个国家还是一家俱乐部来说，不管你要做大还是做小，有了青训才有真正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