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十年

葛店联队

1998年梅南生的
球场婚礼


    梅南生举行婚礼的地方叫做新华路体育场。 在湖北球迷心目中，最重要的一座足球场当然就是1955年建成的新华路体育场，据说这座当时由苏联专家设计，中国人夜以继日施工建造完成的国内一流体育场，在建成之日让市里有关部门的负责人遭到上级严厉批评，直接原因是成本造价高出原来设计施工标准，但这反而更加深了湖北球迷对其喜爱程度。



    时至今日，武汉已经有了比新华路体育场更大、更现代化的体育中心，而在球迷的心里，新华路依然是足球的代名词，其中的原因，除了新的体育中心比较偏远之外，更重要的是，新华路体育场见证了湖北人对足球的热爱，见证了湖北足球的起起落落。




    这样的场面湖北球迷已很久没看到了，但在1994年前，湖北一直是中国足球的一片沃土，新华路体育场见证了湖北足球的高峰期。1972年，刚刚获得全国五项球类运动会冠军的湖北队在新华路打香港流浪队，之前他们先后赢了辽宁和北京队，那支湖北队是由丁三石，肖笃寅，余其元和缪晖担任主力的，教练是龙仕君，球票是两毛钱，但到处都买不到票，新华路的北门几乎都被闯垮了，那场比赛，凭借缪晖的一记头球，湖北队以1比0战胜了香港流浪队，很多老球迷都激动得哭了起来。32年过去了，当年的壮年人已生华发，意气风发的少年也已经步入中年。画面中的这个老人就是当年湖北队的教练龙仕君，虽然早已退休，每逢有关键的比赛，这位湖北足球的元老还会到球场坐一坐。这是湖北武汉队在2004赛季的最后一个主场比赛。龙仕君是坐公汽从武昌到汉口来看球的。和龙仕君在一起的，是他从前的弟子肖笃寅，肖笃寅1987年辅佐高丰文获汉城奥运会决赛圈门票；执掌过湖北队，前卫队等教鞭，现负责武汉足球俱乐部青少年梯队培养。


   采访：肖笃寅 （72年球迷看球的盛况）
   肖笃寅：我们72年拿到全国冠军以后，那么几年湖北足球应该是一个颠峰时期。因为在三四年之间(72年前 72年后)，我们在国内可以说是顶级球队之一。那时武汉市的球市也非常好，我记得我们打球的时候，每天 每场、 重大的比赛、 包括国际比赛，观众都是通宵去排队买票。我记得有一次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国际比赛， 新华路体育场南边和北边的铁门都被冲垮了。观众－ 哗－ 大概有两三千观众冲进来，看台上没有座位了。湖北地区、 武汉地区 ，有非常好的、 广泛的群众基础。

    肖笃寅的队友，在72年对香港流浪队攻入一球的缪晖如今已是中国体育报湖北记者站的站长。


    采访：缪晖（湖北足球在1997年前的三个高峰）

    2004年被人们称为中国足球的中超元年，而十年前的1994年，则是中国足球的职业化元年。中国足球职业化改革一时间风起云涌。虽然国字号队伍一次次的让人们失望，球迷依然把最大的热情奉献给了自己的联赛。但是，就在甲A联赛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湖北足球却沉默了，94年和95年，尽管湖北足球人才济济，却没有一支甲A队伍（战绩）。那几年中国体育界流行的一个关键词就是“人才流动”，足球界叫“转会”，甲A联赛中一时间人来人往，而湖北足球还处在“父传子，子传孙”的内循环模式中，在1997年前，湖北足球历任主教练恪守着这样的“继任方程式”。从龙仕君，到丁三石，再到殷立华，30多年来湖北足球的发展依靠着“内循环”来维系。

    中央电视台足球之夜的制片人刘建宏在职业联赛的最初几年一直在关注甲B，他的外号就叫刘甲B，对于湖北足球，他有着很深入的了解。

    采访：刘建宏
    刘建宏：“湖北足球一直是比较注重本土的球队。一方面是湖北的球员质量还不错，球迷的热情也很高。但另外一方面呢，感觉湖北足球在由原来的那种体工队的那种模式下的足球，转换到现在的职业足球的这样一个过程当中，我觉得湖北足球好像遇到了一点问题。我估计可能是和这种转换过程中，思想的这种转换、机制的这种转换、环境的变化有一定的关系，好像这种转变比其他发达地区的转变要慢一点。所以，湖北足球一直没有把自己真正的实力，很完整的、很完全的展示给大家。”

    刘建宏所说的湖北足球水土不服出现在职业联赛初期，缪晖分析了其中的原因。
     在转会的大潮中，湖北足球就象一个坐吃山空大户人家，只出不进的结果直接导致了成绩的下滑，其他地区的人才外流可能是个体的，许多老球迷还记得，上世纪90年代，从武汉冲上甲A后开赴重庆的前卫队，这是湖北足球一次整建制的人才外流。

    1996年，前卫寰岛队在湖北扯起大旗，这支背靠公安部大树的“湖北一队”，在集合半数以上湖北足球精锐后一举冲A成功。这支球队的主教练是肖笃寅，队员包括林强、冯志钢、孙庆等等湖北精英，这是前卫寰岛队在武汉的主场，当时的中南财经大学体育场。这是一轮普通的甲B比赛，前卫寰岛队在主场战胜了上海豫圆队，但是从球迷的狂热表现不难看出湖北球迷对这支球队的期望和喜爱。

    让球迷没想到的是，年末前卫队如愿冲A后，“上门女婿”不仅卷走了嫁妆，更带走了女儿。这支以武汉球员居多的前卫队，前后为重庆扛了6年多的甲A大旗。今天俱乐部的一位高层曾经说：“武汉足球为重庆播撒了甲A的种子，如果那年前卫不走，1998年武汉就能够上演同城甲A德比了。”
  
   肖笃寅的说法不仅仅是个人感受，事实上，从感情上来讲，这帮湖北人都不愿意背井离乡。然而很多事情不仅仅是由感情左右的。

    如今武汉队的翻译张力在1996年时进入前卫队。此后，他一直在湖北武汉职业足球俱乐部效力，作为翻译，张力有机会更多的接近俱乐部核心层、主教练和外援。他从一个特殊的角度参与和见证了湖北足球的风风雨雨。对前卫队的出走，张力有自己的看法。
    武汉人对前卫队的态度是不咸不淡，尽管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但这个“女儿”毕竟一去不回，毕竟家里还有个“儿子”。第二年，武汉雅琪队在殷立华的带领下提前三轮冲上甲A，梅南生的婚礼气氛是武汉球迷的心情最好的写照。

    武汉雅琪队的主教练是殷立华。蔡晟、阎毅、余捷是当时队中响铛铛的明星，如今，资格稍老一点的球迷都记得他们。

    殷立华是土生土长的武汉人，守门员出身，在他的运动员生涯中没有特别辉煌的成就，而1997年的冲A成功使他的教练员生涯达到了高峰。


    采访：殷立华（想过97年会冲A成功吗？）
    殷立华：“97年这一年的比赛，应该说，从教练、队员的心态当时来说，对97年这一次冲，当时叫甲A是应该充满了很大的希望的。因为我的队里面通过94年、95年和武汉队的合并以后，当时叫武钢一队和二队，然后96年队伍就转成了美尔雅队，这样就作为两个队分开了。当时的队伍包括张斌在内，他也属于年轻队员，大蔡、 余捷、阎毅、他们这几个，当时97年刚好有四个名额冲甲A，整个队伍通过一年的磨合。
从信心上、从整体打法上、大家都自己比较相信。蔡晟是那个时代，湖北足球最耀眼的明星。1987年入选国青队，1990年入选徐根宝的国家队，至1998年退出霍顿那届国家队，一直是国家队和湖北队主力中锋，2002年，蔡晟转会至青岛，退役后从教，现在青岛海利丰队担任助理教练。在2002年之前，蔡晟有很多次转会的机会，但他一直没有走。

    余捷是当时的雅琪队队长、后防中坚，后来在湖北武汉队担任了多年的队长职务。1994年从八一队转会回到家乡。现为湖北省足协官员。

    1997年的冲击甲A历程，在那个赛季初看来，简直是一个神话。虽然俱乐部有冲A的打算，但97赛季一开始，球队遇到了从没有过的困难。

     主教练殷立华至今对97赛季的困难还记忆犹新。1997年冲A之旅的决定性战役是客场挑战徐根宝率领的广州松日队。

    那一年，武汉队在提前三轮冲A的情况下最后一轮力克河南建业队，直接左右了当年的冲A结果，最终，徐根宝率领的广州松日队的积分超过河南建业队以第三名的身份晋级，赛后，徐根宝说出了那句中国足球的名言“谢天、谢地、谢人”。谢人指的就是武汉雅琪队，而当年全力阻击河南建业队的殷立华，2004赛季已经是河南队的主教练。在那场比赛结束之后，人们的心情却不尽相同。

    在球迷欢庆胜利的时候，主教练殷立华却不那么激动。

    1997年，可以说是殷立华执教生涯的巅峰，也正是手下一帮弟子的成熟期。但当他们在鲜花和掌声中踏入甲A时，一切都在悄悄的发生着变化。

    次年甲A联赛，升班马武汉队开场可谓一帆风顺，前三战2胜1平。就在球员和球迷们都觉得甲A不过如此时。骄兵武汉队出战刚刚在亚俱杯中失利的大连万达队，新华路体育场又出现了一票难求的盛况。

    不仅仅是殷立华的赛前部署犯了冒进的错误，对于即将到来的这场比赛，全队上下，甚至包括很多新闻媒体都弥漫着一种渴望胜利的气氛。湖北球迷渴望胜利的期待开场仅两分钟就被郝海东的进球击碎了，而这个球只是这场噩梦的开始。

    最终的比分定格在0：7，（看台放火和叫骂同期声画）赛后，部分球迷围攻了俱乐部。联赛第八轮，殷立华主动向俱乐部递交了辞呈。

    此后，这个永远抽着武汉烟、家乡情结极浓的湖北人，一直在外漂泊，先后在上海浦东、厦门、青岛海利丰等球队担任主教练，2000赛季回归红桃K队后，在2001年再次出走，现任河南建业队主教练。

    在甲B圈中漂泊期间，殷立华获得了不错的口碑，他把这归根于自己永远能感受到压力。

    从98赛季开始，湖北足球被迫以期待和怀疑的眼神将一个个足球的“新移民”请进来，但过程也是历尽磨难。最先到来的是韩国人朴钟焕，这位前韩国国家队主教练的到来并没有改变球队的命运。在98赛季中接替朴钟焕的是前国家队主帅戚务生。

    除了队员，球队的一些工作人员对戚务生也有很多好评，他是引进教练中，能够对湖北足球产生影响并最终为球迷所接纳的唯一一个，作为救火队员来到武汉的戚务生，刚刚从世界杯预选赛失利的阴影中走出来，这是他首次执掌职业联赛的帅印。公平的说，戚务生的执教水平是不错的，他的能力、威望、以及他对中国足球的了解，使得他能够将一支被圈里人认为铁定要降级的球队带到了当年甲A联赛的第8名。赛季结束，湖北球迷曾自发地展开了一场挽留戚务生的运动。最终，戚务生去了云南红塔，98赛季保级后，私企老板周建国将武汉雅琪队成功转让，球队更名为武汉红桃K队。

    在99赛季，胡之刚率领的湖北武汉队开局不利，接二连三的输球让队员几乎没有了信心，接着，走马灯似的换帅又使球队没有了固定打法，后来在大连队开创霸业的南斯拉夫人科萨洛维齐登陆中国的第一站就是武汉红桃k队，但武汉红桃k队就象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再好的郎中也无力回天。这一年，在顶级联赛中摸爬滚打了两个赛季的湖北足球重新降入了甲B。

    在甲A的两个赛季，武汉队先后进出了6位主教练。分别是殷立华、朴钟焕、戚务生、胡之刚、朱波和科萨，除了戚务生，走马灯式的一个个外来主帅都难有“善终”。

    一九九八年保级成功后，当时的一位俱乐部领导说：换掉殷立华，多花了几百万，既然代价这么大，为什么要频繁更换主教练呢？

    2000年初在昆明海梗，俱乐部总经理陈旭东在接受本台记者采访时说：“是男人，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而另一位湖北足球的知名人士则说：“湖北队要想重回甲A，至少需要5年的时间”。今天看来，宣言实现了，箴言也应验。

    湖北武汉俱乐部从99年降级到今年重回中超，期间用了5年的时间，这五年，俱乐部和球队都做了些什么？2000年，对湖北武汉队来说是休养生息的一年，这一年，上任不久的俱乐部总经理陈旭东回忆自己的开场白时这样说。

    2001年，立志在这一年冲回甲A的湖北武汉队遭遇了失败。从球迷转换为足球决策者不久的陈旭东开始展现他的魄力，但他的一次果断决策却失败了。

    在引进教练的问题上，陈旭东对外宣称绝不考虑国内教练，他试图用国外教练先进的技战术理论来武装湖北武汉足球，于是，一个叫塞哈范的法国人来到了武汉。

    这是2000年的圣诞前夕，刚来武汉的法国人塞哈范在某酒店的咖啡厅和本地记者们大谈圣诞节，气氛相当融洽，几天后，他又出现在球迷面前，从球迷献花的这个细节我们不难发现，社会各界对塞哈范寄予了厚望。

    赛季开始后不久，这个和蔼的法国老人再也没有机会得到球迷的鲜花了，他只执教了5轮便因战绩不佳而被迫离任。 主持引进外教的失败让俱乐部决策层陷入了信任危机。破釜沉舟的改革选择了从调整队员年龄结构开刀，当时，队里的主力队员还是1997年冲甲A时的一批老队员，以蔡晟、阎毅为代表，他们有着丰富的比赛经验，但身体状况已大不如从前，如果不及时补充新鲜血液，球队将在几年后面临青黄不接的局面。塞哈范的继任者是本土教练刘五一，当时还不是主教练的刘五一一上任就面临了一系列的问题。调整年龄结构有种种不同的方式，可以慢慢过渡，也可以一刀切，俱乐部决策层采取了快刀斩烂麻的做法。一夜之间将很多正值当打之年的球员挂牌。棘手的问题其实是一个情感问题，蔡晟、阎毅、余捷等一批老队员对湖北足球做出过贡献，深受球迷的拥戴。但他们不离开年轻队员的确没有机会。而队员们也表现出对大换血的理解。大换血很快收到了成效，2002赛季，湖北武汉队在甲B联赛中排名第三，更涌现出一批优秀的年轻球员，王小诗就是其中的一个。

    说到2002赛季，不可以不提刘五一。这位土生土长的足球人在球队大换血之际成为这支队伍的主教练。和那些大名鼎鼎的引进教练相比，刘五一的执教风格显得低调务实，在2002和2003两个赛季，球队在联赛中的排名是第三和第五。应该说这是一份不错的答卷。


    在走向中超的5年中，湖北武汉职业足球俱乐部开始着眼一些远期计划，今天，这些远期规划也逐渐看到了效果。处于庙山的训练基地已在建设之中，梯队建设也日渐完善，U15 U17 U19三支青年队全部进入全国前六名，亚足联秘书长维拉潘在考察俱乐部的梯队建设情况时这样说。几年前，俱乐部将副总经理涂联恩和助理教练冯志刚派往英国学习，他们的回归带回了一些新的东西。
采访：涂联恩
    从1994到2003，湖北的足球就这样走过了十年风雨路，迎接他们的将是中超元年，这是职业联赛的第11个年头，也是湖北足球蛰伏甲B后的第5个年头。这是湖北足球值得记住的一年。请看下集《光荣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