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亚龙捅了马蜂窝

谈笑有鸿儒

丹东响起了一声惊雷，在令反赌扫黑运动难以和谐收场的同时，也让非常时期的中国大陆某种空气更加紧张。

正应了最后的往往是最好的这句老话，4月24、25日，史无前例的中国足球大审判进入第二轮也是最后一轮庭审阶段。这场历时两年多，原本一切迹象都显示将很和谐地走个程序或过场的反黑运动，于最后时刻突然“跑偏”——原中国足协掌门人谢亚龙不仅断然翻供，还当堂揭发和控诉公检法大搞刑讯逼供，而他的两名代理律师则把一切都披露给了云集于外的各路媒体记者。

不同于重庆的那些黑帮头目，也不同于王鑫、王珀等足球混混，谢亚龙乃受党教育多年，熟谙官场游戏规则的正局级的体制内人士。按照某种潜规则，这种人一旦出事都会认栽，在大庭广众面前低头伏法，并于痛哭流涕中虔诚悔过，顺便再感谢党感谢国家。真正的功夫都用在桌子下面，或托关系找人“打招呼”，或筹集资金花钱抵罪，当然还有四处咬人以增加立功情节。一切功夫都做足了，那么到了庭审阶段，基本上都是走过场的演戏。很少有犟头犟脑，竟然会作出当堂翻供，甚至还揭露公检法贪赃枉法、刑讯逼供，这种让“有关方面”下不了台的鲁莽举动。

谢亚龙此举无疑捅了一个大马蜂窝，在包括吴委员长在内的各级领导一再宣布中国已经建成社会主义法制体系，不存在有组织的刑讯逼供，而重庆的那位王局长却让天朝在国际社会大丢脸面的大背景下。

话说王局长及手下的捕快，对那些杀人越货、欺行霸市，还私设赌场妓院的黑帮分子或危害国家安全的敌对势力喜欢上“手段”，即使用力过猛了一点，甚至比锦衣卫更不人道一点，大家还能理解，某些愤青可能还会叫声好。但咱们老谢可是为党工作了20余载的好干部，还是知识型官员，居然也被扇耳光、灌冷水和电警棍伺候？

我是相信的。还在一年多以前，我遇到著名的上海球迷领袖“光头大老王”，他就说起过南勇就受过此等待遇，然后这位外表坚强的“南头”，便像个娘们似地什么都交代了，甚至还加油添醋。此外，我家老板在受审期间，因不堪种种“手段”，也有“好吧，你们说啥就是啥吧，只求尽快结束这一切”，那种很绝望的心境。

其实，谢亚龙有没有被刑讯逼供，以及到底受贿索贿多少，抑或有没有经济犯罪问题，对他个人未来的命运很重要，但对于大局而言，并非主要问题。在几个月前审判杨一民、张健强等人时，我曾将这场声势浩大的足球反黑运动定性为宫廷式反黑，直到现在我还这么认为。理由很多，比如把这场举世关注的大审判放在既偏远，又简陋的边境小城丹东及铁岭；比如在现代通讯、传播技术已非常发达的情况下，这场既无关政治，也不涉及安全的足球审判被设计成暗箱操作，整个庭审貌似公审其实等同于秘密审判；再比如那些贪官的罪名均被缩减为单一的受贿，且金额远远小于常识，最后又大都量刑过轻——这一切的一切都表明，“有关方面”决意大事化小，只动贪官却不动造成贪腐泛滥且长达10余年的体制。

我在想，如果对谢亚龙、南勇的审判涵盖2001年十强赛承办案和2006年爱福克斯冠名案等所有问题，那将牵涉到多高层的官员，又将暴露出多大的体制黑洞？

这个马蜂窝万万捅不得。于是第一轮庭审，杨一民、张健强等都很默契地接受了指控和宣判，连上诉这一表面文章都懒得做了，许宏涛甚至被当场释放，而他的成都谢菲联则还很巴适地踢着中甲联赛。

然而，与杨一民、南勇相比，堪称最典型的党务官员，理应最配合的谢亚龙同志却偏偏跳出来打破了和谐社会，其行为具有挑战体制的性质，个中原因值得玩味。写作此文时，谢的庭审还没有结束，估计一时半会儿是结束不了了，而原本明天就可以“胜利结束”的足球大审判也将无限期地拖延下去，宫廷式反黑陡现变数。

在历届足协掌门人中，我一向看不起谢亚龙，但这次得赞一句，老谢，好样的。虽然亚龙兄完全是为了自己，与高尚、正义无关，其翻供内容也未必可以完全采信，但此举的客观后果却意义深远。明天或后天，我还将以深邃的目光、热辣的文字追踪评论此事，敬请悦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