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谈谈李章洙

谈笑有鸿儒

李章洙在中国多年，历经重庆、青岛、北京和广州四地，我不是唯一 的跟队记者，也不是跟他关系最好的一个，在李章洙下课的当夜（5月15日），我本来想找李章洙聊聊，但又不知道从何聊起——因为两年多，可能李章洙也没有 把我当作真正的朋友。不过，没有关系，因为人情太多，反而影响判断，记者就是记者，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最好。

自李章洙濒临下课到正式下课，我已经看了太多太多的评论，不过，评论家们，大多已经不在采访的第一线，实际上，我也总结了一下，包括周文渊、黄健翔、董路，都一直在呼吁让李章洙下课，因为李章洙配不上恒大。

关 于几个人的言论，我这里整理一下：黄健翔攻击李章洙最厉害。在输给全北现代的当晚，黄健翔发了这样一条微博：“某些长期混迹中国联赛的外教，非常了解中国 社会，常约几个所谓主流媒体大牌记者吃喝，小恩小惠联络感情，偶尔再给记者透露点儿无关痛痒的队内八卦，让记者发独家稿在报社立功露脸。中国记者也真心 穷，太容易收买，帮忙塑造形象，主动和谐言论。再笼络几个球迷组织的头脑，就把握舆论导向了。像娱乐圏。”

看到这条微博，我毫不犹豫地进行 了还击：“我‘赞同’。但我觉得这不是中国足球独有。某些长期混迹朝廷台的解说员，非常了解中国社会，常约几个帮闲文人吃喝，称兄道弟互相吹捧，偶尔在解 说的比赛中灵魂附体，让自己在群氓面前树立起“反抗体制”的形象。再笼络几个娱乐圈的大腕，就能成为意见领袖了。这不像娱乐圈，因为这就是娱乐圈。”

黄 健翔认为李章洙的专业水平不够，实际上他怎么批评都可以，那是他的自由，李章洙在重庆、在青岛、在北京是不是经常请记者吃饭我不知道，但在广州，我却清 楚。实际上，我也猜出黄健翔大概说的是谁，跟广州的记者肯定无关，不过，他却把矛头引向了场外，我觉得这是一种相当无聊的行径。

李章洙在刚 来广州的时候，集体宴请了广州20多个记者，因为餐厅的老板是记者的朋友，最后是餐厅老板坚持埋单，算是为李章洙接风洗尘，从那以后，两年多时间，李章洙 没有请过广州的记者吃饭，5月2日，在新浪微访谈的时候，还有人问我这个问题。在全州，李章洙是东道主，又5比1大胜，我们揣掇他请吃饭，但最终还是作 罢。

李章洙在广州，跟媒体的关系不错，但不是因为收买而来，实际上，到了后期，他认为广州的媒体被收买了（外界一直有一种谣传，说广州的跟 队记者每个月在恒大领薪水，客场5比1赢全北现代，跟队的记者每个人都分了几万元，我真想告诉他们，足球记者，目前真不值这个钱。）。我是在李章洙下课的 当天中午得知了李章洙这个念头，未免觉得震惊。李章洙的观点是，两年多的时间，给恒大拿了两个冠军，但广州的媒体都没有怎么说他好——他的这个观点，我也 懒得去置评，然而我回忆从传出里皮要来到他下课的这段事件，广州所有媒体没有一家发出倒李的声音。在武里南回曼谷的车上，一位同行慨叹：“老李要这么想， 真的让人有点伤心了。哥刚写了两个版去撑他啊！”

作为广州的跟队记者，在李章洙下课的当日，几乎集体从曼谷回广州（我例外，因为稿子太多， 我在曼谷多留一天专门写稿）。回到广州，已经是深夜，几乎所有记者的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拿出手机刷微博，集体怀念李章洙——这只能说，作为一群跟李章洙打交 道两年多的一群人，多多少少和李章洙有点感情，就我的观点而言，恒大要换李章洙，这是他们的权利，里皮的水平也肯定比李章洙高，但是在这样的时间，用这样 的方式，连我一个跟队记者都觉得不是滋味，何况李章洙本人乎？

体育讲竞技，但也讲人性。里皮此时替换李章洙，对于恒大品牌的硬实力来说，是个巨大的提升，但是对于恒大品牌的软实力，却是一种巨大的戕害。

这里我引用胡紫薇老师当年大闹央视时候引用的一句名言：“中国在输出价值观之前，不会成为一个大国。”

胡老师，你真心NB啊！

这时候换，用这样的换，到底好不好？这是我和董路老师之间的分歧之一。

在 李章洙下课的当夜，董路老师在他的微博上发了一条：“有评论说此时让李章洙下课‘不是时候’，我想了一晚上没想明白这种说法的逻辑。说现在不是时候，那往 后什么时候是时候？1，李带队改天换地，中超一骑绝尘、亚冠一马平川的时候，还用换吗？2，李带队一成不变，中超卫冕，亚冠止步淘汰赛的时候，不还得换 吗？3，李带队四大皆空的时候，莫非才是时候？”

看到这条微博以后，我给董路老师回了一条：“照董老师的逻辑呢，这个世界，每支球队，每天都应该换教练。弗格森也应该换换了。”

其后两人各自回了几条微博，反正谁也说服不了谁——实际上，里皮换李章洙，遵循的是一种元规则，暴力最强者说了算，因为恒大觉得里皮的水平和名气远远要比李章洙高，在最强的“暴力者”里皮面前，其他规则统统失效，换就是了，还用管什么时机和方式吗？

想通这一条，哑然失笑，我和董路老师之间的讨论，不过像在新房外对要入洞房的一对新人指指点点，董老师坚持认为69式最合适，我认为可能观音坐莲更具观赏性， 而对于这对新人而言，不过就是去你妈的体位，最重要的是，我们已经洞房了。

而李章洙呢，隔空听着一对新人的呻吟，潸然泪下。在回国的当晚，许家印还宴请了李章洙，两人把酒而已，尚难言欢。

实际上，我曾经设想过这样的结局，那就是李章洙在赢了武里南以后，自己当众辞职，这样很男人。但我知道，李章洙也实在留恋恒大主教练的位置，他也还留有一丝的幻想，他已经尽了所有力，包括一次次不厌其烦地在公开场合去感谢许家印。

回想李章洙初来，再想李章洙黯然离去，我总结了一下，恒大对于追求者，真的是会海誓山盟，李章洙也只有在恒大，才获得了之前在中国梦寐以求的绝对组阁权和绝对指挥权，但当恒大要变心，那海誓山盟瞬间便会变得土崩瓦解。

我真心希望，他日里皮能够躲过这一劫。

最后说说周文渊。

实际上，在主场迎战全北现代之前，周文渊老师来广州，他是我的同校大师兄，而在比赛前的两个小时左右，我和他坐下来，算是第一次认识，讨论的共同话题，当然是恒大。

对于李章洙，周文渊的观点是如果要换帅，恒大已经错过了一个最好的时机，那就是去年联赛结束后，不过我俩说的是现在，反正我觉得这时候好端端的，换个什么鸟劲呢？

周文渊老师写过很多称赞恒大的文章，也写过很多批评恒大的文章，不过，在迎战武里南之前，周文渊老师写过一篇文章，大意是外援集体向许家印逼宫。他认为孔卡是在逼宫，让我不能接受的是，他认为穆里奇的伤停三周，无缘和武里南的比赛，也是在向恒大逼宫，因为穆里奇要加薪。

我在一线采访，对于这个观点，我是无论如何不能赞同的，这是种阴谋论，我很不喜欢，而且这也违背我在前方采访所了解的事实。

把穆里奇的事情先撇开一边，实际上，大家不难发现，无论黄健翔也罢、董路也罢、周文渊也罢，都是中国足球见多识广之人，为什么他们一致认定李章洙必须下课呢？而作为广州一众采访的记者，却都觉得这样不甚对路呢？

实 际上，我已经不打算迷恋三个名家的名气，我刚才举穆里奇的例子，是因为我觉得即使作为名家，多年不在一线采访，实际上很多情况他们也不了解，他们更多的是 凭借自己的直觉和经验在判断（当然，这样可能旁观者更清），而作为一线采访，经常和李章洙打交道的记者，真的就是当局者迷吗？

在换李章洙的问题上，现在再说恒大是对是错，我觉得已经没有意义（反正现在已经是铺天盖地的里皮的新闻了），但是我当日和周文渊吃饭的时候，我就说过，恒大目前有一种非常危险的倾向。

恒大自进入中国足球以来，外界一直有这样的担心，恒大不过用足球的大投入来换取经济甚至政治的资源，也就是说，驱使恒大搞足球的动力显得那么的脆弱，万一过几年，恒大撒腿就跑怎么办？

实际上，恒大搞足球的动机是什么，我认为并不重要，李逵上梁山，不过就是跟着大哥宋江，大碗吃肉，大碗喝酒，没事就拿两个板斧到战场上去抡个痛快，替天行道他不懂不要紧，但重要的是，他造反了。

恒大搞得越大，退出反而越难，除非是自己公司倒了（恒大会不会倒，这并非我能说清楚），所以我对恒大退出这个命题不敢兴趣，我说的危险的倾向，指的是，在一种小资产阶级狂热性的指引下，恒大自己是否能把握住，不会让恒大足球自身沉没。

周 文渊是学经济的，当日我问了一个问题：“是不是中国的土壤上，才会诞生恒大这样的企业，是不是也只有恒大这样的企业，才能更适合在中国的土壤上生存？”这 是个文化制度和经济精神的问题，马克斯韦伯当年用《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解释了宗教思想和经济行为之间的互动，他认为清教徒的思想影响了资本主义的发展——周文渊的回答是，这和我的观点一致，我坚持认为，中国的土壤，的确让许家印的这种枭雄式的企业家如鱼得水。

恒大企业文化是什么？其实就是一种“土皇帝”文化（这里的土皇帝，没有贬义，因为我还没有找到更适合的词来形容），整个恒大帝国，实际上就是许家印的一个脑袋，和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

恒 大集团有恒大宣传部（简称恒宣部），恒大有自己的报纸，叫恒大报，如果想看看什么叫恒大报，那么请观摩一下人民日报，两报实际上就是失散多年的兄弟，许家 印一直强调恒大是集权式管理（实际上，大家不难看出，恒大的体制跟我们目前的体制是多么的相似，许家印一直提倡讲政治，此言不虚）相比之下，同城的富力在 恒大面前处处受制，因为张力要投钱，还得问问老搭档李思廉同不同意。

也正因为管理体制的不同，恒大才能用其高速的效率在足球上办了一件又一件的大事，据实而论，对于中国足球而言，目前，恒大拿出的基本都是正价值。

而 在足球上，尤其能感受到许家印那种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的迫切心情，包括此次用里皮换李章洙，许家印很多事情等不及，也不愿意等，五年夺取亚冠冠军已经让 人觉得未免太急，但看来许老板现在连五年都等不及。他迫切地需要世界级的球星，迫切地需要世界级的名帅，他迫切地希望恒大在足球的主流世界里占有一席之 地，至于中国足球本身孱弱的体质，许家印真的是顾不上了。

1959年，彭德怀在庐山上写了一封信，因为彭德怀用了一个“小资产阶级狂热性”的词，导致龙颜格外大怒，之所以大怒，因为彭老总的确说了真话，触到了痛处。

但这么多年后，大跃进时期的超英赶美的口号，今日中国仍然有大批的信徒，而小资产阶级狂热性，没有被放在历史的深处，却依然在中国大地上游荡。

自动车事故后，网友说，高速前进的中国，能否放缓一下你的脚步，这里，我也送恒大一句，不用太急，有时候真的需要慢慢来。

至于李章洙，的确已经是一个过去式的符号了，让我们一起“迎接”，恒大的“大跃进”时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