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报杜震宇专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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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学踢球，四岁就记住了马拉多纳”
峰报道 杜震宇在自己告别亚泰的公开信中写下过这样的文字：“没有亚泰，就算拥有全世界，对我也没有意义！……人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我用全部青春做了告白。”从长春亚泰1996年6月6日成立，到他退役，杜震宇一共在长春亚泰度过了7983天。

伏尔泰曾说，一个人如果没有他那种年龄的神韵，那他也就会有他那种年龄特定的种种不幸，而杜震宇一直说，他是幸运的。幸运地选择了踢球，幸运地加盟了亚泰，幸运地继续从事足球事业，而伴随他幸运的，是他做人的忠诚与执着。

◆《足球》：你是几岁开始踢球的？当时选择踢球的原因是什么？有没有受到家里人的影响？

杜震宇：我父母都很喜欢运动，所以我属于天生家庭就有运动基因的那种。尤其是我爸，我爸从小就是足球校队的，特别痴迷足球，原来也没有职业足球这个概念，但是他就曾经想过把踢球当成一辈子的工作。因为那个时代和各种原因他没能走上这条路，所以他就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我身上。

我爸从我三岁多就开始锻炼我踢球了，我从四岁开始就已经学习各种基本功了，到了六岁的时候就能够很熟练做各种动作了。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正式跟教练学习踢球的，你的启蒙教练是谁？

以前沈阳有个非常著名的教练叫王思孝，他是曲飞飞的姥爷（外公），当时他在铁西有一所足球学校，收了很多队员，我就是从他那里开始我的足球生涯的，虽然那时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但确实是从他那里开始的。

当时因为没有82年龄段这个队伍，而曲飞飞也是82年的，所以王思孝教练就特意为我们开了这个82年的队伍，后来徐亮也来了。

等我踢到六七岁的时候，沈阳又成立了绿茵足校，然后是倪继德教练就把我带到沈阳大院儿了，也就是沈阳体育学院。当时我们上面那批就是肇俊哲肇哥。我后来在大院踢到12岁左右，高丰文教练成立足校，我又跟着倪导到了高导足校，在那里一年多后到的长春。

◆你们这批除了你还有谁？

还有跟我一起去长春的后来进国奥的几个队友，像曹添堡、张宝峰我们都是一批的。

◆你们这批球员很出色，为什么当时没有留在辽宁呢？

其实我们离开大院儿是有原因的。因为在我们之前有肇哥大羽他们那批，后面还有王新欣那批，再下面才是我们。辽足当时吸纳人就吸收到王新欣他们那批就不往下再要了，感觉梯队够了。所以我们这批就被高丰文教练带走了。

◆这属于人才流失，都属于沈阳培养出来的苗子，没有留在辽足太可惜了。

这个就别提了，大院儿当年流失的人才可多了去了，这也是为何后来辽宁足球一直没有起来的原因吧。

◆那么你觉得没有把你们这批人留下根本原因在哪儿？

应该跟体制有关，因为感觉当时就算是组建梯队也像是体工队专业模式下的，不可能养太多所谓的闲人——不能马上出成绩又不跟奥运年龄段沾边的小孩儿。如果是现在，那肯定不会让我们走了，我也就能留在家乡踢球了。

◆陈涛也是高丰文足校出来的，你当时对他有印象吗？

最初我真的不知道，陈涛比我小，我是高丰文足校成立最初的一队，后来又成立了一个84和85的二队，陈涛在那个队。但我们那时候不在一起训练比赛，没什么接触，我也是后来偶然看到照片才意识到我跟陈涛曾经是一个足校的。

◆小时候踢球都吃过什么苦？你觉得吃苦与踢好足球是不是成正比的？

那时候因为真的喜欢足球，就没觉得特别苦，就是教练怎么说，我就怎么练，淘气肯定也是很淘气，但是学习足球的时候非常认真。小时候学习足球留给我的快乐多于所谓的苦，因为学足球就不能怕吃苦。其实你说踢足球苦，但真正想做好一件事，有什么是可以不付出辛苦就成功的？

◆我记得听一些球员跟我说，小时候学足球的时候都是伴随着脚踢和巴掌一起长大的。

我小时候肯定也挨过打，那是那个年代的特色，我觉得我们80后这批男孩子小时候是真淘气。那时候记得很多队友家长来送他们跟教练学踢球的时候，末了都会说一句：“不好好学教练就给我狠狠揍！”

那时候的家长真不怕教练打孩子或者体罚，因为家长的理解是教练肯教才会打，希望孩子进步才会打，那时候的严厉是一种爱，恨铁不成钢，被打的能理解，家长也能理解，但是现在时代变了，我们只能顺应新时代的思路去看问题了。

◆小时候踢球有没有什么偶像？说说偶像对你的影响。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看过1986年的世界杯，那时候虽然我才4岁，但是我已经可以记住马拉多纳，而且他也是我一生的偶像。马拉多纳拓宽了我们对足球的理解：盘带、突破、任意球、意识，各方面都是顶级的，再加上无与伦比的创造力。但是那时候毕竟还是太小，对于他的足球精神和感染力是长大才了解更多的，但马拉多纳在我最初学习足球的意识里是无可替代的。

等到后来90年世界杯的时候，我就长大了，就能很完整地看了所有比赛。而且8岁之后，跟我爸一起聊球也觉得很过瘾，我说真的很想成为像马拉多纳那样踢球的人，一辈子的偶像只有他，不管后来又出现了谁，马拉多纳在我心目中都是无可替代的。

◆小时候受到的足球教育，你觉得对你日后成长最有帮助的是哪一部分？

小时候我大多数时间是跟倪继德教练学习足球，像倪导，还有张引教练这批老一代的足球人，他们带给我们更多的是扎实的基本功训练，而这种训练是让我们日后感觉受益很多的。我尤其是佩服肇哥他们那一代以及比他们还要往前的那几代，基本功真的都是非常扎实的，所以那时候我们的足球成绩也相对较好，在亚洲范围内也能排得上。

训练基本功是最枯燥，但真的非常重要。那时候每天我们都会有专门时间强化基本功训练，教练就培养了我们自己锻炼基本功的意识，自己会传球颠球射门进行练习，然后教练每天也会拿出一些时间来帮我们进行更加细致的指点。这些坚持，对我而言是在日后的踢球过程中最有用的。

◆在你足球生涯中，有什么人对你影响特别深吗？

有，肇哥（肇俊哲）和他的父亲。可以说肇哥爸爸和肇哥是我爸和我最佩服的两个人，当时大院里学踢球的孩子很多，但是能做到像肇哥爸爸和肇哥那样的就只有他们父子。

就在我小时候印象中，肇哥就从来没有休息的时间，所有人都休息的时候，肇哥一定是在那儿训练。我至今还记得空旷的场地，无论是春夏秋冬，总能看到肇大爷带着肇哥练球的身影。所以肇哥能踢出来真不意外。而且我爸经常跟我说，我就佩服一个人，就是肇哥他爸。所有球员成才的背后有多少家长的汗水，是看不到的。后来我爸也带着我加练，都是被肇哥感染的。

◆你爸爸对你的教育严厉吗？他对你的职业生涯影响大吗？

我有时候会开玩笑说，我从小是跟我爸一起拍着“武打片”长大的，只要是表现不好，教练不动手我爸肯定第一个上，有时候还不让我上自行车，让我挺远的路跑回家，特别锻炼我的身体素质与耐力。但人生没有白白的付出，小时候吃过的那些苦，长大都回报了。

◆你那时候学习踢球贵吗？家里需要承担多少费用？因为现在越来越多人说，没钱真的踢不起足球。

不贵，我印象中好像一个人一个月就12块钱，也就是象征性交点费用，虽说我们小时候家里也都不富裕，但是踢球的这些钱对于任何家庭来说都不是什么负担。

那时候搞青训的教练，我觉得不管是倪导，还是高丰文教练，王思孝教练，张引教练，这些老一批的足球名宿，他们就是因为热爱所以想为中国足球后继培养人才，真的没把赚钱放在心上，也正是因为有他们这一代人的付出，才有我们一批批球员的成长。

以前之所以这样，与那个时代人的性格有关，也与环境和条件有关。比如以前会有大院儿给我们提供训练场地，孩子们放学后的作业没有现在这么多，没有这么多的补习班，家里也不都是小皇帝，也吃得了苦。所以那个时代的一切也不是现在这个时代轻易就能重复的。

◆有没有后悔过自己选择足球？

从未后悔，而且十分自豪。可能你会觉得不理解，中国球员都被骂成什么样了？我还自豪。是的，从事职业足球锻炼了我的心智，磨练了我的性格，让我学会了包容，体谅，勇敢和团队精神。可能外界不是那么理解和看好我们，中国足球也有过黑暗的时候，我自己就曾经遭遇过禁赛，但是这一切我都挺过来了，所以足球锻炼了我一种无惧挑战与误解的性格，未来我想把这样的职业精神和领悟继续传承下去。

◆如果再让你回到从前，你觉得自己在哪些方面可以做得更好？是否还有哪些遗憾？

我想我会选择出国，没能出国踢球这是我一辈子的遗憾，当时我收到不少国外俱乐部的邀约，但是受到当时大环境限制，没能走出去。所以在我未来的人生计划中，我希望可以帮助到我所能帮助的球员去出国踢球，看到韩国和日本那一批批的与我们年龄接近的球员在欧洲踢出名堂，我真的太羡慕了，所以退役后我一直在学习国外的包括日韩还有欧洲的先进足球理念，尽量去弥补自己作为球员时期的遗憾。​​​​

“不在亚泰，我拥有全世界都没意义”

当记者问及回顾亚泰生涯最先浮现的记忆，杜震宇的回答并不是很多亚泰人心目中最美好的2007，“就是13岁的时候，一路跟着父母，从沈阳坐火车，到了长春火车站后，坐公交车到亚泰当时在劳动公园的公寓。当时，我记得长春的公交车确实开得……挺猛的，给我的印象特别深。感觉，就像昨天一样吧！”

◆《足球》：你当时是因为什么去的亚泰？

◆其实亚泰这个队能够在中国足坛这么多年，我觉得很不容易，因为一直不属于大投入，但是之前很多年总是能够成功保级，你觉得凭借的是什么？

◆你之前在亚泰出场时间一直都比较稳定，但是在2009年你的出场时间减少了许多，原因是什么？

◆2012为什么会选择去泰达踢球呢？当时是受到谁的邀请？后来又因为什么回到了亚泰？

◆在离开亚泰去泰达的这段时间，感觉到不同的环境了吗？为何没在天津踢更长的时间？

◆我印象中，在你2014年代表泰达回长春比赛的时候，你曾经把自己的球衣抛给球迷同时说：“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回来！”

也许在商业社会忠诚不那么值钱，一切都向“钱”看，但我就想做一个不一样的人，我总是把忠诚放在第一位，人这一生，对事业，对家庭，对爱人，对朋友，都要讲究忠诚。

◆从你的童年到你的成年，你一直在不断重复肇哥，就是肇俊哲，他是你偶像？

◆如果要你回顾你的亚泰生涯，首先会浮现哪个瞬间？

◆你似乎是一个非常怀旧的人，会不会怀念过去的队友？

◆作为一名老队员，这些年也一直会跟亚泰的小队员相处，那么这些年你是如何带小队员的呢？你对他们有过怎样的帮助？

当球队有新队员来的时候，我会主动找他们吃饭，沟通，因为我觉得这就是我的义务，我所有的职业生涯所有的光环都是亚泰给的，所以我有义务为亚泰带新人。当时我们队的周大地，范晓冬都很出色，我跟他们的沟通也很多。

◆我印象中，在亚泰去年降级的时候，网上曾经流传过你一篇朋友圈，言辞非常犀利，是真的吗？你似乎骂人了？

◆恒大的进入改变了中超的格局，你觉得对你职业生涯带来了怎样的影响？你怎么评价像恒大这样的球队进入对于中国足球的影响？

但是另外一方面，这样的发展理念和模式，是不是对中国足球真正有益，对于大局来说怎样，我觉得现在谁都不能下定论，未来会告诉我们答案。

传球、射门、意识、身体、速度、爆发力，这些都是一个优秀球员必须具备的东西。但是仅仅有这些还是不够的，自律和对于足球本身真正的热爱与珍惜，才是能够成为一名优秀职业球员的核心，当然，还需要有忠诚。​​​​

“我要帮长春培养足球人才，从普及足球开始”

谈到如何提高足球青训教练的从业积极性，杜震宇认为奖励机制很重要：“培训补偿和联合机制补偿，这两种补偿其实都是针对青训和球员发展的。年轻球员的培训发展一步步，只要涉及到转会，那么该哪个年龄段就哪个年龄段，该给哪种补偿就给哪种补偿，欧洲转会费动辄上千万甚至上亿，那么这些转会过程中所有培训过这些球员的青训教练都会跟着受益，积少成多，这样既鼓励了青训教练的积极性，又会杜绝很多不正之风。”

◆《足球》：你曾经是国家队队员，也曾经是一匹边路快马，你的百米速度是多少？

◆你觉得现在还有跟你球风接近的球员吗？

◆曾经看过你选择退役后发的那封信，是你自己写的吗？当时你的心情是怎样的？

◆退役前你给自己做过怎样的人生规划？退役后你都做了些什么？

◆中国足球这些年人才非常少，各线国字号成绩都不行，你认为其中的原因是什么？

这也没办法，现在孩子的学习比我们那时候任务重多了，就各种补习班都上不完，做不完的作业，能真正舍得下学习来踢球的太少了。加上中国足球这些年成绩不好，社会形象也不好，那很多家长就觉得没前途，就更不让孩子来踢了。恶性循环，人越来越少。

我喜欢足球，这些年我也跟足球圈经历了起起伏伏，不管足协号不号召，我都知道中国足球是肯定缺人。我现在搞青训可能跟你们理解的还不一样，其实我现在搞得更像是一种普及，因为我觉得中国足球的青训问题是你不能指望一下子就培养出多少人，而是首先要让更多的孩子和家长了解足球，感受足球的魅力，让一些对足球有偏见的人愿意纠正偏见，加入进来。

◆带小孩训练和自己踢球的感觉有什么不同？哪个更难？

如果再带更大一点的孩子，就像我们那时候6岁的孩子，都能够很认真听教练讲要求，但是现在的孩子因为被宠的多，都是自我核心，所以在开始正式足球训练前，对他们的课堂纪律教育和团队意识教育要花很多时间，我们还要不断调整教育方式，就是必须要让孩子们感觉到有趣，增加授课内容吸引力，否则现在可吸引孩子们学习和参与的活动太多。

◆在创办这样一个具有普及性质的足球俱乐部的过程中，有哪些实际的困难需要解决？

◆有些球员退役后会选择进入一线队，或者到职业俱乐部管理层工作，那么在你看来，像你这种有丰富职业经验的球员，退役后最好的选择是什么？

但现在我们其实能够提供给职业球员做青训教练的机会不多，而且我们的青训机制也跟市场不接轨，很多时候都是为别人做嫁衣，弄得大家经常就没了兴趣和斗志。

其实如果说指望带年轻球员赚钱拿高薪，纯靠工资的话，都不是很现实，但我并不是说要私下收孩子的钱啊，这更是要不得。我说的是，奖励机制。国际足联规定了两个补偿，培训补偿和联合机制补偿，这两种补偿其实都是针对青训和球员发展的。

教练看得真正的是长远的，他肯定会把机会留给最有发展的球员，因为球员成名了，教练的名声和收益也都会有，就会吸引更多的人跟着自己训练。但是我们国内现在这些有很多漏洞，球员培养差不多了，经纪人一勾搭就走了，背叛俱乐部背叛教练，足协现在也在严查这种漏洞，也出了很多文件，所以我相信随着时代的发展，我们青训把制度完善了，体系做好了，才会越来越好。

教练其实就是球员的另一个家长，必须要有对待自己孩子那样的耐心与责任心，而且足球这项运动想要成才其实道路很曲折和复杂，很多球员其实不是能力不行，而是心态不行，性格的改变，最终导致在这条路走不下去。所以在一个球员成长的过程中，不光是要在专业技术层面对球员引导，在球员的心智成长，尤其是学业上也要有很好的指导。

◆目前中国足球在不断归化球员，争议很大，那么对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没必要把归化这事神化，也没必要妖魔化。只要我们懂得，归化只是手段，不是最终目的，最终还是要培养自己的球员，把握好这个原则，我觉得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