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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初,中超2022赛季开幕,重庆队身影缺席。不同于以往的降级,这一次,重庆两江竞技在开幕前仅10天,宣布解散。
回顾重庆足球历史,球队几易其主,从前卫寰岛不顾武汉球迷的挽留毅然决然将球队主场迁移到重庆,到总部在海南的寰岛集团决定让球队自负盈亏;从力帆8个多亿投入足球,到不得已作价5.4亿出手;从当代集团豪言打入前四、跻身亚冠到没钱支付球员工资、解散球队;重庆足球,最终落得一拍两散的结局,让人不禁感叹,这门生意是怎么一步步玩没的?
那些做重庆足球的生意人重庆足球队从兴盛到结束,似乎都与武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上世纪90年代至今,重庆足球先后经历了寰岛集团、力帆集团、当代集团掌权,他们无一不经历着期望通过足球生意踏足某个不敢轻易接触的圈子,而又在爱而不得后经历脱手的阵痛。
寰岛时代 1996年,重庆直辖前夕,武汉前卫寰岛队顺利从甲B升至甲A,也是在寰岛集团冠名后的第二个赛季,前卫寰岛似乎感受到了某种征兆,1997赛季提前抢跑,在转会市场上,寰岛集团豪掷400万元,买下了知名球星高峰、姜峰、韩金铭、姜滨,其中高峰一人的转会费就达到了170万元。意犹未尽的寰岛又把刚刚走下神坛的国足洋帅施拉普纳揽入帐下,随后顺势抢在“直辖前夜”将球队迁至重庆,武汉前卫寰岛正式更名重庆前卫寰岛。
1997年3月14日,重庆正式成为直辖市,面积8万平方公里,人口3000万。寰岛集团的大手笔也随着足球一起来到重庆。彼时重庆上清寺人民大礼堂拆掉门前围墙的时候,既有搞房地产的履历,也有搞工程背景的寰岛,在豪掷400万元引援后,又豪气地捐出了100万元。
1999年,直辖后的重庆为经济腾飞做足铺垫,基建项目开始接二连三上马。这一年重庆轨道交通2号线工程进入招投标阶段,寰岛集团不出意外地杀进竞标队伍,但意外地落选了。有地产圈人士传言说,寰岛集团竞标轻轨2号线没有成功,之前也几乎没有拿到像样的基建项目,所以1998年开始试图兜售冠名权,1999年底就出售了球队。
据记者统计,1997年前卫寰岛引援豪掷400万;1998年引援再次豪掷435万,加之聘请前国家队主教练施拉普纳,三年仅引援便花费近千万。由于全部是买买买,且没有青训梯队培养,前卫寰岛被戏称“钱喂寰岛”,成为当年中国最烧钱的俱乐部,没有之一。
之后,球队又迎来一位伙伴。作为工业重镇的重庆,在上世纪90年代崛起了宗申、力帆、隆鑫“三大摩帮”,但随着“禁摩令”的出现,此时正在削尖脑袋想挤进东南亚市场的隆鑫灵光乍现,在1999年年初以1666万元的价格正式冠名重庆前卫寰岛,球队名称也变为重庆隆鑫。
隆鑫的加入,让双方都有了底气,在获得1999赛季甲A第四名后,隆鑫队顺势接受邀请,参加了在越南举行的“胡志明杯”国际足球邀请赛,并以不败战绩获得冠军。
隆鑫摩托借此顺利开进东南亚。
同年,这些果实却随着著名的假球“沈渝之战”戛然而止,最终足协以重庆隆鑫、沈阳海狮两队消极比赛的名义进行了罚款。那一年,寰岛集团开始要求足球俱乐部自负盈亏。当年《体坛周报》曾爆料,前卫寰岛队1999年开始出现欠薪,隆鑫的1666万无法弥补俱乐部亏损,最终前卫寰岛作价5580万出售给力帆。在东南亚市场越做越好的隆鑫则在与老对手力帆打了几年足球队冠名官司后,黯然退出。
1996-1999年,寰岛时代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力帆时代 随后重庆队终于迎来了本土企业力帆集团的全权接手。同样受“禁摩令”困扰的力帆在足球这门生意上一做就是17年。尽管掌权的最后几年,力帆集团曾因力不从心而多次试图甩掉足球这个负担,但在刚执掌俱乐部的前几年,确实收获颇丰。
2001年,接手足球队后的第一年,力帆便立即重新夺回了越南摩托车销量冠军,又斥资8000万元买下洋河体育场,尽管目前洋河体育场杂草丛生,但这块地价值早已今非昔比,据某地产圈人士分析,若该地为商用性质,其价值已超20亿元。
2003赛季,重庆斯威降入甲B,集团创始人尹明善迅速出手,斥资3800万元收购了当时获得中超联赛资格的云南红塔,借云南红塔之壳让重庆队顺利获得中超资格。场外的力帆集团也同样顺利,同年,尹明善当选为政协重庆市第二届委员会副主席,成为改革开放以来首位进入省级政协领导班子的民营企业家。
同年,在退出重庆客车总厂后,力帆集团顺利收购了北泉牌汽车的生产企业重庆专用汽车制造厂80%的股份,后增持至95%,并由此获得了商用车生产资质。直至两年后的2005年12月,力帆又靠自己的努力,获得了轿车的“准生证”。
之后靠着足球的名气,力帆集团在出口方面获得了成功。除了在东南亚顺利建厂外,甚至曾在中东国家风靡一时,更是打入了足球文化丰富的南美地区。彼时力帆集团相关人员曾对记者笑称:“力帆有三宝,出口、创新、信誉好。”
但好景不长,力帆转型汽车制造本身根基不牢,一直被诟病“抄袭”的问题也致使其新车型难产,老车型销量断崖式下滑。由于力帆在重庆的地位,其逐渐开始尝试房地产、金融等赛道,但均收效甚微。中国足球也在恒大崛起后,进入“金元”时代,本身就是赔本赚吆喝的足球,逐渐成为力帆的一个负担,也最终使重庆足球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武汉企业手中。
力帆掌舵球队的17年时间里,据媒体公开报道过的开支,包括力帆5580万买下前卫寰岛、8000万买下洋河体育场地块、3800万合并云南红塔加上每年运营俱乐部的投入费用等,粗略计算,尹明善投入球队总金额超8亿元。
后来,不堪重负的力帆在拿到当代集团5.4亿款项后,俱乐部被当代集团顺利接手。
当代时代 2017年1月5日,武汉当代集团决定接手重庆斯威。力帆留下了洋河足球场占新俱乐部10%股份,球队名称也变更为重庆当代力帆(后更名为“重庆当代”)。
从力帆手中接过球队时的运营方为当代集团旗下子公司当代明诚,当代明诚原名“武汉道博股份”,其原有主营业务为螺旋藻与羊绒、IT业、磷矿石贸易、房地产项目服务和高校后勤服务。在2015年以8.2亿元收购双刃剑体育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后,当代明诚开始正式杀入中国本土体育领域。
然而,在当代集团从力帆手中接棒后的两年,即2019年开始,重庆当代便出现了在足球方面投入骤然减少的趋势。
当代明诚曾靠着收购长期运营英超版权的新英体育而营业收入翻倍上涨,但新英体育手中的英超版权只签到2018—2019赛季,所以2019年,成为当代明诚转折的一年。
2019年6月,当代明诚与Fortis Sports合资成立的登峰体育宣布,启动2021—2024年亚足联赛事的赞助销售工作——其范围包括2023年中国亚洲杯、2022年世界杯亚洲区域预选赛和亚冠在内的1000余场赛事。同时,当代明诚还宣布2019—2020赛季到2024—2025赛季总计6个赛季的西甲版权,将由其子公司新英全权掌握。
也是因为如此巨大的投入,让当代明诚陷入了巨大的现金压力。据业内人士回忆,2019年冬训开始,重庆足球队的钱就没准时发过,更有赢球奖金发不出来的情况,也是那时,出现了第一次罢训。
2020年,当代明诚的亏损额飙升至19.26亿元,公司简称已经变为“ST明诚”。由于对足球队的投入并没有带来什么收益,加上当代集团在重庆的布局也没有实质性进展,原双刃剑体育总裁蒋立章离开了重庆当代,武汉当代集团则跳过原蒋立章团队,直接插手了重庆足球俱乐部。
2021年,当代集团主营产业中的房地产开发、文化旅游等受到市场影响陷入债务危机。其三季报显示,2021年三季末,当代集团有息负债规模超过380亿元。当代集团在足球上的投入逐渐力不从心,开始寻求重庆相关政府部门帮助。
两江集团相关工作人员曾告诉《中国经济周刊》记者,两江集团旗下两江置业曾以冠名费用的形式,给当代集团支付过一定金额的费用,但具体数额并不清楚。上述业内人士也确认了这个说法,两江集团支付过大概5000万元的冠名费用,有说法是希望专款专用来支付球员欠薪,但最终钱的去处并未有明确公示。也因此,原重庆当代正式更名重庆两江竞技。
此后,有知情人士告诉《中国经济周刊》记者,重庆两江竞技再次因欠薪出现问题,已经开始罢训。记者当即联系到重庆两江竞技,其相关发言人表示,球队已经恢复训练,重庆队能保证参加2021赛季中超第二阶段的比赛。2021年12月12日晚上,重庆队如约出现在苏州体育中心,第二阶段首战一比一战平天津津门虎。
但球队背后的危机却并未解除。今年5月14日,亚洲杯中国组委会官方发布消息,原定于2023年在中国举办的亚洲杯将易地举办。这则消息也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当代明诚针对区域性企业销售的计划落空,而其本来意在利用亚足联赛事赞助销售工作大赚一笔。当代明诚体育板块再无力支撑接下来重庆两江竞技的运营费用。
在重庆两江竞技足球俱乐部的公开信中可以看到,当代集团宣称6年时间在俱乐部投入了30亿元。
5月24日,俱乐部工作人员忙碌着搬出工作大楼,大门周围部分讨薪的横幅还来不及撤下,尹明善在看到忙碌的俱乐部工作人员后流下了眼泪。不久前,这家曾经在他手下运作了17年的足球俱乐部正式宣布解散。而此时距离本赛季中超开幕仅有10天。
当天,随着一位已谢顶的老球迷在门口大吼着“雄起”,重庆足球这门生意也定格在这一刻,等待下一个生意人翻开下一页。
足球是门好生意吗?
在重庆队几经转手的过程中不难发现,单看足球这个项目,在运营阶段几乎都未盈利,但背后的资本却乐此不疲,足球生意赚了什么?
2015年3月,《中国足球改革发展总体方案》发布;2016年4月,《中国足球中长期发展规划(2016—2050年)》出台。包括湖北、陕西、云南、江苏、河北等多个省份均出台了类似“地方版”的方案,时任重庆市体育局副局长张欣当时表示,2015年和2016年,重庆民间资本对足球产业产生了高度热情,投资兴建的足球场地多达300多个。投身足球产业的企业陡然增加。
根据天眼查数据,重庆以足球俱乐部命名还存续的企业有超过250家,风云足球俱乐部便是其中之一。2014年,重庆巴南足球协会会长邓晓峰倾尽所有,创建了一家叫作“风云足球”的俱乐部,本意是想创建一个能与朋友组织业余联赛的主体,但刚好赶上国家大力发展足球产业,邓晓峰也开始琢磨如何依托足球俱乐部赚钱。
2015年,邓晓峰穿着他最喜欢的皇家马德里9号主场球衣,右手紧紧握拳摆出一个进球后庆祝的姿势,在重庆市巴南区第二届创业大赛决赛舞台上肆无忌惮地嘶吼。
各高校与企业评委们打分也非常卖力,风云足球俱乐部全程都是最高分,被邓晓峰称为“足球之城”的项目几乎是碾压式获胜,吊打了同台竞争的其他项目,其中不乏互联网、物流、O2O等当时概念大热的项目。后台一位创业导师安慰着没有获得好名次的参赛大学生:“别把名次太当回事,名次代表不了项目好坏,你看足球怎么可能做得起来嘛。”
足球做不做得起来并不好说,之后邓晓峰的足球俱乐部运营状况也一直是个谜。邓晓峰一直以收支平衡为目标,从邓晓峰展示的业务结构看,风云足球俱乐部收入基本只靠两块,承办机关单位的足球赛事以及中小学的足球培训。有时候还会有第三块,即来自政府的补贴。似乎所有的业务都与各种政府机关有或多或少的联系,有时候足球这门生意就是这么纯粹却复杂。
投资足球到底赚不赚钱?邓晓峰说不明白,但中国足球俱乐部食物链的顶端却能给出答案。广州恒大,曾经中国足球俱乐部的王者,第一个在新三板上市的足球俱乐部。恒大足球俱乐部在新三板挂牌的恒大淘宝,其退市前公布的财报显示,2016年,其营业收入5.61亿元,亏损8.12亿元;2017年,营业收入5.28亿元,亏损9.87亿元;2018年,营业收入6.03亿元,亏损18.29亿元;2019年,营业收入9.48亿元,亏损19.4亿元。退市前的4年时间,尽管营业收入在增加,但亏损增速似乎更快,特别是在2017—2018年,亏损金额几乎翻倍。
其他中超球队也不好过,河南建业董事长胡葆森2019年曾透露过他投资足球的情况,其表示,投资足球一年亏10个亿:“从1994年中国足球职业化以来,河南建业是唯一没有更换过名字和赞助商的俱乐部,我们一年亏10亿元。”
而根据普华永道2017年的一份报告显示,2016年赛季16支中超俱乐部的总成本达到110.14亿元人民币,总体亏损将近40亿元。
再看重庆,根据重庆斯威公布的俱乐部财务数据测算,力帆集团掌舵球队的17年时间里,力帆集团创始人尹明善投入球队的资金超过了8个亿,其中力帆退出的前一年即2016年,力帆与双刃剑体育共同投入了1.2亿元。当代集团掌权后,即便每年投入不增加,5年时间也会有超6亿元的投入,而根据重庆队领队魏新公开透露,截至2021年4月30日,俱乐部的债务已达到5.52亿元,2021年5月到2022年3月,俱乐部又累积了2.02亿元债务,这显然意味着重庆足球队同样是赔本赚吆喝。
我们回到开始的问题,足球是个好生意么?旗下恒大地产销售额十年翻了十倍的政协第十二届、十三届全国委员会常务委员会委员许家印,与摩托车曾打遍东南亚无敌手的政协重庆市第二届委员会副主席尹明善可能已经给出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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