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雪清:实德非真心搞足球 大连重生需8到10年

铁蛋儿

由于徐明牵扯到王立军等案件，实德已经确定将于本赛季结束后退出中国足坛。八星大连走到了另一个历史拐点，上一次是万达转让实德，而这一次是实德走向灭亡。现任万达集团足球工作负责人，前万达、实德、力帆俱乐部总经理石雪清，始终与大连足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并在其中始终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

2011年，万达重回中国足坛，王健林斥资五亿与中国足协签订三年战略合作协议，包括冠名联赛、赞助国家队等六项合作。在万达做了十多年企业文化负责人的石雪清则顺理成章成为万达与足协进行战略合作的具体负责者。

虽以不同身份再回中国足球圈，但石雪清依旧眷恋大连足球，在大连实德 没落之际，曾经的当局者有着更深的感触。记者于近日在北京就大连足球一事对石雪清进行了一次深入采访，畅谈中他回顾了过往的故事，痛心、无奈之余，更多的是寄希望于未来，并给出了一个足球专业人士的判断。

石雪清再三叮嘱，大连足球走到如此田地，所有关心大连足球的人都为之痛心，在如今这样的敏感时刻，更要从保护大连足球的角度出发。在盖棺定论的时候，一方面不希望落井下石，另外也希望对后人提出好的建议，谨记前车之鉴。

早预料到这样的结果

《足球》：对于大连实德目前出现的问题，您有什么看法？

石雪清：我也是最近通过一些报道得知，实德出现一些问题，当然问题众所周知，他们的最高领导受到有关方面的处理，公司的状况肯定不如从前。其实大连足球到了今天是一种必然。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论或者预判？

我在2005年曾写过一篇文章，文章里说“实德把大连足球的根给搞断了，魂没了”，这是我的原话，当时的判断是基于一个专业人士，特别是在万达经历了辉煌，在实德也经历了第一任总经理，一个足球人以专业眼光进行的预判。我当时感觉实德“不是真心在搞足球”，换句话说，自从实德加盟之后，大连的足球变得不纯粹了。足球应该是很纯粹的东西，是老百姓的玩物，如果在这里面掺杂太多不干净的东西，就令人作呕，大家就会选择用脚说话，远离球场。回过头来看，七八年过去了，我当时的看法是正确的。虽然我不是预言家，但我还是根据我的经验做出了正确的预判。

当时这样说会不会担心给自己带来麻烦？

当时我发出这样的声音，实德方面也有人给我打过电话，意思是你怎么能放这样的炮呢，来质问我，甚至出言不逊。我说你们管足球，还管到公民说话上来了？

当年万达将俱乐部转让给实德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细节值得回味的？

谈判过程我没有参与，实际上我也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最后才知道。

王健林当年退出中国足坛，最根本的原因是什么？

98年足协杯和辽宁的比赛是导火索，但根本原因是王健林发现足球假赌黑蔓延，当时足协没有有力度的制止，他很伤心。另外，投资人干投钱没有话语权，有些想法，想推动改革，但没人采纳，不管用，这样干下去就没意思了。

当时万达将俱乐部转让给实德，是1.2亿吗？

是1.2亿，全部转让。

有人说实德其实一直在吃万达的老本？

不但是吃老本，还毁老本。据了解，实德先后出卖过的职业球员，不算青少年，单指18岁以上踢过职业联赛的，就50多个。你违背了规律，就会受到惩罚。大家都用脚说话，球迷远离球场，赞助商也远离。现在甚至把自己的主产业也毁了，所以无论做生意还是搞足球，都要以诚为本，“诚”是什么，一个“言”加一个“成”，是说了就做到，不能“说大话、施小钱”，天桥把式，光说不练不行。

商场套路不适用足球圈

从万达到了实德，你是实德俱乐部第一任总经理，在和徐明的交流过程中，你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

当时他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小孩儿。他31岁，我40多。本身年龄就在那。另外，他有些不切实际的妄想，这些都可以理解，全当他有雄心，但我觉得那些东西不着边际，很不靠谱。

实德的哪些想法是让你觉得不靠谱的？

比如实德提出那些口号，我觉得都是不切实际的。回过头来看，实德接手了那么多年，实现了哪条呢？我个人认为足球是个很开放的东西，必须以诚为本，开诚布公，而不是把所有的合作伙伴都防着。我觉得这种东西会影响到周边所有的生态。足球毕竟不是你一家，想怎么玩都行，必须要在这个圈里要跟所有的对手、合作伙伴都保持良好的关系，而不是为表现与众不同而要标新立异，这样玩不长远。

有没有与他们成为朋友的可能？

没有交朋友的想法，毕竟年龄、教育背景、价值观都不同，而且实际上我们的交流不多。

后来为何离开实德俱乐部？

我在实德只待了六个月，六个月中，他们在不停地“去万达化”，后来我主动离开，第一是理念不合，第二我从执行层面，从专业的角度去想这些问题，实现不了，我早晚都要离开。与其被人撵走还不如主动离开！

您觉得实德的落寞给后人什么样的启示？

中国的职业足球有很多的投资人把他在商战中取得成功的套路，原封不动地拿过来，放到足球俱乐部来运作，他就认为会无往不胜，其实是错误的。你在商场里的成功，只是你跟客户竞争的结果，你不需要跟社会、媒体、政府、球迷发生关系。而足球是高度透明、纯粹的、社会化的，是在阳光下的东西，原来那些桌下交易、幕后操纵，在这里肯定搞不赢。但我们很多老板就犯了这个错。我觉得即使再有钱，到了足球圈，也要把自己当成普通的一个人，要很阳光，很透明地去经营足球，不要沉醉于个人的帝国，因为这个东西是包不住的。所以通过大连足球这件事，我也想奉劝所有的投资人，在足球圈里，要按照足球运动的规律和足球职业化的规律去行事，不要认为商业移植就可包打天下。

足球这个特殊商品就是有很多的情感、忠诚都融在里面，都要照顾到。不是说个人想怎么玩就怎么玩，那样肯定会玩死。

“乌七八糟”让我愤怒

后来无论在重庆力帆时，还是脱离足球圈后，您都发表过有关讨伐“实德系”的檄文，你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吗？

2001年中超老总联席会上，经过和当时我的老板尹明善先生的商量，我亲自写了一篇讨伐实德系的檄文，由尹明善做了改动。我发言之前先声明：今天绝对不代表石雪清本人，因为我请示过尹明善先生，后者授权我在这发言，请实德、大河、金德一定不要以为我是公报私仇，我石雪清心眼还没有小到这个程度。我只是认为这种做法是不正当的，对中国足球发展百害无一利的。宣读之后引起了媒体的关注，遗憾的是中国足协没有对讨伐檄文提出的关联关系问题进行进一步的跟踪。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就没有后续了？

2002年年底，在媒体质疑下，还有足协坚持正义的郎效农等人的坚持下，足协派了马成全、林卫国等人到重庆找我，搜集实德系的证据，不过后来也不了了之了。2002年年底，我退出足球圈，回到万达集团。在大连通过媒体，发现他们办事离足球越来越远，功夫在足球之外，越走越偏。直到“G7革命”被粉碎，实德系才土崩瓦解。

说说你的另一篇檄文，《三问谢亚龙：关联四年怎能一“散”了之》，当时写这篇文章时是出于什么心情？

当时“G7革命”之后，“G7”惹怒国家体育总局，足协开始清算，G7崩盘，整整滞后了五年。即使实德被勒令清盘时，依然表现得近乎猖狂，要甩卖球员。始作俑者不但不承担责任，还要让运动员来承担，我在家看得非常愤怒，这种做法令人发指。

愤怒出诗人！我对中国足球太熟悉了，感情太深，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让我更加愤怒。当时我已经离开足球圈四年，但那是过去七、八年来未曾停顿思考的东西，最终一吐为快。考虑到当时的情况，我用了笔名。

为什么之前就没人说出来？

我始终认为我是一个小人物，但是一个很有经验，很有想法的人，又是个大连人，必须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当时所有人都不说话，因为他们可能说不出来，或者说不到点上，或者没有勇气，我就站出来说了。

后来结果怎样？

那篇文章应该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足协方面理屈词穷，要清算就好好清算到底，要对运动员负责。四川球员邹侑根是第一个受益者，他自由转会到厦门以后给我来了电话，他代表他的几个自由身的兄弟，说非常感谢，如果不是这篇文章，他们可能就没有球踢了……这时，我很有成就感！

不能把足球当赚钱机器

现在看来，实德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一个试图靠旁门左道来经营企业的理念，一定是最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有人说实德毁掉了大连足球，你同意这个说法吗？

也不能说完全毁掉，毕竟他们还是拿了四个冠军，不管是靠吃老本还是什么的，他们还是做了些事。不过，在漫长的时间里，他们按照自己认为是正确的、实际上是错误的轨道去运作，最终越滑越远，越陷越深。

在您看来，什么样的企业才配接手大连足球王朝，延续八星的辉煌？

接手大连足球的企业家必须立足于十年之后称雄国内足坛，要有这样的雄心和耐心，不能一上来了就想三年两年就翻身，这不可能。大连这个地方还是有很好的足球苗子和群众基础的。这次万达西班牙留学球员选秀，三十个孩子之中有三个是大连的，还有三个是没进最后名单，不过我们发现这里的苗子还是很好。现在在外面踢球的很多都是大连的，像于汉超 、秦升 、赵旭日……我觉得应该给十年时间，至少八年。这是一个延续，根已经折断了，现在要做的就是重新把根扎下去。

阿尔滨呢，在实德倒下之后，现在看来阿尔滨有扛起大连足球希望的苗头？

阿尔滨做了很多的努力，但他们还有很多尚需努力的方面。比如底蕴、文化支撑，集团公司整体形象提升……空间还蛮大。他们要担起重振大连足球雄风，我认为至少也要五年。如果有人接手实德，就八到十年见效，还是可以期待的。

你觉得什么人才配做大连足球的旗手？需要具备什么气质和素质？

这个企业一定不要把足球当成赚钱机器，一定要具备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胸怀，一定要看到大连这座城市未来八年、十年之后会给你的企业发展带来后劲。要有这样一个具有强烈使命感的企业家，才能把大旗扛起。在欧洲，也有许多干赔钱的企业老板，他们就是喜欢足球，愿意为老百姓做事，因此，他们获得了老百姓的尊重！如果要还想着大连足球八星光环，来了就想见效，那是不可能的。

万达如今已经重回中国足球圈，只不过是以另外一种形式回来。作为曾经大连足球的旗手，在如今大连足球面临困境的时候，万达会不会伸手帮一把？

从我这个层面不好说。我现在只是负责万达集团和中国足协的战略合作。单纯从这个战略合作的角度来考虑，在合作期内，再去接手大连足球的可能性不存在，因为我们是联赛赞助商，而且裁判的补助费和奖金都是由万达赞助支持的，如果再要搞俱乐部就会冲突了，其他俱乐部都不会同意。

也就是说在万达和足协合作期内，万达是不会在俱乐部方面有所动作了？

我个人理解从战略合作协议来看，可能性很小。